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做我們不做,就沒有人做的科普視頻。」
作者 | 語境
編輯 | 石燦
你拉的屎都去哪了?
如何科學地給機票定價?
如何為十三億人調度列車?
……
你有想過這些問題嗎?
研究並解答這些問題,就是回形針PaperClip(以下簡稱「回形針」)正在做的事。他們直面便捷生活背後的複雜程式,通過一支支嚴肅的短視頻,告訴所有人世界是如何運轉的。
9月17日,回形針在B站更新的視頻《如何打造順滑好寫的原子筆?》目前播放量超過22萬,排在科技榜單Top4。
9月18日早上十點半,我帶著七分好奇和三分崇拜,來到北京朝陽區燕京裡,回形針的根據地。
創始人吳松磊到樓下接我。他的微信頭像是黑白色系,走的是賈伯斯路線,帶著半黑框眼鏡,穿著一件高領毛衣。我見到他時,他穿著一件赭石色的T恤和黑色的短褲,腳上是一雙Crocs洞洞鞋。日常隨意,和想像中的「嚴肅科學」不太一樣,看上去更像一個典型的當代男大學生。
他看上去挺疲憊,眼神帶著點熬夜的痕跡。打過招呼,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抱歉,有點感冒了。」
近6個月來,他的朋友圈全部是回形針的視頻分享,沒有一條和個人生活有關的內容。我問他是不是習慣把工作和生活分開。他說不是,「因為工作已經耗盡了我的表達欲,日常也沒有什麼想要表達的東西了」。
上了三樓,穿過一個迴廊左轉,吳松磊指著走廊盡頭的小隔間說,那是他們最早的辦公室,現在他們換到了右手邊一個更大的空間,足夠現在全職的19個小夥伴辦公。
不過,推開門,辦公室空無一人,他告訴我,公司12點才正常上班,晚上9點下班,這樣能錯開上下班高峰期,也能讓大家睡個懶覺。
拍攝片尾的簡易影棚
一進門的右手邊,有一個小躍層,上面是拍攝片尾真人出鏡的簡易攝影棚和一個專門錄音的小隔間。我和吳松磊坐在沙發落座,我問他,你從創業到現在最大的變化是什麼?
「更累了。」
吳松磊現在要同時兼顧寫文稿和公司大大小小的事情。他暫時還沒辦法減輕自己內容部分的工作量,因為要保證質量,所以稿子必須經他或另一位作者張每羊把關才行。
「如果有一天我們的作者都很牛逼,寫得比我們要好,我當然很開心,那我就可以少寫一點了。」
做我們不做就沒有人做的視頻
知乎網友「W沒回家」這樣評價回形針:
理科第一:回形針PaperClip
文科第一:混亂博物館
評價中出現的另一個視頻自媒體「混亂博物館」,你可能更加熟悉。簡單來說,它會科普一些人文歷史、天文地理等冷門的知識,把答案濃縮成一個幾分鐘的短視頻,以生動的方式呈現出來。
2017年3月,混亂博物館推出第一支視頻,這個由大象公會內部孵化的項目,就是吳松磊和劉大可(混亂博物館前館長)一起主導的。
2015年,吳松磊大學剛畢業,想要抓住視頻領域的風口,但是在做視頻項目創業時,他發現自己在寫作以及研究陌生領域方面,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
一個機會,他加入了大象公會,在這裡,工作內容強化了他的研究能力和敘事邏輯。「你會知道,在研究一個陌生的話題的時候應該怎麼樣入手,怎麼樣去抽絲撥繭還原一件事物原貌。」這為他在日後做視頻內容有極大的幫助。
大象公會不是一個視頻導向的內容平臺,吳松磊始終沒有放棄做視頻的念頭。
「我在單位內部一直反覆地提了很多方案,希望去做視頻類的項目,我對這個領域特別感興趣,而且我覺得是一個機會。」他說。
以「混亂博物館」為開端,他們開始在大象公會內部做視頻,第一支視頻叫《魯本斯為何要畫三顆星》,僅由兩個人完成 ,劉大可寫文稿,吳松磊負責視頻製作等其他工作。這麼做出於一個很實際的原因——它的難度最低,公司內部的支持有限。
條件允許後,吳松磊立刻招了會操作AE軟體的特效師,開始新項目回形針的視頻製作。
吳松磊對回形針的註解是:你的當代生活說明書。比起知乎用戶的「文理科」分類,他認為,混亂博物館科普的是「Why」,而回形針解答的是「How」。
「『混亂』更多的是通過傳統的科普思維,去解釋一個現象和背後的原理,比如為什麼彩虹是彎的、夜空為什麼是黑色的、金子為什麼是金色......我們(回形針)的題目很少出現『為什麼』,而是去解釋『如何實現』,比如說,高速公路收費指南、期貨和你的生活有什麼關係、如何科學地給機票定價.....」
這也意味著,回形針的視頻製作,更加複雜,難度更大。「想要用視頻解釋清楚這樣的問題,必須要找一個會做後期視效的同事,幫我們實現複雜視角的操作」,吳松磊想要展現更清晰的邏輯和更高的信息密度,「我想做我們不做就不會有人做的視頻。」
「如何打造一個戒備森嚴的監獄」是去年發布視頻中,吳松磊特別喜歡的一個。「那個是我們第一次嘗試,一分多鐘的三維長鏡頭」,因為涉及的技術複雜,他們做得非常辛苦,但是呈現效果非常好,「這些就是典型的,我們不做就不會有人做的視頻,因為太難做了」。
「我們從來不缺選題」
文字、圖片、音頻、視頻......無論你做什麼形式的內容,最頭疼的一定是選題。
而這對於吳松磊和回形針團隊來說,從來不是一個問題。
「我們從來不開選題會,也不討論,想到就寫,因為每個選題都是可以做的。」吳松磊告訴我,回形針有一個選題庫,作者們要寫新題的時候,就隨便去裡面抓一個出來。「我們現在選題庫裡面有大幾十個選題,如果按照一周兩個的速度的話,肯定是做不完的。」
藝術來源於生活,回形針的選題也來源於生活,選題庫裡都是些生活中常見的事物,像輪椅、地板、礦泉水瓶蓋......
回形針做過的視頻選題
「我不太會想選題,沒有什麼思考的過程。」吳松磊隨手拿起圓形茶几上的一個黑色膠帶舉例:「比如這個膠帶就很有說頭。有的透明膠或者雙面膠,它的黏性特別強,那怎麼讓膠帶提供一個非常強的粘性?評估粘性的量化標準是什麼?有什麼材料和工藝?這個就是一個很標準的回形針的選題。」
選題是隨手拈來的,但是研究「傳統的大眾消費品」有一套方法。「先去研究評價一個事物好壞的量化標準都有哪些,再順著這些量化標準去看,怎麼樣去實現這樣的一個數值,以及實現這個數值背後的原理和原因是什麼。」這就是回形針進行選題研究的方法論。
在離開回形針辦公室前,我碰到第一位上班的員工陳曉均。她是6月份入職的一位作者,我向她求證了作者們的選題是如何產生的。
陳曉均來到回形針做的第一個選題是「如何靠養鱉發家致富」。這是她自己提出的選題,她說自己沒養過鱉,周圍也沒有人養,也不是因為看到了什麼新聞報導才想做。
我追問她為什麼不去研究其他的動物。她有點害羞地笑了笑,「就是突然想到的,覺得挺搞笑的,肯定有它的門道在。」
我忽然意識到,其實對於科普視頻,沒有必要執著於為什麼一定要做這個選題。有趣,能做,新鮮,就足夠了。
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回形針推進不了的選題。吳松磊不排除未來會出現,「可能有一個話題確實找不到什麼資料,我們也很難理解,無法解釋。目前我們沒有遇到,但不敢說百分之百就沒有一個話題我們是做不了的。」
「我的目標是希望觀眾能看懂」
2017年11月30日,「回形針PaperClip」發布了第一期視頻節目《攝像頭如何監控十三億人》。第一期播出後,微信公眾號就積累了近1萬的關注用戶,在微博上也有超過3000的轉發量。
這個視頻,由一位同事負責做動效,前期的資料、寫稿、設計等所有工作全部由吳松磊包辦。早期的視頻都靠他們兩個人完成,更新慢,不僅因為人手有限,還有個原因是為了保證視覺化效果。
「國內很多做這種知識視頻的一個型問題,就是寫稿的人不管做視頻,做視頻的人不管寫稿,這樣會導致視頻畫面僅僅是為了對應文字而出現。」吳松磊覺得,按照普通視頻生產一樣切碎分工,不適合製作這類信息密度巨大的視頻。如果做視頻的人不懂內容,如何能讓觀眾看懂呢?
2018年3月,吳松磊帶著6人團隊,正式將「回形針PaperClip」獨立出來。去年年底團隊擴充到10人,現在全職員工一共19人。
人多了,視頻的生產環節也發生了一些變化。
目前,回形針一個視頻小組的生產流程大致如下:
每個視頻由一位作者負責文稿及錄音
吳松磊或另一位同事張美羊會參與文稿的編輯
編輯後的文稿會交給一個分鏡設計師做視頻分鏡設計
最後由動效設計師加入動效,如果需要三維效果會加入三維建模。
「如何科學地火化遺體」中的三維模型
同一時間,平均會有三個視頻同時進行製作,每組的成員不固定,很多時候會抽調配合。
所有職位中,分鏡設計師一直最難招。設計師通常做海報、logo或其他傳統的平面設計,但在這裡,他需要看懂非常枯燥的文字稿,然後再去為文字稿去構思視頻的畫面,這是一件非常難的事情。
「寫稿的人做分鏡,你要完全懂這個稿子」,這是吳松磊認為最理想的狀態,「但因為我們現在是一個標準化的流程,需要有專業的設計師,需要作者和設計師去緊密溝通。」
新作者陳曉均正在逐漸適應溝通這個過程。「我一開始的時候,沒怎和分鏡老師溝通,就把素材找好,文稿寫好,直接給分鏡老師,(最後視頻出來)會有種割裂的感覺,可能分鏡老師做的時候也比較頭疼。」
她現在開始培養自己寫稿時的畫面感,並主動去和分鏡設計師去溝通,這樣一來,才能達到吳松磊提到的「通過視頻畫面加入額外的信息量,作為文字稿很好的補充」。
吳松磊很少和粉絲互動,在粉絲的評論反饋中,他最關心的是觀眾到底有沒有看懂。
「看我的視頻跟看十萬個為什麼沒什麼區別,就是一個大家需要的,可能用來打發時間的東西。它真的能幫助到別人嗎?我覺得很難。我知道了航空公司機票定價的邏輯,我也仍然買不到更便宜的機票。」
看了回形針的視頻,不會讓你的生活變得更好,而是讓你更「懂」生活。
做一個可持續發展的靠譜公司
看回形針的視頻,你會覺得吳松磊有點自己的堅持和情懷。眾所周知,做科普視頻不太賺錢。
但他又是個挺「功利」的人,大學的時候,產品經理特別火,加上他對網際網路行業感興趣,他一度想成為一名產品經理。後來產品經理風頭減弱,他又發現視頻是內容方向的一個風口,於是調轉了自己的目標。
吳松磊認為機會很重要,這也是他「功利」的原因,而選擇做科普視頻是因為有能力做好,他不太相信自己去做搞笑視頻或者美食視頻會成功。
「我是正兒八經地認為,回形針是一個可盈利的、靠譜的內容創業項目。」自打一開始,吳松磊的目標就是讓回形針成為一個可持續發展的、健康的商業公司。
採訪結束,立刻回到電腦前辦公的吳松磊
回形針的第一支廣告來自滴滴,「如何準確定位你的手機」,當時滴滴的公關團隊聯繫到他們,想要展示滴滴獨家的定位算法。
吳松磊對廣告合作最基本的原則是:一定會確保客戶提供的技術或是賣點是站得住腳的。
去年和匹克合作時,匹克提供的一個產品賣點是,他們的鞋子有自適應的效果,比如衝擊力很強的時候會變硬,走路的時候會變軟。
「聽起來不太靠譜」,吳松磊直言,「所以我們向匹克要來了實驗室裡的一些測試報告、相關的檢測視頻和對應的專利資料,去做了一些相關的事實檢查,才覺得這個技術沒有問題。」
「相對來說,和有較強技術積累和研發能力的公司合作,會比較適合我們。」據吳松磊回憶,這類公司能提供較多技術方面的數據、報告或專利,「比如戴森的馬達參數確實是領先和優秀的,華為對5G晶片技術的投入的確非常大」。
2018年底,回形針發布了一個叫「回形針是如何賺錢的」的視頻。吳松磊希望透過視頻告訴大家,回形針已經賺錢了,是一個健康的商業公司。
「我們做內容看起來,好像是一個很科普的、很公益的感覺,所以我們想避免這種感覺。」他說,「我想告訴大家,我們和其他的商業公司沒有什麼區別。」
另一方面,吳松磊希望和觀眾有一個更直接的和透明的溝通。「我們會很認真地對待我們的觀眾,不會把觀眾當成很好糊弄的人,就像我們做視頻一樣。」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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