「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無欲則剛」。想當初,林則徐一副自勉的對聯不知道深得多少後人的心,尤其是許多領導官宦,紛紛引為知己,將其高懸於自己辦公室或書房裡。
無欲則剛,說得真好,一個人若是沒有某些不該的私慾,便不會被世俗侵染,自然會如同大山般巍然屹立於天地之間,坦坦蕩蕩,磊磊落落。
話是說得好,可是這世間又有多少人能做得到,能擺正心底的私慾呢?今天正好讀到戰國四公子的史籍,尤其是讀到春申君黃歇命喪棘門時,感觸頗深,也因此牽出歷史上一個叫人唏噓的女子來。
此女子便是李環,即戰國後期楚國楚考烈王的王后,楚幽王和楚哀王的母親,春申君黃歇門客李園的妹妹,也是與春申君曾經有過枕席之歡的女子。就是這麼個女子,竟讓楚國在最後的十多年易了主人,變成了黃氏的天下。
李環,在史籍上記載並不多,她的出場就是伴隨著巨大的陰謀而來,被自己的哥哥當作誘餌,去敲開權利與富貴的大門。這其間,我們無法得知李環自己的意願有多少,但是,這貌似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已知的情況下,充當了這個誘餌。
李園兄妹本是趙國人,戰國後期,楚國的春申君黃歇、齊國的孟嘗君田文、趙國的平原君趙勝、魏國的信陵君魏無忌,並稱為戰國四公子,他們積極網羅人才,競相養士。其中,據說以楚國的春申君的門客最多,達3000餘人。本是趙國人的李園,不知出於何種考慮,竟然成了春申君的門客。
春申君黃歇,對於楚國後期來講,是無法忽略的一個人物。黃歇本是黃國人(春秋時期一諸侯國,但於公元前648年便被楚國所滅),到了黃歇時,黃姓已是楚國平民姓氏。據悉黃歇少時博覽群書,並四處拜師遊學,故強言善辯,深得楚頃襄王的賞識。
在黃歇42歲那年,因為秦楚之間的戰爭,楚國處於弱勢,楚頃襄王無奈,只得將黃歇與太子熊完送到秦國為質。
這當人質的日子一當就是十年,能言善辯的黃歇也確實為楚國贏得了十年的和平。為質的第十年,楚頃襄王病重,太子熊完欲回國奪取王位,但是秦國不放。黃歇便設計讓熊完易服先行回國,最後自己也全身而退回到了楚國。
當年,楚頃襄王去世,熊完順便繼位,即楚考烈王,擁立有功的黃歇自然受到了重用,被推做令尹,號春申君。
從此春申君黃歇在楚國的權勢與日俱增,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在楚考烈王當政的25年裡,應該說春申君是積極履行著一位人臣的職責,為楚國的發展與和平做出了不朽的功績。據悉如今的上海黃浦江,當年並不叫這個名字,正是在黃歇的領導治理下才解決了水患,後老百姓為紀念他,將其改成黃浦江,也稱申江。
應該說黃歇是忠於楚國,忠於考烈王的,但是卻忠過了頭。連楚王生沒生兒子他都關懷備至,甚至不惜自己親自出馬幫楚王生兒子。
據史載,考烈王即位後多年沒有生出兒子來,不知道楚考烈王自己急不急,反正是急壞了黃歇,他到處熱心地幫楚王搜羅會生兒子的美女。
美女送了不少,但統統沒用,沒有一人為楚考烈王生出個兒子繼承大楚的江山。黃歇愈發著急,他的急引起了他的一個門客李園的注意,馬上來為他排憂解難了。
有一天,李園帶了個美女出現在春申君的面前,美女很美,明眸善睞,顧盼有情,天生一副惹人憐愛的小模樣。美女是李園的妹妹李環,李園想將其送給考烈王生兒子,但鑑於考烈王的前科,擔心不能成功,於是想走「曲線救國」這條道路,讓黃歇先代為播種,等懷孕之後再設計獻給楚王。當然,李園沒有對春申君說出計劃,只是說感謝春申君的知遇之恩,故特意獻出自己的妹妹予以報答。
哪個男人不愛美女,那還不是瞌睡遇上枕頭。雖然黃歇當時已58歲高齡,還是果斷將李環收入房中,百般寵愛。這李環也確實不負兄望,很快便如願有了身孕。
等確認懷孕之後,李環便依兄長李園之計,向黃歇獻計道:「您如今在楚國可謂是炙手可熱的人物了,楚王對您寵信有加,甚至超過了他的兄弟們。可是遺憾的是楚王沒有兒子,百年之後自然只能由他的兄弟繼位。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到時候,您能否繼續受寵就很難說,且您當權這麼多年,也得罪了不少楚王的兄弟,到時說不定就是您的末日了……」
黃歇聽了深以為然,面泛憂色,沉默不語。李環發現點中了要害,接著說道:「現在我懷孕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為您打算著,不如您將我趕緊獻給楚王,楚王肯定寵幸我,如果我到時生了兒子,指定能當上君王,到時楚國就是您黃家的天下了……」
黃歇聽得目瞪口呆,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沒想到自己憂慮多年的問題竟然可以這樣解決。這計,高!大楚很快就要是姓黃的了,實在是妙也。春申君果斷拍板依計行事。
事情辦得很順利,懷有身孕的李環搖身一變成了楚考烈王的王后。幾個月後,李環生下兒子熊悍(黃悍),大楚的王位終於有繼承人了,考烈王放心了,黃歇也放心了,大舅子李園得意了,從此逐漸顯貴起來。
目的達到了的李園,至此本性也徹底暴露,那就是他要殺春申君滅口,自己取代春申君的位置,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一切計謀都沒有逃過黃歇的另一位門客的眼,這個人便是朱英,他提醒黃歇有無妄之災,並說出了李園兄妹的陰謀。但是黃歇並不相信朱英,或者是他不願意相信,這大楚天下很快就要是自己姓黃的了,這可是人家兄妹雙手給自己呈上的,怎會有詐?
真正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朱英很無奈。
公元前238年,楚考烈王悲劇而狼狽的一生走到了盡頭。黃歇悲悲戚戚地趕進宮去奔喪,被早已埋伏在棘門的李園的刺客一刀砍下了頭顱,黃歇時年76歲,同時李園派人到黃歇的家裡,將他家滿門抄斬。
春申君死後,他與李環的兒子,也就是楚考烈王的兒子熊悍順利即位,即楚幽王。再十年後,幽王死了,幽王的弟弟熊猶繼位,即楚哀王。這個熊猶也是李環所生,應該是考烈王真正的兒子。雖然有人懷疑也是黃歇之子,但史籍上均沒有任何記載,在此不作議論。
享了多年榮華富貴的李園李環兄妹,終究也是逃不過天道,楚幽王死後,他的弟弟哀王繼位。負芻(有說是考烈王的弟弟,也有說是考烈王的兒子)知道幽王並非考烈王的兒子後,從而懷疑哀王也不是,於是殺死了哀王,並將李氏兄妹及其家族全部滅族。負芻自立為王,即楚國的最後一位君王,在位只短短五年,便被秦國所滅,楚國從此退出歷史舞臺。
歷史實在無趣,全部被人性的私慾所操控。想當初,如果沒有李園的投機,向黃歇進獻李環,楚國的歷史便不會如此;若是黃歇不被更膨脹的權利所誘,也不會將懷有身孕的李環送給考烈王,也就不會落得身首異處,滿門抄斬的悲慘結局。說到底,都是人的私慾而導演了這一切。
歷史之醜,醜在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