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金球獎頒獎典禮上,56 歲的米基·洛克憑藉在《摔跤手》裡近乎自傳性質的完美演出,獲得了最佳男主角獎項。這位八十年代好萊塢的性感偶像,因為叛逆的個性和古怪的脾氣破壞了自己的演藝事業;在他轉行重新做回了拳擊手後,英俊的外表卻被破壞得面目全非。十多年來,洛克從配角做起,一步一步走著回歸之路,而《摔跤手》終於讓他重新在好萊塢找到了自己。
「這條回來的路很長。」米基·洛克在第66 屆金球獎的典禮上這樣說道。這一刻,他剛因《摔跤手》而獲得了最佳男主角獎。這部講述一名過氣摔跤手試圖在擂臺上重奪輝煌的電影,正好影射了這位56 歲的「壞孩子」演員數年來沉浮的生活。米基·洛克曾有一個光彩的綽號叫「不死鳥」,現在,他真的從灰燼中浴火重生。
《摔跤手》有一顆米基·洛克的心去年威尼斯電影節上,《摔跤手》獲得了金獅獎,而呼聲頗高的米基·洛克卻與影帝失之交臂。評委會主席、德國著名導演維姆·文德斯對此也深表遺憾,他評價道:「這部電影裡有著真真切切令人心碎的演出,而我說心碎的時候,你知道我在說米基·洛克。」
事實上,沒有洛克的《摔跤手》是不完整的。這個由《洋蔥報》編輯羅伯特·西格爾寫的本子,原本不過是一個「穿緊身衣的洛奇」的故事,走的是《拳擊手的輓歌》、《日落黃沙》、《憤怒的公牛》及一系列史泰龍電影的路子。而救活這個本子的根本要素,是因為電影有一顆米基·洛克的心。
《摔跤手》中的主人公是曾經在麥迪遜花園廣場風光無限的職業摔跤手蘭迪·大錘·羅賓遜,在步入中年之後,他淪落到只能在破舊的小鎮或高校體育館裡比賽。在經歷了一次自我摧殘式的表演賽後,蘭迪被送入醫院,並被告知由於心臟問題必須停止摔跤運動。此外,他的生活也是一團糟,和女兒的關係日益疏遠,始終無法成功維繫一段感情生活。看完此片,人們不禁會把片中的主人公和洛克本人聯繫起來—曾經好萊塢的性感偶像,因為叛逆的個性和古怪的脾氣影響了演藝事業,轉行做了拳擊手後,英俊的外表被破壞得面目全非。儘管《摔跤手》不是洛克寫的劇本,但它卻是2008 年最自傳性質的作品。
「拿到本子的時候,我覺得很一般」
洛克毫不諱言道。對他來說,摔跤運動不過是高貴的拳擊運動的一門偏房親戚,「這是我最瞧不起的一門運動。我的兄弟們常常去看,還以為一切都是真的,但我就是受不了這種做作的運動。」在接受了長時間的專業訓練後,電影中洛克的摔跤表演,完全可以以假亂真,甚至他甩頭髮的姿態,也很有幾分粗獷摔跤手的味道。
開拍前,洛克堅持要重寫他在電影裡的所有臺詞,導演兼製片人達倫·阿羅諾夫斯基依了他。於是,蘭迪·羅賓遜這個角色便有了很多來自洛克人生經歷的黑暗片段和悲劇情節,「阿羅諾夫斯基告訴我,『如果我和你合作,那麼你必須聽從我的。你不能不尊重我。如果你對我有意見,也不能在劇組面前讓我難堪。還有就是,我沒錢給你。』這傢伙有點膽量。我喜歡這個人。他又告訴了我一些基本規則。他說晚上不準去夜店,我直到現在都還聽他的。他還堅持要我做三個月的訓練。我看了看那些摔跤手後,『哼』了一聲,我從以色列的軍隊裡找了個非常嚴格的教官,在六個月內把體重從195 磅練到了230 磅,我身上長的都是結實的肌肉。」
「他是那時的布拉德-皮特」
「當你孤獨的時候,只有你的狗可以作伴。」 洛克在金球獎上致謝時,特意提到了他那條17 歲的吉娃娃小母狗洛琪。他是認真的。在接受《費城詢問者》採訪時,他說:「那年,我的祖母剛死,我的弟弟也死了,它成了我生命中的最愛。」在他五十多年的風雨歲月中,洛克一向是孤獨而困惑的。
洛克從蘭迪的角色身上看到了自己,「蘭迪生活在恥辱之中。而這種恥辱感,也伴隨我生活了五年、六年、七年、八年、九年..十五年!是我自己造成的。我失去了一切,妻子、房子、朋友和我在行業內的名聲。我每個月要交500 美元租金,才能和我的狗狗們住在一個公寓裡。沒有人真正知道我潦倒到什麼地步。一個朋友曾給了我幾百美元讓我去買點東西吃。有時,我會給前妻打電話,哭得像個孩子,想讓她回來。我真的很孤獨,而這種生活持續了許多年。」
《摔跤手》並不只有驚駭的肉搏場面,還有讓人不忍直視的絕望人生,如超市裡失魂工作,骯髒的拖車,疏遠的女兒,從輝煌中的墜落。蘭迪曾是麥迪遜廣場花園的頭面人物,最終卻淪落為小鎮中學體育館裡的搏擊戲子。這個故事與洛克的人生何其相近。一臉傷痕、眼睛突出、皮膚粗糙、筋肉滿面的洛克,讓觀眾在那麼一瞬間,窺視到了洛克曾經的模樣。而他的沉淪,無疑是好萊塢歷史上最嘆為觀止的故事。
一切問題的根源或許歸結於洛克備受折磨的童年。1952年9 月,他出生於紐約北部一個愛爾蘭和法國後裔的家庭。在5 歲時,洛克父母離異,母親嫁給了一名警官,帶著他到了邁阿密。繼父常常對他拳腳相加。洛克每回憶至此,便把滿腔的怒火發洩到母親身上。
「我現在再沒與母親聯繫過。因為她所做的事,讓我這一輩子都恨她。她背過身去,沒有履行對我和弟弟的義務。是她讓一切發生的,而且持續了十年。要對付這種自覺渺小和被拋棄的感受,很容易會發瘋。幾年前弟弟去世後,我便徹底拒絕再和她說話。她現在已被診斷患上了老年痴呆。我對她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反正她也不記得發生過了什麼。」年少的洛克逃離痛苦家庭生活的方式便是拳擊。小時候,他在邁阿密第五街體育館裡訓練,拳王阿里也是從那裡起家的。16 歲時,他和中量級拳王路易斯-羅德裡古茲打過擂臺。然而兩次劇烈的腦震蕩結束了他成為職業拳擊手的夢想,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他闖進了演藝圈。
當時,洛克的一位邁阿密大學的朋友正在導演一出改編自尚-熱內《死亡實驗室》的戲劇,一個演員剛好退出。洛克答應出演這個角色,並很快上了癮。於是他放棄了拳擊,找姐姐借了400 美元,隻身去了紐約。他一邊打工,一邊在私人演出學校就讀,直到終於入了門道。一次試演,他得到了著名戲劇家伊萊亞·凱贊的讚賞,被後者說成是其「30年來看過的最好試演」。
米基-洛克依然可以把那段光輝歲月講得天花亂墜。和凱贊、西科塞斯、帕西諾一起合作,得到了足夠的關注後,讓他在1981 年的《體熱》一片中拿下一個小角色。幾分鐘的銀幕亮相讓他得到了更多重量級的戲份,包括在巴裡-萊文森的《餐館》、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的《鬥魚》,他還在精彩絕倫的《天使之心》中與羅伯特-德尼羅演對手戲。最臭名昭著的一次,則是和金·貝辛格在1986 年出演色情大片《愛你九周半》。儘管劣評如潮,但卻鞏固了他的性感符號,令他成為了當時最炙手可熱的男人。「他是那時的布拉德-皮特,而且演技更好。」《衛報》曾如此評價道。
「我並沒有打算放棄」
正是事業如日中天的時候,一切行將分崩離析。表演是洛克的最愛,但也正是表演,讓他手足無措。《愛你九周半》的導演阿德裡安-萊恩曾說過,如果米基-洛克在拍完《天使之心》後便死掉的話,他會成為又一個詹姆斯·迪恩。事實上,他變得非常「棘手」。他和導演、製片人吵架,辱罵別的演員(湯姆-克魯斯便是他攻擊的對象之一),在好萊塢處處樹敵。他揮霍了許多別人看來金子般的機會。當達斯汀·霍夫曼給他打來電話,邀他出演《雨人》裡湯姆-克魯斯後來演的那個角色時,他竟然忘記了給霍夫曼回電話。他作出了一個又一個糟糕的決定,拒絕了《不可觸犯》中凱文-科斯特納後來接演的角色,拒絕了《野戰排》和《沉默的羔羊》中的戲份,幾年後,更是拒絕了昆汀-塔倫蒂諾《低俗小說》中約翰-特拉沃爾塔後來接演的角色。
當個人生活和職業生涯都糟得不能再糟後,他為錢接拍了一些垃圾電影,終於失去了別人對他的尊重。於是他決定重返拳擊場,「這是我想去做並能樂在其中的事,對我來說很有療效,非常純粹。對於演戲,我失去了所有的激情、渴望和敬意。」
1991年,洛克轉行做起了拳擊手。那時,他的身手還不錯,連贏了八場,一年賺了100 萬美元,只差三場便能拿下輕量級冠軍,直到他因為神經問題而退出比賽。1995 年,他遭受了嚴重的腦損傷,只能徹底退出拳壇。那時,他的臉部已經做了四次整容手術,重塑了被打爛的鼻子和曾經很帥氣的顴骨,連他的耳朵都被醫生割掉了一些,以用來修復他的面容。
1997年,洛克重返好萊塢。但那時,他處於沒有導演願意和他合作、沒有電影給他戲份的尷尬境地。1997 年,他從導演科波拉要來《造雨人》裡的一個小角色開始,先後出演了《水牛城66》、《墨西哥往事》、《怒火救援》和《罪惡之城》等重量級作品,雖然都是配角,但洛克終究一步一步從深淵裡走了出來。
到了真正由洛克完全擔當男主角時,卻幾乎無人願為《摔跤手》投資。為了讓他擔任主角,曾執導過《夢之安魂曲》的導演阿羅諾夫斯基,甚至放棄了製作一部大投資的史詩巨片,而把《摔跤手》改成一部零投資的獨立電影。因此,他敢當面對洛克豎中指,敢要求這個桀驁不馴的自毀天才乖乖聽話。阿羅諾夫斯基這樣做,也讓洛克倍受感動和激勵。「很多年來,我都坐著對我的狗說,『我再也回不去了,一切都完了。』但我並沒有完全接受這個結果,也不打算放棄。」
(責任編輯:楊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