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三角」的復活:銀匠村重新捧起「銀飯碗」

2020-12-05 新華網客戶端

  ▲6月10日,控拜村銀匠龍太陽在自家工作間裡焊接銀飾。記者劉荒攝

  在黔東南西江千戶苗寨東北,有3個遠近聞名的銀匠村——控拜村、麻料村和烏高村,當地苗家人多以銀飾加工為生,世代相襲。由於它們在地理位置上呈三角之勢,被人形象地稱為「銀三角」。

  雖說這裡的銀匠技藝高超,卻很難走出封閉而遙遠的大山。捧著「銀飯碗」過窮日子,似乎成了這些手藝人的宿命。

  上世紀90年代末期,「銀三角」終於通電通車,古老的苗寨開始擁抱現代文明,傳統手藝卻遭遇前所未有的市場衝擊:機制銀飾進入人們視野,外出打工成為潮流。銀匠們紛紛丟下手藝外出闖蕩,銀匠村一度都變成「空心村」。

  如今,「銀三角」正在歷史的變遷中覺醒。文化旅遊開發為民族特色和自然生態賦能,吸引更多遊客走進「銀三角」。一些重拾手藝的銀匠們,帶著痛楚、思索和希望重回村寨,使這門古老的手藝謀變求新,重獲生機。

  銀匠們失落、出走、奮鬥、回歸的創業故事,真實生動,再現了這些古老苗寨的改變與衝突,令人動容,引人深思。

  大山裡拍抖音的網紅銀匠

  在貴州省黔東南州雷山縣西江鎮麻料村,膚色黝黑、身材健壯的潘仕學,蓄著劉歡式的長髮,身穿一件黑色粗布衫,不時露出實誠的笑容。只見他左手握著一根銀釘,右手拿著一把小錘,敲敲打打中做出一對手鐲。

  「這對《大話西遊》主題的情侶手鐲,形似至尊寶所戴緊箍咒,是李先生為新婚妻子準備的禮物。因為創業繁忙,他沒有辦法經常陪在妻子身邊,向我定製了這對寓意一生所愛的手鐲。」短視頻中,37歲的銀匠潘仕學講述著銀飾背後的故事。

  他從去年5月開始拍抖音做直播,不僅積攢了9萬多粉絲,還收穫了28萬多元訂單,從大山裡一位名不見經傳的手藝人,變成一個會說故事的網紅銀匠。

  早在2010年,淘寶店鋪最火的年代,在湘黔交界景區開銀飾店的潘仕學,決定開網店賣銀飾。由於自己不太懂,身邊也沒人會,他花了一年時間才把淘寶店開起來。

  也是這一年,他將景區門店交給妹妹打理,陪懷孕的妻子回到黔東南州首府凱裡市,專注銀飾加工和淘寶生意。電商運營業績雖有增長,卻一直不溫不火。直到有一次,有位客戶在他的淘寶店購買一隻手鐲,還問他是否開團。

  「我不懂團購,被他給問懵了,還反問他團購是不是需要裝修店鋪呢!」潘仕學笑著回憶道。

  沒想到,這個客戶把銀飾圖片放到論壇去曬,很多粉絲驚呼「種草、拔草」了,我就給他們團購價優惠,店鋪銷售一下火了——訂單從中午接到第二天,有100多單,「當時開心壞了」。

  後來,淘寶上的一位北京客戶,專程飛到凱裡找他談合作。連同此前在QQ群認識的一位成都客戶,僅為這兩個大客戶代工的銷售額,一年就達到25萬元。

  如果沒有站上電商的風口,潘仕學可能還在景區死守著門店。「線上銷售穩定了,我才能回村裡發展,不然回來也待不住。」如今,已是麻料銀匠協會會長的他坦言。

  控拜村的銀匠龍太陽也玩抖音,視頻畫面裡,妻子手握一把噴火槍,專注地焊接銀飾;5歲的小女兒拿著小錘子,有模有樣地敲敲打打。但相比之下,他的訂單更多來自微信。

  2013年,龍太陽開始用微信與客戶聯繫,通過朋友圈發圖、推薦名片等社交功能,迅速打開市場,當年微信收入就有2萬元。近幾年,他加大微信推廣和線下體驗力度,深度挖掘用戶需求,僅線上收入就已超過20萬元。目前,他正準備在手機上開直播,向粉絲們展示銀飾的打制過程。

  對線上銷售渠道並不感冒的顧永衝,是烏高村最有名氣的銀匠之一。年輕時他走村串寨打銀飾,有了積蓄後,在雷山縣城開了一家銀飾公司。

  他也曾嘗試開網店做電商,由於自己不入門,只好委託他人運營維護,結果白花了10多萬元,卻未見任何起色,等於打了水漂。

  「他們就是騙我父親這種不懂的人,當時還不如把這事交給我。」提起這件事,25歲的銀匠顧仲傑總覺得可惜。

  到溫州做鞋匠斷了兩根指頭

  在控拜村一棟新裝修的木樓裡,身穿藍色布衫的銀匠龍懂陽,正專注地趴在桌子前幹活。他左手食指按著一個五角硬幣大小的銀花瓣,右手緊緊握住一把鑷子,靈活地調整著銀花瓣的形狀。

  與弟弟龍太陽不同,龍懂陽更像一個敦厚樸實的莊稼人。如果不是他告訴記者,根本想不到這個靠手藝吃飯的銀匠,右手竟有兩根斷指。一雙靈巧的雙手對於手藝人來說,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

  上世紀七八十年代,「銀三角」家家戶戶叮叮噹噹響,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隨著福建模具商進入銀飾行業,大批量、低成本的機制銀飾湧入市場。「手工銀飾沒有市場了,只有名氣大的銀匠還有活兒幹。年輕人待在村裡賺不到錢,都跑到外面打工去了。」七八歲開始學手藝的龍太陽,眼看著銀匠村走向凋敝。

  1996年,他們兄弟倆到溫州打工,改行學製鞋手藝。二哥龍懂陽在一次操作衝床時,不小心夾斷了兩個手指。

  有一次母親生病,龍太陽趕回來了。當時,村裡一位孤寡老人不小心跌落山下,一個星期後才發現,找到時屍體已經腐爛了。聯想到村裡獨居的母親,在外闖蕩4年多的他,動了回家的念頭。

  「村裡有老人去世,都找不到年輕人抬棺,全是60多歲的老人去抬。」龍太陽回憶道。

  2002年,龍家兄弟從溫州回到凱裡。當時,去溫州學做鞋,回來在縣城開廠做鞋或開店賣鞋很流行。「我們與幾個朋友合夥辦起了皮鞋廠,就想把鞋做好,把很多村裡的熟人帶回去!」龍太陽說,投產不到兩個月,生產的鞋卻賣不動,只得把鞋廠轉讓出去。

  兩年後,龍太陽回到控拜村,買了輛二手麵包車,靠拉人賺錢,「一邊跑車,一邊做銀飾,當時村裡沒有人打銀飾,我成了銀匠村最後一個銀匠」。

  與龍懂陽的斷指之痛相比,4年之後,同樣在溫州,同樣做鞋匠,潘仕學經歷了打工生活中最難過的一天。

  2005年,22歲還在讀高三的潘仕學,接到同學從河北保定打來的電話,稱有一份月薪四五千元的工作,聽起來很誘人。

  這個有些音樂天賦的苗族小夥,高中時就開始組樂隊、當鼓手。一想到「樂隊要買臺1000元的琴,就像要了父母的老命」的困窘,他打算先賺錢,再追求音樂夢。到保定後,他才發現所謂的「高薪」工作,其實就是做傳銷。

  之後,他又輾轉浙江、廣東等地,幹過短期的餐廳配菜工、琴行教師,給瓷碗貼過印花,在電子廠加工過晶片,沒工作就靠打零工養活自己。

  潘仕學至今仍記得,在溫州一家皮鞋廠給皮鞋刷漆,兩個老闆就他一個工人,一天12小時幹下來,「又累又困又餓」。一天晚上,朋友請他去喝酒,聽他聊起工作時說:「你本來是個音樂人,幹這個太不適合了。」

  「聽到這話,我眼淚一下就出來了,那是在溫州最傷心的一晚。」潘仕學回憶說。

  2008年初,他準備去上海的家具廠打工,在凱裡開銀飾店的堂哥,勸他留下來,還給他看了自己接的銀飾訂單——半個月就賺三四千元,比自己在外打工一個月賺的錢還多。在外四處碰壁的潘仕學,決定留下來跟堂哥學習打銀飾。

  人來了財來了,煩惱也來了

  沿著蛇形山路駛入控拜村,一眼就能望見吊腳樓群的最高處,寫著「龍太陽銀飾」的大幅招牌。

  44歲的龍太陽,看上去年輕精幹,藝術範兒十足——身穿黑背心黑褲子黑皮鞋,留著小鬍鬚,頭頂兩側理著超短髮,中間盤著一個小髮髻。

  這個「失傳」多年的苗族傳統髮型,連村裡老太婆都覺得不男不女,竟以為他沒錢理髮呢。特立獨行的龍太陽,還打破了銀匠「傳男不傳女」的傳統,給女兒起名「龍傳藝」,寓意傳承龍家的技藝。

  「這次疫情影響大,往年這時候每天有很多遊客,這個長桌都沒空位。」龍太陽站在自家客廳裡,指著眼前可容納10多人的長桌對記者說。

  2012年,隨著當地旅遊業的帶動,加上龍太陽逐漸有了名氣,村裡來的遊客多起來。近3年來,他通過打造個人「IP」,挖掘遊客體驗式的場景消費,每年接待1萬多遊客,年收入達40多萬元。

  為打造銀匠村品牌,讓村裡人一起受益,龍太陽想動員銀匠們籤一個誠信協議,確保銀就銀,銅就銅,手工就手工,機制就機制,是誰打的就打誰的名字,違約造成的所有損失自行承擔。

  「就這麼簡單的協議,很多人都不願意籤。」他感覺主要是觀念改變難。有時,村裡來10多個遊客,他寧可自己家空著,東家分幾個住,西家分幾個住。可還是一度引起村裡人的嫉妒,甚至有人偷偷給他家掐電斷水。

  「人家覺得是在幫我龍太陽的忙,我還欠一個人情。後來,有客人過來住不下,我就讓他們去西江住。這些人又抱怨沒人來住。」龍太陽感慨地說。

  不過,他認為,被村裡人嫉妒反倒是一件好事,「他們從嫉妒慢慢變崇拜了,村裡已經有幾戶,開始往這個方向走了。」

  重拾手藝回苗寨的「龍太陽」們,不但攪活了村民們的心思,也吸引著大量遊客的湧入,「銀三角」出現前所未有的躁動。

  在控拜村通往麻料村的岔路口,一邊石頭上刻著「中國民族銀飾藝術之鄉控拜」,另一邊石牆上寫著「中國·銀匠村雷山麻料」,更像是兩個銀匠在暗中角力。

  過去,路口的小廣場是「銀三角」的公共場地,三個村的村民都在這裡趕集,彼此友好相處。

  當地政府曾有意把這三個銀匠村整合起來,對外打造全國最大銀匠村的品牌。或許是「同行是冤家」的緣故,似乎很難把它們擰到一股繩上。

  3年前,這三個村有了聯合意向,決定聯手舉辦一個節日活動,還邀請多家媒體報導。據當年一位親歷者回憶,由於這次活動麻料村出人出力較多,風頭較盛,有過度「突出自我」之嫌,引起控拜村民的不滿。

  從此,三個村少有往來,熱鬧的小廣場變得冷清起來。

  潘仕學認為,主要原因是競爭,過去控拜走在前面,現在麻料銀匠追上來了。已當選控拜村黨支部書記的龍懂陽坦言,人越多工藝越好,找不到對手怎麼弄,大家相互學反而快一些。

  銀飾也要學會講故事

  苗族歷史上多次遷徙,生活漂泊不定,族人習慣以錢為飾保值財產。當地一直有「無銀無花不成姑娘」的說法,父輩們即便窮盡家財,也要為女兒置辦一套銀飾。

  古老的習俗催生出「銀三角」銀匠群體,他們以種地為生,靠走村串寨打銀飾補貼家用。重山阻隔,外出往往要走上幾天幾夜的路。湖南、廣西、重慶的苗族、土家族、侗族穿戴的銀飾,很多都是這裡的銀匠打造出來的。

  站在銀飾展廳裡,龍太陽聊起銀飾作品的故事,語速飛快、乾脆利落。裡側牆上懸掛一隻銀質牛角,展櫃裡擺放著精緻的蜻蜓、蝴蝶等銀飾。

  說話間,窗外下起了暴雨。這個季節的大山裡,雨天再平常不過了,古樸的村寨被雨水一遍遍衝洗著。不由得讓人聯想到,「銀三角」古老的手藝,也在經受市場的一次次洗禮。

  「苗族沒有文字,很多文化內容在不斷丟失。」龍太陽看到銀匠村空心化後的文化傳承危機,便憑藉銀匠這門手藝做起文化保護與傳承,還受到省裡有關領導的表揚。

  「我當時有點飄,文化保護做著做著就沒錢了。後來,那位公開表揚我的領導又提醒我,文化要保護,先要養活你的家人。」自那之後,龍太陽的觀念發生轉變。

  「銀匠回村首先要生存,如果我連飯都吃不飽,不可能去傳承保護這門手藝。」他說。

  如今,苗族人以銀飾保值財產的方式,早已被進城置辦房產所替代。「原來苗族人結婚,標準的15–20斤銀飾。現在年輕人就要一個帽子、兩個項圈,不像過去那麼講究了。」銀匠們已注意到本地苗飾需求萎縮的現實。

  銀匠回歸過程中,也帶回了市場思維。他們開始跳出民族銀飾的消費圈子,靠手藝打制適應市場需求的產品。

  2010年,貴陽一名研究生為寫文化保護論文,來控拜村採訪龍太陽。臨走時,想買一個銀質花朵,龍太陽打算收70元,但對方執意給150元,說「這朵花的成本是20元,在村裡一天賺130元,你會堅持做下去。如果只賺50元,遲早有一天你會走。」

  這段話啟發了龍太陽,不能單純地賣產品,要尋找新的出路。為了追求創新,他打制過蜜蜂、草帽、四葉草等創新銀飾,還做過一雙純銀「皮鞋」,並沒得到過多的市場關注。

  真正讓他一夜成名的,竟是一副銀質文胸。7年前的一天,他要帶妻子到縣城買衣服,妻子笑問:「你這麼窮,恐怕連個文胸都買不起。」他萌發一個念頭,為妻子打造一副銀質文胸。

  後來,一位朋友把這副文胸帶去國外參展,好評如潮。在老外眼裡,這副銀質文胸的故事,凝聚了一個農民匠人的高超手藝和浪漫情懷。

  這件傳統手藝與時尚飾品相結合的文創產品,關鍵的硬核是故事。這也讓龍太陽得到啟發,聯想到苗族故事和文化,都通過服飾來傳承的民族特色。他開始用講故事的方式,給銀飾產品賦能,提高產品附加值。

  一次,他無意中抓拍到,女兒被一隻蜻蜓嚇哭了的場景,決定打一隻銀蜻蜓,待她長大後會想到,自己曾被這隻蜻蜓嚇哭過。他打造這東西的時候,也會定格於女兒被嚇哭的那一剎那。

  「將這隻漂亮的蜻蜓銀飾,融入我們的感情和故事裡。」龍太陽補充說,這門手藝是「非遺」,而產品不是。

  他引導前來體驗手藝的遊客,做有自己故事的飾品,「男女朋友曾經為一個東西動了感情,就用苗族手藝把它做出來,這個故事就跟銀飾一起活了」。

  「以前打的銀飾太民族化了,不易被外面的人接受。後來注重產品創新和設計,把市場做好了,才能做好文化傳承。」潘仕學說。

  2017年,潘仕學通過參加手藝人培訓班,走上「非遺」傳承之路,同時形成了全新的市場思維,「從那之後開竅了,設計理念開始轉變。」

  「非遺」傳人為何讓兒子學模具

  2014年,19歲的顧仲傑也走出大山。不過,與銀匠外出打工不同,他考取重慶機電職業學院,學習模具設計與製造專業,為家裡的銀飾產業轉型做準備。

  「做手藝已經養活不了自己,只能以機制養活手工。」身為苗族銀飾鍛制技藝省級「非遺」傳承人的顧永衝,講出這樣一番話,讓兒子顧仲傑深有感觸。

  當年,打銀飾還沒有噴槍,都要用嘴吹煤油燈,顧永衝吹燈功力高,在行業內出了名。

  「前些年,我家機制和手工各佔一半,這兩年很多做手工的師傅,就沒什麼事做,天天閒著。」顧仲傑說,父親希望他了解外界的新機器,在機制銀飾的市場中,「勉強還可以爭一爭」。

  雖然自己學的是機制工藝,但顧仲傑仍覺得「機制是沒有靈魂的」,「畢竟很小的時候,父親每天做銀飾,我在旁邊讀書,在這種環境下長大,對機制總有些抗拒的心理」。

  顧仲傑記得還在讀小學時,有4個外地人登門拜師,還拿出2萬元學費,被父親顧永衝拒絕了。他可能擔心教了別人,自己不好找事情做,怕搶生意。

  後來,顧永衝開銀飾公司,由於合伙人撤資,公司人手不夠,有訂單也沒法完成。

  「父親糾結了一個半月,想通後就要去外面貼廣告招人。母親出主意說,不想教外人,就先問問家裡親戚,從此才開始收徒弟。」放假在家的顧仲傑,目睹了父親痛苦的轉變。

  2017年,顧仲傑畢業回到家鄉,跟著父親學手藝。當時,父親每隔一兩個月就外出跑銷售,總能從老客戶中帶回兩三百萬的訂單,按合同要求加工生產,全年收入1000多萬元。

  一年前,顧永衝突然病倒了。「銀飾裡的很多圖案,都在父親腦子裡,現在沒有人指導,我自己做沒有把握,很頭疼。」顧仲傑說。

  雖然他扛起家業,卻不得不做出改變——調整人員,壓縮開支,出資支持父親的4個徒弟外出,到杭州、成都、廣州開銀飾店拓展銷路,家裡負責生產。

  「我不怎麼和當地人做生意,因為總會有一家價格比你低。」顧仲傑對當地低價競爭顯得有些無奈。他透露,去年接的訂單中,只有零星幾個要手工產品的客戶,大多數客戶只看性價比,更喜歡機制產品。

  顧仲傑認為,機製品把銀飾價格壓得很低,已經形成惡性競爭。「比如1塊錢的工費,勉強還能賺一包煙的錢,價格已經叫到心理底線。同行知道後,就算不賺錢,倒貼都要跟你拼。」

  「有些海外的老闆訂做的銀飾,一個單價就幾十萬元,主要是衝著父親的手藝。可現在父親還沒康復,一位北京客戶都等一年了。」顧仲傑說。

  儘管家裡的銀飾機製品已佔到九成,但他未來還打算學好手藝,走父親那條路,「到那時自己也拿個證」。

  只有手藝是靠不住的

  2017年,潘仕學的銀匠村復興夢,剛邁出第一步就險些夭折。

  他已經深刻意識到,單純靠銀飾產品走不通了,未來要走「非遺」這條路,把手藝放在文化旅遊的新業態裡。

  潘仕學打算帶領銀匠回村,通過博物館和公司的模式,合力打造銀匠村。但第一次在西江開會動員,20多人裡只有兩三個舉手的。多數人依賴門店銷售,認為回村無疑是一場冒險。

  「他們擔心沒有遊客進來,回村開再華麗的店,也沒有用。」潘仕學說。

  他想爭取更多村民的支持,卻換來不少冷嘲熱諷:「在城裡都混不出來,到村裡就會有客戶?還不是拿大家的錢做形式上的事情。」

  這種想法與顧仲傑的顧慮有點契合,他既認同旅遊對銀飾的帶動效應,又覺得「光靠銀飾吸引人到那裡,有點懸。」

  「銀飾這東西,看一眼就夠了,不是每個人都想學,大部分遊客是來看風景和當地人的生活。」顧仲傑說。

  潘仕學堅持認為,應該先打造好銀匠村,才能吸引到遊客。「控拜早有名氣,沒多少人知道麻料,如果博物館和名氣都沒有,遊客進來還是個『空心村』。」

  他四處遊說,給村民講苗寨的旅遊潛力,未來的體驗式、場景化消費。村裡才最終達成共識,集資了100多萬元,加上政府支持的58萬元,銀匠村復興夢總算有了啟動資金。從2018年開始,村裡逐漸來了遊客,銀飾和農家樂有了收入,博物館銀飾年銷售額達到幾十萬元。

  如今,麻料村的旅遊新業態已初具規模,村口苗寨風格的木質門樓上,寫著「西江麻料銀匠村」;旁邊公示牌上,有13家銀飾工坊、5家客棧與農家樂的名字;石板路的岔路口旁,豎立有「麻料銀飾刺繡傳習館」「東京銀飾工坊」「銀泉農家樂」等指示牌。

  相比今天的麻料,銀匠最早回村的「前浪」控拜,卻像是起個大早、趕個晚集。控拜只回來零星幾個銀匠,還沒達到龍太陽的預期,「我房子也蓋了,錢也賺到了,但一個人好不算好,還要把整個村帶動起來。」

  在他的設想中,村裡要建一個博物館,展示著祖孫三代的銀飾作品,整個銀匠村有上千個銀匠,上千種不同設計理念和風格的銀飾全部展出來,每家銷售自己名號的產品,而不是千篇一律敲上某個大師的名字。

  到那時,村裡拿出部分收益分給旅行社,藉助他們的渠道吸引更多遊客,盤活村裡的旅遊資源。而他以前覺得,「自己在保護文化,客人都是深度的,不想走傳統旅行社。」

  顧仲傑卻覺得,第一批回村的銀匠嘗到了甜頭,但如果沒有更多遊客和需求,光靠空談手藝傳承,難以吸引其他銀匠回村。

  「靠補貼也不行,可能一天還給不到300元,在老家坐一天空吃一天。我在縣城店裡每天也能賺300元,回村裡天天坐著,啥事沒有,誰也不願回去。」顧仲傑說。

  無論是銀匠丟下手藝走出去,還是重拾手藝回村寨,終究是受市場力量的驅動,民族手藝和文化的傳承、保護固然重要,但卻無法脫離市場講堅守,傳統手藝靠死守是守不住的,這是「銀三角」變遷帶給人們的啟示。(記者劉荒、完顏文豪、羅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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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距離耶穌誕辰的兩千多年後的今天,《當地球停止轉動》又借著好萊塢工廠的機制,重新在世界各地復活過來。當今的社會,隨著科技的進步,人類的食、衣、住、行均十分便利。資訊流通瞬息萬變,生活型態日新月異,我們活在一個自認為非常進步的社會中。
  • 百慕達三角洲死人復活,百慕達三角洲時空隧道竟真實存在
    近日網絡上流傳著百慕達三角洲死人復活事件,這麼說來百慕達三角洲時空隧道竟真實存在,下面一起來看看。一、百慕達三角洲死人復活事件關於百慕達三角之謎作為世界十大未解之謎一直都是人們十分好奇的,但是近年來就來科學都無法解釋這一事實,雖然有百慕達失蹤者再現
  • 13.6萬年前滅絕物種再現,白喉秧雞竟原地重新復活!
    地球上目前約有40種不會飛的鳥類,除了企鵝、鴕鳥及鷸鴕(奇異鳥)廣為人知之外,科學家又發現1種同樣不會飛、且在13.6萬年前就已滅絕的「白喉秧雞」(Dryolimnas cuvieri),它竟然又在印度洋的一座小島上重新被發現。
  • 什麼造就了「魔鬼三角」?
    海底沉船「魔鬼三角」「惡運海」「海輪的墓地」,大家知道這些聽起來聳人聽聞的名稱是形容哪裡的嗎?百慕達三角北起百慕達,西到美國佛羅裡達洲的邁阿密,南到至波多黎各,形成了一個三角形海域。在這片海面上,自1945年以來有五架執行訓練任務的飛機飛到這裡之後就憑空消失了;之後又有諸多船隻在這裡神秘失蹤,這片恐怖的海域吞噬了好多人的生命;但是同時又有傳聞說曾經有一個患癌症的人,被妻子放進袋子裡漂流在這片海域幾十年,之後這個人居然復活了,但是這個復活的人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這些傳聞令人匪夷所思,也讓所有的人對這裡既恐懼又敬畏。
  • 超人復活卻失去了記憶,為了尋找母盒,地球再次重新統治宇宙!
    超人復活卻失去了記憶,為了尋找母盒,地球再次重新統治宇宙! 嗨~大家好~今天給大家帶來的是奇幻大片《正義聯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