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至雨林深處,遇見100%精靈|李宛妲一家的雨林故事

2021-01-09 悅文天下

作者:餅呀

來源:公眾號「餅家日雜」

ID:sunpie-said

來自專輯

人間有戲

2013年4月,西雙版納野象谷公園。李宛妲和李林妲在和亞洲象玩耍。肖全

五月中去西雙版納採訪「雨林精靈」一家的故事,我之前就寫過了。因完整版報導要等雜誌出街了才能發,所以一直等到現在。一晃都兩個月過去了,希望你們還能再來讀一讀。

在那篇採訪手記《我不喜歡人類,我想住進雨林》裡,光是我和旻果老師、林妲宛妲、周丹、改生,以及幾隻狗子的相遇相處故事,就撐起了8000字長文(又要被人說「太長不看」啦>__<)。

但……我之前也寫過,時間的長短,究竟要如何判定?

「兩小時的傾訴很漫長嗎?短短六七年的最好父愛,在兩個女兒心目中足夠享用一輩子了;而那些進化生長了千百年的參天大樹,面對一把電鋸和一個伐木工時,結束生命也只需10分鐘。」

下面這篇15000字完整版長文,可能會需要花費你3-5分鐘時間來閱讀。

你將收穫馬悠博士、李旻果女士及一雙「雨林精靈」女兒這一家人的故事,了解他們是如何為了熱帶雨林事業、為了人類和地球,默默付出的16年、20年、30年、60年的尋覓、艱辛、收穫、浪漫、快樂、傷痛、振作、堅定、信念,甚至生命。

Enjoy:)

「雨林精靈」李宛妲,她長大啦。

2020年5月9日下午,西雙版納景洪,湄公山莊。

小女兒李宛妲剛出發回北京,李旻果就收到一封北京寄來的快件。拆開一看,是中國電影家協會會員登記表——給宛妲的邀請。

這是16歲中國內地新晉女演員李宛妲出道的第一年,或許也是她星途開掛的序幕曲。

3個月前,她獲得第39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新演員的提名;5個月前,《葉問4》上映,她的合作對手是甄子丹和吳樾;14個月前,因攝影師肖全拍攝的照片,她被澤東電影看中並籤約旗下。

《葉問4》是宛妲的電影處女作。片中,她飾演華裔功夫少女萬若男,性格俏皮又堅強,但因其華人身份經常受到同學的欺凌。

其中有一場戲,她被對手狠狠地摑了一個大耳光,入戲到導演現場說「好看!」她還在偷著樂,就發現大家開始慌張——因為她在流鼻血。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流鼻血。

整部電影拍下來,她學會了太極和啦啦操,也收穫了不少傷口和淤青,但她完全不當一回事。這些皮肉之苦,在她每天爬樹、蕩鞦韆、滑溜索的童年雨林生活裡是家常便飯。

因出演《葉問4》的若男一角,李宛妲獲得第39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新演員的提名。

知女莫若母。在宛妲的這部處女作上映前,李旻果為女兒寫這樣一段話:

人生有很多第一。16年前,你出生了,雖然藍茵茵的你著實嚇了我們一跳,但是你的第一聲啼哭尤其響亮!

從那以後,你帶給天空、大地、花草樹木和親人的幾乎都是笑聲,是神奇的療愈!你甚少為自己哭,調皮玩耍傷到自己鮮血直流都不會哭,刻苦自勵帶傷練功也不哭。

然而,小小的你曾為躲在宇宙裡的家哭過,為無明的人間哭過,為受傷的小動物哭過。

你的第一部電影今夜凌晨首映,知道裡面有拳腳相加、有哭、有忍……你卻甘之如飴。因為你要做一個合格的演員,因為你發過一些願,就是人們常說的初心。

其實你知道,你選擇的是最充滿勞頓和陷阱的路途,保有初心尤其不易!

宛妲的初心,早在她8歲第一次走上《中國達人秀》舞臺時就宣布過:保護地球,保護雨林。

如今,進入所謂的娛樂圈,她也從不避諱自己的「野心」:「我要讓更多人認識我,才能幫助更多的人。」

肖全也記得宛妲說過一句在他看來很不可思議的話:「我們本來對人類沒什麼興趣的,因為喜歡雨林才來了。」

童年的宛妲與母親。

「雨林精靈」下山的背後

宛妲上一次密集地在熒幕前曝光,是2011年秋天的事了。

那年,她與姐姐林妲(Linda)以及媽媽一起亮相湖南衛視大眾歌手偶像選秀節目《快樂女聲》;不久,又和林妲組合參加了《中國達人秀》。

當時,姐妹倆與5歲的小象亞努走上舞臺,她們輕拍小象的鼻子問「準備好了嗎」、小象點點頭的神奇一幕,震撼了千萬觀眾。

而在人民大會堂,姐妹倆唱了一首邁克傑克遜的《地球之歌》(Earth Song)。在天真無畏的稚嫩歌聲中,她們叩問大人:

日出呢 / 雨呢

還有你說的那些 / 我們曾為之努力的一切呢

消失的土地呢 / 還會再有嗎

大自然的財富呢 / 它是我們星球的生命搖籃

動物們呢 / 它們的王國被夷為廢墟

大象呢 / 我們已失去它們的信任了嗎

我們對地球做了些什麼 / 看看我們都做了些什麼

鮮花開遍的田野呢 / 還會再有嗎

還有你說的那些 / 屬於你我的夢想呢

你可曾停下腳步 / 想想哭泣的地球和垂淚的海岸

現在我不知道身在何處 / 只知道我們已漂得太遠

人類呢/哭泣的人群呢 / 亞伯拉罕先知呢

想再次滅亡嗎 / 我們真的不在乎嗎

……

回想起這些經歷,16歲的宛妲和18歲的林妲笑稱那是她們的人生「黑歷史」。

當時觀眾和評委所關心的那些淘汰和晉級流程,這兩個光腳到處瘋跑的孩子毫不知情。她們在後臺和工作人員玩得不亦樂乎——回家後好多天,她們才發現原來那是個比賽。

因為她們在出發時心裡想的就是一件事:去呼籲大家多種樹。

2013年4月,李旻果和妲妲在馬悠博士的實驗室裡研究植物精油。肖全

這一雙仙氣又漂亮的「雨林精靈」,高調地完成了「雨林保護」的號召任務,獲得無數明星、名人和觀眾的支持。但當很多人打聽姐妹倆的家庭背景、希望她們出道時,母女三人又迅速淡出公眾視野,回歸深居簡出的雨林生活。

每一個生命,在還是種子時就準備好了它一生的故事。宛妲到現在還記得,爸爸每次出門——即使只是一小時——都會對她和姐姐說:「爸爸不在家,你們要照顧好媽媽。」

所以,就算是在最懵懂貪玩的年紀,姐妹倆也一直與李旻果並肩作戰。在山下,她們一同參與活動、宣揚綠色環保;在山上,她們一起植樹種花、採茶割蜜、巡山看火,儼然母親的最強戰友。

不久後,李旻果策劃出版了《雨林精靈》,拍了微電影《種子的力量》,用另一種方式記錄妲妲們和雨林生活的一切。她本人也獲得了聯合國開發署頒發的「中國因你而美麗」獎項。

至此,李旻果的「出山」目的已達到——自那之後,很多人不敢小看這「孤兒寡母」的娘仨, 也再沒有人膽敢縱火燒她的再造雨林了。

2010年1月,《時尚先生》雜誌為馬悠一家拍的全家福。之後不到十天,馬悠博士因心臟病突發而驟然離世。這張照片成為了他們家唯一的一張全家福。(攝影:周裕隆)

至暗時刻,火的煉獄

2004年,一場以開墾耕地為目的的燒山剛結束,德國生態學家馬悠博士和妻子李旻果來到布朗山,在一棵燒焦的樹枝上看到一株搖搖欲墜的萬代蘭。

馬悠判斷,這棵萬代蘭已經活了一百多歲,它在這場大火裡奇蹟般地生存了下來。但這個頑強的小生命在發出求救信號:如果林子繼續燒下去,所有的蘭花都會相繼死亡,雨林也將不復存在。

於是,他們做了一個決定,為了這株蘭花,留下來。

2005年,夫妻倆就在中國最偏遠的西雙版納布朗山開始撰寫一個神話:再造一片6600多畝山地雨林中的生物多樣性茶林——這裡曾是過去的鴉片嶺、輪歇地和放牛山。

同時,他們成立了首個中國民間生物多樣性保護區:天籽老班章保護區。這片山也被叫做「天籽山」——天籽始於斯,物種多樣性保護就從這裡開始。

從底層植物到頂層植物,從最細小的昆蟲到高大的樹種,按照不同區系、不同分類、不同群落,他們一步步地還原起熱帶雨林的原始生態圈。

馬悠用畢生精力研究出來的的這套雨林再造系統法則,被國際上公認為最先進的樣板。

「它為正在破壞著南中國和東南亞地區森林的大面積單一種植農業提供了一種擁有經濟性的替代方案。」英國《衛報》的首席環境記者約翰納森瓦茨(Johnathan Watts)如此評價。

馬悠博士在天籽山。

理論是完美的,實踐又是另外一回事。

在普洱茶界,「老班章」三個字就等同於「茶王」。就算在普洱茶才賣50元/公斤的那一年,村民們也覺得這對環保夫婦很傻。

他們放著寸土寸金的臺地茶不種,賣了國外的保險和房產,把所有的錢和精力都投入到這片植被覆蓋率不足16%的荒地上,栽一些千奇百怪的樹木、「雜花」與「茅草」。

另外,相對於即種即出的茶園與橡膠林,天籽老班章保護區的經濟效益據說需要大概120年才能看得見——有誰願意為自己這輩子都看不見的事情而如此付出?

還好,自然對樹林的培育並不比我們想像的慢。

當老班章的茶葉賣到每公斤上萬元時,李旻果接到《普洱茶記》的作者雷平陽打來的電話,他告訴她:「我問當地人,老班章現在這麼有名,你們最想感謝的人是誰?他們說是馬悠博士。」

當地人不會知道,馬悠夫婦在做的,與千百年來布朗族人在森林裡做的,是一模一樣的事。而習得先人的智慧是人們已然忘卻的習慣。

他們把一顆顆茶籽埋入土裡,然後等風、水、鳥、蜜蜂、菌群等來幫它們授粉,混交成各個品種。最後,這些不同味道的茶葉放在一起,就是這座茶山的獨特滋味。

這就像香檳一樣,「原產地」為王。

《馬悠雨林》繪畫 / Rolito M. Dumalag

可惜馬悠博士看不到這一幕了。

2010年1月26日,他因心臟病突發猝然離世。次年2月,失去丈夫、帶著兩個幼女的李旻果,許多傷痛與思念還來不及平復,便迎來了人生中的至暗時刻。

她開始與覬覦這片雨林的利益之徒做鬥爭。

一邊,是急功近利的合作夥伴惡意縱火,一夜間,原本基本成型的蔥鬱雨林化為枯木;一邊,是村民要求她支付高額土地租金,她不得不四處借錢,一次性支付了村民要求的數額。

2011年秋天,自願也好,被逼也罷,李旻果帶著兩個女兒「出山」了。

她先讓妲妲們去上普通小學,自己也開始和政府洽談、與資本打交道、接受媒體採訪、找各大品牌合作……

她把自己和女兒從一個純粹的隱世天堂,拋入一個喧囂複雜的經濟社會中。

2011年春天,大火燒過的天籽山。英國《衛報》報導了這次雨林縱火事件。

挺過這一切之後,李旻果陸續獲得了「綠色英雄」「生態英雄」的獎章。

但她並不想要成為「英雄」。她說,英雄總要就義,太悲情。相比之下,她更願意成為一位母親。

她想親眼看到下一代乃至下下一代、這個城市和各個地方的孩子,都能回到雨林——有雨林的地方,才有乾淨的空氣、水和食物,還有肉眼看不見但可意會的精微物質,滋養出健康的生命與心靈。

馬悠還在世時,夫妻倆也一起共同經歷過山火。她還記得丈夫說過他對火的看法:「火,象徵著轉變物質的最強力量。改變從不輕易發生,而火能促進改變的發生。只有掌握好火,才能實現和諧共存。」

2020年5月,湄公山莊。因為疫情關係,林妲和宛妲在家裡度過了一個久違的雨林假期。文建平

湄公山莊,「地球人的家」

5月初的景洪,最高氣溫已連日飆至40℃。然而,一走入湄公山莊的綠色大門,感覺就涼快了下來——這裡的氣溫比外面低了至少3℃。

拾級而上,所到之處,你會看到那個「結界」。叢林藤蔓、蟬鳴鳥啼、空氣與菌群,過濾了外面世界的浮躁、炎熱、乾燥與邪氣。

這片15畝的坡地,曾經是一片橡膠林。2000年,馬悠和李旻果夫妻砍掉了橡膠樹,按照自然生態模式進行雨林再造試驗,在城市裡重建了第一個熱帶雨林樣本。

這裡的每一幕光景都有些仙兒——30多米高的望天樹宛若華蓋,120多種蘭花搖曳生姿,呱呱唱歌的癩蛤蟆中有一隻會跑調;摩耶夫人誕下佛陀的那棵無憂樹,是李旻果清晨打坐時看到的第一道風景;陪著她一同冥想的,還有一隻叫妙矣的貓……

這裡還有七座老木傣樓。從設計到搬磚,都是李旻果親自動手的。為了不砍新樹,她當時還挺著大肚子去寨子裡找來很多拆下的老木頭。

這些傣樓很少有窗戶和門,毋論玻璃或水泥牆,幾乎都是通透敞開的,任由風雨蟲鳥入室來。其中一些小茸毛碰上了你的臉,你沒什麼感覺,可它們也許會長成直徑一兩米的大樹。

李旻果把這裡取名為「湄公山莊」。她說,在高棉語和泰語裡,Mekong意思是「母親」。

」雨林精靈「在湄公山莊的童年。

一百多年前,正是歐洲人把橡膠樹和單一種植文化帶到中國。作為一個歐洲人,馬悠博士的努力,可以看作是「通過彌補過去的錯誤來展望未來」。

無數的專家、學者、環保人士、媒體人,都被馬悠「引領」來到這裡。通過他設計的植物群落環境、他種下的樹與培植的蘭花、他深愛的女人和女兒,與他隔空對話。

如果說生物進化之輪是以千年為單位來轉動的,我們與馬悠之間的時代差距,還不足以使物種發生進化改變,無非是樹木長得更茂密了而已。

童年的「雨林精靈」。肖全

成年的「雨林精靈」。文建平

2001年、2003年,林妲、宛妲相繼出生,在這個「地球人的家」裡成長。

李旻果把這叫做「代際公平」,她認為,西雙版納的孩子本來就應該出生在雨林裡。如果不還給他們一個家園,大人們都沒有權利生孩子。

如今,湄公山莊還保留著幾棵這片坡地原有的橡膠樹。李旻果特意不去動它。不割膠,它就不產生任何經濟效益、變得「無用」,回歸成為一個普通樹種。

「當然,如果大家想看,我也可以去演示一下如何割膠、生產橡膠,甚至做幾個橡膠枕頭。」李旻果意味深長地一笑。

仔細留意,你還會在各個角落裡看到貓頭鷹的雕像。林妲說,她們都特別喜歡貓頭鷹。「因為它長得像爸爸,眼睛大大的,眉毛往上豎,還有鼻子也都是尖尖的。爸爸說過,貓頭鷹很有智慧。」

她也養過一隻小貓頭鷹,叫做阿溫,每天都停在她肩膀上,跟她一起看書、畫畫和彈琴。

最近在畫畫的林妲。

李旻果的助理周丹還透露了一個湄公山莊的小秘密。她說,這裡並不隨便接受客人留宿。並非主人家不好客,而是很多人不敢住在這裡。

她在這裡生活的第一周便感受到了雨林生活的神秘。

頭幾天,每次往來自己的小樓和客廳時,周丹發現那隻金毛Yimi總會很積極地走在她前面,並大聲吼叫,好像在為她開路,而不是帶路。直到第三天,她突然發現腳下有一條大眼睛蛇,在Yimi的後腳默默退去。

她才明白,原來Yimi一直在保護她不要被嚇著。因為蛇看起來沒有惡意。

周丹把這事跟林妲、宛妲一說,她倆立刻來勁了:「啊,你看見Big Eye了嗎!我們都好久沒見到它了!」

周丹才知道,原來她們給家裡所有常見的動物和昆蟲都取了名字。

這條被叫做Big Eye的小蛇,還被林妲寫入《雨林精靈》中:「它瞪著很大很大的眼睛,對著媽媽打哈欠。」

除了這條小蛇,還有一條青綠色的大蛇,有一次出現在她們的「秘密之地」,嚇著姐妹倆了。

後來,爸爸就教她們,每到一個新地方,就要向那裡的小動物們打招呼,徵求它們的同意並表示感謝。

周丹聽了,也如是照做。她說,自那天之後,Yimi就再也不來為她開路了,她也沒有再看見Big Eye。

2013年4月,「中國最好的肖像攝影家」的肖全走進西雙版納雨林深處,用鏡頭記錄「雨林精靈」的成長過程。肖全

肖全眼中的「雨林精靈」

2013年4月4日,肖全走進湄公山莊,用鏡頭記錄下「雨林精靈」的成長過程,從她們的10歲到18歲。2017年,他以作品集和影展《肖全和妲妲的世界》,作為送給妲妲們的成年禮。

這位「中國最好的肖像攝影家」拍過許多小女孩,他的作品集《肖全金川》的封面就是一個美麗的藏族女孩。但他依然認為,「雨林精靈」是他所有拍攝過的女孩中最不同的。

但這個相處磨合的過程並不容易。

剛到湄公山莊沒多久,他的興奮就被兩個小姑娘的冷淡態度給一盆水澆息了。那時,她們的父親剛剛離世兩年。在那之前,她們——尤其是林妲,只屬於爸爸媽媽的鏡頭取景框。

所以,對於想拍她們的各種大人,她們常常存心捉弄和刁難,讓他們下不了臺。即使姐妹倆並沒有這樣對待肖全,但對他來說,比起姜文和竇唯,她們難拍多了!

「你敢上來嗎?」——終於,在接受了最喜歡爬樹屋的林妲的挑戰後,肖全逐漸獲得了小姐妹的信任與接納。

他成功獲得的第一張照片,就是林妲。

那個早上,他看見林妲凝視著一把有點枯萎的莧菜,然後把它放在自己頭上,並昂起了她的頭,任深紫色的菜葉落在她的額頭,宛如戴上了一頂定製的歐洲王室禮帽。

他被這突如其來的畫面驚呆了,這不就是一位公主嗎!

肖全鏡頭裡的林妲「公主」。肖全

肖全記得,大家第一次上天籽山,妲妲們拎著涼鞋在稻田裡跑,那時的她們是真正意義上的孩子。

尤其是宛妲,她有很調皮的一面。看見有個電風扇,她就開始學瑪麗蓮夢露玩裙子,當時她才10歲。

還有一次,李旻果帶著好多記者在林子裡走,肖全也在當中。不知為什麼,他突然抬頭看天空,就看見林妲在上面給自己造了一個樹屋,她正靠在那兒俯視著地面上的人。她把手指放到嘴邊,示意他不要跟旁邊人講。

當時除了他,沒有一個人看見她。

肖全總覺得,她們跟普通孩子不一樣。因為大部分孩子是從地面上往上學,而她們好像是從天上下來的。

林妲在天籽山自己的樹屋上睡覺。肖全

陪伴的時間長了,他時常能體會到她們的孤獨。

因為他無法向她們解釋很多在她們眼裡大人做的不少事。

比如為什麼會說髒話?為什麼要抽菸?為什麼要殺害動物?明明有那麼多樹可以種,為什麼只種橡膠和香蕉兩種?……

肖全常常說,林妲、宛妲一定來自不同的神秘星球。但他也說,這也並沒有什麼好炫耀的,因為地球也是一個在宇宙中轉來轉去的星球,沒有誰在「地上」——不,我們都在天上。

就是這些孩子氣的碎碎念,慢慢地讓肖全逐漸完全融入了林妲、宛妲的生活,不是家人勝似家人。

2013年4月,西雙版納野象谷公園。李宛妲和李林妲在和亞洲象玩耍。肖全

2016年,林妲15歲生日,他們一起去雞足山。當時他們要翻一個欄杆,宛妲從前都喜歡鑽來鑽去的,那天她意識到自己身體發育了、鑽不過去了。

這些變化,她也看得到,肖全也看得到。他發現,隨著年齡的增長,她們的性格沒有變,責任感卻更強了。

走上演藝道路的宛妲,懂得規則定義的重要性,她知道,自己必須要成為偶像,要有號召力。

林妲則堅定地沿著她老爹的學究路徑走,非常執著,完全不允許任何幹擾。她很清楚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使命。

它已被父親早早寫在她的名字裡:Linda,在西班牙語裡意思是more than beautiful,超越美麗。

她們都覺得,自己來到這個家庭不是偶然,只會把再造雨林這一條路走好。但這不意味著她們一輩子只幹一件事情。

「我們會以自己喜歡的方式來完成這個使命,例如作家、畫家、音樂家、演員、醫生等。」林妲說。

殊途同歸,這兩姐妹都在沿著父親的路在往前走。

去年,肖全去巴塞隆納看望在那裡念書的林妲。她對他說,你知道嗎,為什麼我們這麼喜歡你,倒並不是說你有多麼優秀、多麼有名。因為你就像個孩子,在很多情況下跟我們的頻率很一致。

肖全懂了,她們喜歡乾淨、沒有雜念的人,就像她們自己那樣。

被媽媽成為「李醫生」的林妲。

「雨林生活方式」?一種費解的顯然

年初,受疫情影響,姐妹倆從春節起就一直呆在家裡,這是她們分別去北京和西班牙後久違的雨林生活。

林妲剛從巴塞隆納拿到中醫碩士學位,最近每天早上都會去州醫院做義診,她還在嘗試給一個兩歲多的癲癇症小孩做針灸治療。如果不是因為疫情,她這會兒已經在英國修讀植物學了。

這個3歲就開始讀《黃帝內經素問》《金剛經》《憂鬱的熱帶》的女孩,從小就會在爸爸生病時,用各種水果、蜂蜜、花粉、山泉水,加上一些新鮮的花瓣,攪拌著當做藥給他吃。

基於對植物和草藥的興趣,還未等到長大,林妲就第一時間選擇了學中醫。她覺得,中醫裡有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答案。

宛妲馬上就要結束假期、飛回北京工作。她顯得有點不舍,但更多的是興奮。這個雙子座女生渾身充滿了活力與好奇,並且時時刻刻在釋放——她無時無刻不在練高踢腿、劈叉。

她是喜歡上學和拍戲的,因為她在這些地方能認識好朋友。

在家唱歌的宛妲。

當問起她們這幾個月都在家裡幹什麼,聊著聊著,對話就變得充滿禪味了。

——好好地生活,管它是在幹嘛呢。吃飯就好好吃飯,玩就好好玩,畫畫就好好畫畫。

——我們沒有典型的一天,我們每天都不一樣。

——我們平時的制度就是,沒有制度。

——我們從來不「鑽研」什麼,我們學習只是因為喜歡。

——房子沒有窗戶?颳風時就讓它颳風呀,下雨時就讓它下雨呀,我好喜歡。

——你的問題是什麼呀,你覺得不可思議嗎?其實這些很正常的,人應該回到大自然裡去生活。

……

林妲、宛妲的種種顯然,在普通人看來卻是費解的。

李旻果早就看到了這一點。當她把兩個孩子送去市裡的小學念書時,她就知道,這兩個孩子比一般孩子要特殊——因為她們太過於正常,才顯得特殊。

甚至是李旻果自己,也有時會在「費解的顯然」的雨林生活慣性裡跳不出來。

她想了半天,試圖用不那麼玄乎的言語來解釋雨林生活方式:「如果你生活在雨林裡足夠久,就不會問出剛剛的所有問題。因為那些都不是問題。」她說。

於是,「雨林生活方式到底是什麼」這個問題,就變成了那個「一旦說出來它就會消失」的謎語。(謎底:沉默)

試圖解釋,可能本身就是一個錯誤的解決方法。這恰恰正是現代人的習性。我們習慣了主動抓住什麼東西,從物質、思維的二元對立層面思考問題。

我們要做的,往往是不要再拼命地思考、猜測與計算,而只是去看、去感受,然後雨林才可能會給予什麼東西——以浮現或降臨的方式。

「像花開見佛那樣,你一定要先端詳花,否則你見不到佛。」李旻果說。

馬悠博士在天籽山上。

日耳曼王子與東方公主的童話

李旻果和馬悠在昆明的秘魯大使招待晚宴上一見鍾情的愛情故事,符合所有歐洲傳統童話的經典模式——

上世紀末的一天,來自巴伐利亞森林王國的日耳曼王子,在一次晚宴舞會上,遇見了年輕美麗的東方公主。

他為她即興彈奏了一首鋼琴曲,然後向她求婚、許誓:「我不能給你無盡的財富,但我可以給你無盡的花朵」……從此,他們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她跟著這位德國科學家回到自己家鄉的一座荒山上,住在一棟十幾平方米的小傣樓裡。這個一米八幾的日耳曼男人,每次都得彎成90°才能進門。

林妲回憶起她6、7歲那年,和父母住在這個小木樓裡。有一夜下了滂沱大雨,屋瓦漏水,地板流成小溪。但即便這樣,他們也為了生態修復和保護的工作,頻繁上山。

同時期來做考察的科學家們,也只能自帶帳篷,過著常人無法想像的艱苦生活。

那位遇見日耳曼王子的東方公主。

後來,馬悠夫婦在小傣樓附近用黃土夯了一座小院子,矮矮的籬笆牆外種滿了薔薇花,但這裡終究因太潮溼不適宜長住。他們打算再修建一層。房子還沒修完,馬悠就去世了,留下如今的平房小院。

這些往事如今再談起來,李旻果的眼神會飄向遠方,陷入回憶:「那時候,房子剛蓋完挺可愛的,我們還燒火做飯呢……」

她不覺得那時的日子有什麼苦。「因為那時先生在,他身上有光,照著我。我知道不管怎樣,就是小房子裡小溪流成河,他也會一直溫暖著我,給我安全感。」

她還記得有一年,一位丹麥外交官帶著泰國新媳婦來看望他們夫婦倆,幫著他們一起種桑樹。

但等李旻果去檢查時,發現泰國新媳婦栽的桑苗全插反了,根在上面、頭在底下。她只好默默地把它們全部拔出來再重新種過。

這就是當年跟著馬悠上山時的她,對農活勞作一無所知——什麼時候下種、如何扦插、哪些果子能吃哪些有毒……這麼多自然的秘密,從小生活在城市裡的李旻果全部都得慢慢從頭學。

馬悠跟她講不了那麼多,她就直接跟農民打交道。

「那些年,我像八爪魚一樣地生活著,300%地投入幹活。你要講困難,我因為全情投入都沒有意識到,事情做完就做完。」

直到現在,李旻果的生活也仍處在兩個極端。

這邊廂,她在山上採茶、割蜜、綁蘭花,毫不介意自己的十指變得粗糙醜陋;那邊廂,她剛脫下防蜂服、換上恨天高,就飛到巴黎,跟人談蘭花之於雨林的意義。

對她來說,最頂層的和最底層的人和生活,都是最有價值的。她所理解的奢侈,是尊重自然、尊重時間,不著急、不違背自己內心的信仰。

她想,當時馬悠選擇她,應該是感受到了她這一點特質。

天籽山上,在日落起舞的李旻果。

被選中的果實與「藍色花朵」

當兩人以有形和無形的方式相伴二十年,再次回頭看那一次電光石火般的相遇與結合,他們的故事更像是一則寓言——

舊世紀末的一天,一個擁有與動植物溝通魔法的鍊金術士,在一個最恰當的時機,採摘下那顆剛好成熟了的果實。

他用從熱帶雨林裡提煉出的鹽與蜜,精心照料、培育與栽種這顆珍貴的種子,讓她從天上回歸大地,在溼潤豐饒的土壤裡生根、發芽、長葉,開出浪漫主義理想世界中的「藍色花朵」——那是擁有更強大自然魔法的雨林精靈。

馬悠當年留著長鬍子,李旻果和林妲、宛妲都留著長長的頭髮,像樹的氣根一樣,在空氣裡長。

這一家子都在不遺餘力地,希望與自然直接接觸。

馬悠家的快樂生活。

10年來,馬悠每天都踐行著他的誓言,每天用一朵花喚醒睡夢中的李旻果,對她說很多遍「I love you」,教她認識那些不知名的小花,帶著她一同仔細端詳它們。

而在那之前,她只知道看名貴大花,因為它們豔麗、芳香。

馬悠常稱讚妻子是Green Finger(綠手指,歐洲人對「好園丁」的稱謂),很多東西不用教,自己就會。

有一次,李旻果背著丈夫,從他的學生那兒索取了再造雨林的設計手稿,用中文把它變成了一幅生命之花的圖案。在她的理解裡,雨林就是無形的生命之花,相互映射,像曼陀羅網。

馬悠看了後對她說:「旻果,你出師了。」

在林妲和宛妲心目中,父親是那個無可替代的雨林國王。

種子,意味著死亡與再生。

當生命與使命得到延續,不久後,馬悠便在閣樓裡獨自離開了這個他走過57個年頭的世界,手邊留下未完成的遺作:Tao of the Connectedness(暫譯《聯結之道》)。

那是一個雷雨交加的下午,「爸爸戴著皇冠,穿著大衣,他就是在窗前『去』的」。林妲畫下了爸爸去世的場景。她是第一個發現父親停止呼吸的人。

她給媽媽打電話:「爸爸死了,趕緊回家。」

李旻果當時正在普洱市,向當地政府解釋什麼是生命景觀。

「馬悠博士之苑」。

精、氣、神(Salt,Soul,Spirit)

馬悠走得太突然,李旻果一下就懵了。

她不知道要把老馬「送」到哪裡去。面對當時剛剛長起來的一片天籽山,她想到的是無盡的勞動和責任,既然他還留下這麼多事等著她去完成,那她就把他送到那裡去陪她吧。

李旻果回憶,當馬悠的棺木抬出來時,蟲子蛾子從四面八方飛過來,覆滿他的棺木;要下葬的那一刻,當李旻果和眾人埋頭墓穴的清理事情時,10歲的林妲說,媽媽,你看天上。

李旻果一抬頭,發現萬裡晴空的天空裡突然出現了一道光,垂直照在馬悠的棺木上,光柱裡是上下翻飛的雲,就像在一尾在升天的龍。「你沒有親眼見到,你不會相信。」她說。

後來,李旻果就把馬悠的墓碑設計成一個俯瞰的六芒星——象徵著魔力與神秘。墓碑上,刻著的是「馬悠博士之苑」,而不是「之墓」。

墓碑造好後,李旻果覺得好像還缺少了什麼。於是,她跑了600多公裡路,從普洱找來一塊龜形巨石——馬悠非常喜歡中國古代神話裡的玄武。

她刻下:「馬悠博士的夙願:理宇宙生態之系統,解生命景觀之玄秘。」

玄武石的另一側,是那棵他們倆最喜愛的青岡櫟,那棵老樹僥倖躲過了當年的山火浩劫。它周圍的樹木全是這十多年來種下長成的,這無疑是母女三人在山上多年執著的成果。

玄武石、青岡櫟與墓碑,三位一體,分別代表著精、氣、神。

「這是個好父親、好丈夫,但他做的事情的70%裡,我一開始是不懂的。他走了差不多10年,我才看明白。」

20年了,李旻果回過頭看馬悠,他給了她一個完整的雨林世界和相應的價值觀,他也讓她進入他的世界。他那如同迷宮般的複雜、精密、神秘且高貴的靈魂,至今仍令她著迷。

他曾問李旻果:陰陽由幾個部分組成?李旻果答,陰陽,不就二元嗎?

他啟發她:「那為什麼它總被畫成俯瞰的平面黑白圖?陰陽是立體的。在黑白上方,還有一個第三力量,在驅使著陰陽互動,這就是spirit(靈性)。在這個世界上,只有肉身(salt)和思維(soul),不足以使一個事物變得完整和持久。只有找到這個第三力量,萬物才能生生不息。」

林妲8歲時,就很熟悉爸爸常說的這套「精氣神」理論了。她和爸爸玩捉迷藏時,常常一起蒙上眼睛,用手心「探測」不同樹種的能量。

「精氣神就是大樹的能量,用手心的勞宮穴就能測出,有點熱熱的。」她說。

少年馬悠。

一位尋找地球問題答案的人類代表

在歐洲,從空中俯視地面,如果看到一個森林茂密且沒有荒蕪空地的國家,那一定是最早提出並努力踐行「森林永續利用理論」(1713年)的德國。

在這裡,人們還能感受到格林兄弟筆下森林童話王國帶給人的那種神秘。

1953年,馬悠出生於德國慕尼黑旁的天主教小鎮艾希施泰特(Eichsttt)。高中畢業後,他在巴伐利亞州自然保護協會做替代性兵役,服務於當時的主席胡伯特溫齊爾(Hubert Weinzierl)。

這位被譽為德國「古典自然保護與現代環境政策的融合人物」,參與生態學運動50年,深深地影響了馬悠。

除了溫齊爾,馬悠還認識了康拉德洛倫茨(Konrad Lorenz)和約瑟夫賴希霍夫(Josef Reichholf)等生物學家和生態學家,以及當時著名的科學記者霍斯特斯特恩(Horst Stern)。他們都讓他更加堅定了成為一名生態學家的願望。

縱觀整個18世紀,對自然科學研究貢獻最大的自然研究者當屬亞歷山大馮洪堡(Alexander von Humboldt),這位探險家被譽為「第二個哥倫布」「新亞裡斯多德」。

自洪堡始,一代代科學家投身於森林生態研究,他們研究理論,也重視實驗,身影遍及各洲各國。馬悠便是他們中的一員。

然而,他後來發現,這種簡簡單單的植被環保並不能讓他找到心中失去的神。他不停地自我發問,用自己的知識體系來尋找答案。

從物理到化學,從化學到量子物理,從古典音樂到繪畫藝術,從鍊金術、靈擺到《易經》,從空氣到土壤,從飛鳥到遊魚,從菌藻到森林……

在不停的探索與實踐中,馬悠發現,生物多樣性的背後是有規律可循的。他對自然秩序的信仰使他相信:最高級的科學,就是找到並尊重這個規律關係。

馬悠博士關於再造雨林的著作。

1980年代,馬悠研究了菲律賓北部呂宋島水稻梯田的生態學,其博士論文是世界上第一本關於稻田生態系統的專著。

1989年起,他在菲律賓創建了群落式雨林再造模式(Rainforestaion),被稱為「雨林再造之父」,改寫菲律賓的國策和林學院教材,並於1997年獲菲律賓政府總統獎。

李旻果記得馬悠跟她講過一句話:As above, so below.

這句來自赫爾墨斯學說的古老諺語,剛好可以在《黃帝內經》中裡找到完全相對應的解釋:「有諸於內,行諸於外。」可以解釋為,上下、內外,都在彼此相互映照。

充滿宿命感的是,馬悠連續三年把兩條腿扎在稻田裡做研究,發現「自然之神」的同時,也因此患上了風溼性心臟病,成為預埋在他身體裡多年的「定時炸彈」。

這又何嘗不是在驗證他的那句 As above, so below?

李旻果在觀察一株天籽金蘭。

蘭花的智慧,雨林的法則

數不清多少次,李旻果帶上她跟丈夫在歐洲一家百年老店訂製的金色聖杯和一支上好的紅酒,在太陽下山之前,從景洪市區一路顛簸著飛車上山,然後坐在馬悠的墓邊看日落——《小王子》一直都是是馬悠一家最愛的故事。

「我們本來就約定好,要在這裡一起看落日、養老的。」

有一天,李旻果在丈夫墓旁的樹木上,發現了新長出的蘭花幼苗。她說這是先生與她在私語:「每次看到一朵蘭花的誕生,都讓我回想起Josef的眼睛,好像每次重生都會帶來一束新的光。」

林妲說,蘭花有各種形狀,就像是宇宙留在大地上的籤名,講述著我們不知道的故事。她相信,爸爸是聽得懂蘭花心事的人。

因出生時通身藍色而以萬代蘭命名的宛妲,英文名Vanda正是萬代蘭的拉丁屬名。

Take time to bloom,stay pretty forever(生命如蘭,美麗如常)。這是父親種在宛妲心裡的聲音。

作為一種極有靈性與智慧的生物,每一種蘭花都有與之對應的真菌。只要找到相應的樹種,為空氣增加溼度、溫度和營養物質,耐心等待真菌的數量和種類足夠豐富了,蘭花種子就會嶄露。

一朵成活,就能帶動10朵的生長。

雨林在,蘭花才會在。蘭花越多的地方,其微生物多樣性就越豐富。

那些我們肉眼看不見的無數真菌,代表著一個生態系統的免疫能力,它們影響、改變和保護著一處空間的氣場——從一座山、一片森林、一個人、一個國家到一個星球。

你看不見,不等於沒有發生。

本質上,雨林發揮作用的原因,不在於原始的碳、氮、氫、氧原子的單一存在,而主要在於把這些元素融合在一起,催生出新的動植物物種,遠大於這些元素的總和。

終究而言,雨林不是一個地點,而是一種思維方式。那就是不要去控制一些想法,讓它自然生長,看看它出來的結果是什麼。

如果大多數人都接受了這個「一致法則」(Law of Correspondence),即我們每個人都身處同一張「生命之網」,那麼為了服務於經濟無限增長的模式而摧毀自然的自殺行為,就會被認為是瘋狂的。

蘭花是雨林裡最嬌嫩的公主,養出了蘭花,就意味著一個雨林生態的再造成功。文建平

讓雨林站起來,一片在大地上,一片在大眾心裡

除了收到中國電影家協會寄來的會員登記表,李旻果還收到另一個好消息:雲南省西雙版納州景洪市國家儲備林熱帶雨林修復項目很快要啟動了。

這個長達30年的三達山片區項目,規劃的目的是增加其生物多樣性,同時增設森林管護崗位,帶動農民脫貧致富。

這個一期項目如果進展順利,後續將擴展到勐養鎮,總面積達40平方公裡。

這個三達山,正是湄公山莊對岸的那片橡膠林。那是李旻果和馬悠在14年前埋下的種子,如今終於有了結果。

「也許在我有生之年,可以看到或參與到這片橡膠林變成雨林的工作中去。我們在2006年向政府提出的《景洪再造城市雨林規劃書》,再次回到了他們的視野裡。」李旻果說。

「現在就看他們需要我做什麼——我一直都在,不僅我在,我的孩子們也在。」李旻果說。

疫情之下,她看到了三達山項目的國際政治意義。

「一帶一路」倡議下的中老國際鐵路通道將會在明年年底建成開通,玉溪、普洱、西雙版納等州市將由鐵路末端變成樞紐中心。

恢復和再造版納的雨林,將展現中國的經濟軟實力,也能接軌寮國或泰國等佛國一直信奉的生態文明之路。

她內心更加篤定了,終有一天,雨林一定會站起來——也只有熱帶雨林,才可以被稱作「站起來的森林」。因為這裡才有望天樹,它可以長到高可達80米,猶如一座高樓大廈。

她認為再造雨林沒有技術壁壘,所有的文本、樹種都一直在那,不神秘,只是需要耐心和行動。「熱帶雨林或生物多樣性的保護,終極問題還在於人心。」

馬悠開創了雨林復活計劃,如果說他只完成了物質層面的部分,那麼意識層面的生命景觀系統修復工作,就會由李旻果和兩個女兒來完成。

也就是說,她們要同時經營兩片「站起來的雨林」,一片在大地上,一片在大眾心裡。

微電影《種子的力量》裡的「雨林精靈」

湄公山莊的教育理念也會應用在這裡。

女孩子能不能爬到樹上去?作為父母如果體會過,就不會阻擋孩子們這樣做;真正的溫柔不是和聲細語,而是身心柔軟;只要是乾淨的泥土就可以不用穿鞋,光著腳丫跑,光著腳丫爬樹……

李旻果不僅要向老天借力,向孩子借靈氣,還要向祖先借智慧。因為她很清楚,自然教育不代表放棄教育。

一個孩子任其在樹林裡玩耍,如果父母沒有引導,可能就會成為一個「猴孩」——他或她只會知道一點上樹的功夫,貪玩、沒有專注力,也不會對一個東西產生美好的願景。

馬悠對兩個女兒教得最多的,是獨立思考能力。

他對她們說,你看任何一本書,裡面的知識也許有一半都是錯誤的,你看可以,但必須要學會辨別,你要思考這本書的源頭,為什麼他會這麼寫?為了表達什麼?

李旻果也隨時隨地在對女兒和身邊的人延續著這樣的啟發。

5月的景洪街上的樹都開滿了花,其中有一種呈金黃色一串串地垂下來。李旻果說,那個叫Golden shower(黃金雨)。很快,李旻果又補充說:它中文名叫「臘腸樹」,因為它的果實是長條的深褐色果莢。

同一種植物,一個以花為名,一個以果為名,定義方式沒有對錯之分,卻展現出完全不同的思維模式。如果同時看見兩者區別,就能比較、判斷與選擇,從而構建我們對世界和自身經歷的意義解讀。

所以,她不會讓這個項目變成林業系統搞的「儲備林」那樣枯燥乏味。它會是一個兒童遊樂場,它也是一個動植物王國、物種基因庫和森林生態博物館。

除了自然科學教育,藝術家、建築師也可以在這裡找靈感、做展覽。甚至,每年到了某個時間點,全世界熱愛綠色和平的人都可以來到這裡,生發出無限可能性,如同雨林的立體複合系統。

2014年,國際影星楊紫瓊來到湄公山莊了解傳奇蘭花「天籽金蘭」的培育與生態環境。

馬悠走後的10年,李旻果一刻都沒閒著。

今天忙著申遺,明天忙著做畫展,還參加義大利慢食運動。相較於中國大眾,她的名聲更多是在國內外時尚圈、環保圈和生態學術界。

她形容自己現在是一個寂靜、有力的狀態。她的話越來越來少,內心卻越來越富足,本自具足。

不知從哪一年開始,李旻果也開始每天找一支或一束花,拍下來、配幾句話或一首詩,作為日常功課「一日一花」。

她想,先生不在了,她也可以給自己「無盡的花朵」。

今年,她要再次出山,與大眾對接。這次與2011年秋天完全不一樣。她不再只是為了自己和孩子,她想要為這個地球和下一代孩子做事情。

她也發現,自己不能用原來的方式做事了。比如她不能親自再去造N個天籽山。「我一個人種到死,能種多少棵樹?這種做法也違背了我的天性,我是那麼鮮活的人。」

要慢慢來,因為雨林是需要勞作的(Rainforestation farming)。它會有序地產出各種雨林經濟作物。但有點慢,她們只能等。

這十多年來,天籽山「豐收」的東西很簡單:一葉、一花、一蜜、一皂。花是七年才開的金蘭花,葉是長在雨林裡的茶葉,蜜是吸萬物之精華的酸蜂蜜。

林妲和宛妲在天籽山上割蜜。

對雨林生態系統而言,細小的失衡背後,往往隱藏著巨大的連鎖反應。原生蜜蜂與當地植物在漫長進化中就存在密切的匹配關係。

一個蜜蜂種群消亡,將會引起大量相關植物種群的存續危機——沒有蜜蜂的家能叫家嗎?

目前,天籽保育行動已覆蓋黑大蜜蜂、黑胸無刺蜂、黑腹無刺蜂、黃紋無刺蜂、棕足無刺蜂等多個雲南原生蜂種。

宛妲和林妲還時不時上山割蜜,她們養了100多箱小酸蜂。這種體型只有普通蜜蜂的十分之一的無刺蜂,天性溫順羞澀,易被外界驚擾,釀的蜜卻像冰一樣酸甜,是天籽的「雲南原生蜂種保育行動」重點保護物種之一。

而皂,是可以用量最大的護膚清潔用品。而雨林裡的各種葉子、水果、花卉甚至枝幹,都可以用來做皂。加入初榨橄欖油後,這些皂不僅可以給嬰兒使用,小老鼠也很愛啃。

李旻果覺得自己這輩子可能要做5000種皂,現在已經做了200多種——因為原料簡直無處不在。

雨林裡還有好多寶貝,等著學中醫和植物的林妲來挖掘、提取,研發成更多有價值的藥物來治病救人。

林妲的植物手繪

天籽還做了一個生物多樣性的認證體系,即能調查和統計出地球上任一塊土地上的物種和菌群數量、活力指數。

李旻果認為,生物多樣性認證應該成為下一個衡量飲食產品的指標。

也就是說,如果一個地方被認證為物種豐富,它所產出的蔬果、肉、奶製品、酒、醋或蜜等,都會擁有特別濃鬱且健康的風味。這比有機認證的難度更大,含金量也更高。

試想像一下,如果未來我們在超市裡看到很多食品上都蓋著一個Biodiversity(生物多樣性認證)的戳——就像我們今天看到很多印著Oganic(有機認證)的產品一樣。

那麼商家們很可能因為其中的經濟效益,去主動保護和創造生物多樣性,更大範圍地扭轉地球生態惡化的情況。

2016年,天籽山,林妲和宛妲在樹上畫畫

除此之外,母女三人還在做藝術、電影、音樂等項目,都是基於雨林生態系統出來的東西。例如李旻果寫過一個電影劇本,叫《種子的籤名》。

故事一開始,兩個小姐妹跟爸爸玩捉迷藏。爸爸突然間被雷電帶走了。媽媽告訴她們,爸爸走了,只要找到12顆特別種子的籤名,就可以見到爸爸。

姐妹倆歷盡千辛萬苦,路上遇見12位女性智者,終於集齊了12個籤名。

在最後一幕,充滿生命活力的樹根不停地在母女三人腳下盤結、生長、延展。從天空俯瞰,那是一棵平躺在大地上的生命巨樹,它站立了起來,變成雨林裡最高大的望天樹,直通宇宙。

姐妹倆順著爬上去,笑聲被爸爸聽到,一家人重逢、相聚。

2013年4月,西雙版納野象谷公園。李宛妲和李林妲在和亞洲象玩耍。肖全

引用建築學裡正負零的說法,為了做一個摩天建築,李旻果一家正在打一個龐大的地基,雖然表面看起來風平浪靜。

等她們把這些東西安置好,呈現一個有序生態的邏輯,就會讓人們看到和感受到:這裡有光。

光一照,大地上的冰、人們心裡的冰,就都融化了。

撰文 / 阿餅

編輯 / 陳豔濤

圖片 / (除署名外)由受訪者提供

採訪手記 / 我不喜歡人類,我想住進雨林

特別鳴謝 / 《理想家園》雜誌社

故事很長,生命很短,謝謝你看到這裡。

簡介:餅家日雜(ID:sunpie-said),日常生活的體驗者與記錄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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