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水金時
人們總是對陌生的人或者事物充滿好奇,同時在陌生人面前做一些羞恥的事情更放得開。這在心理學上似乎是一種大眾共有的現象。如果我們追根究底,也許便能窺探人類的內心。
《調音師》講述的主人公是一位「盲人」,但他不是真的看不見,而是假裝看不見。他在對自己至關重要的伯恩斯坦鋼琴大賽中,由於太緊張而被淘汰。這對於被視作鋼琴天才的主角來說是極為恥辱的事情。這種恥辱讓他將自己徹底封閉了起來。尋常人封閉自己,大部分是將自己關起來,不與外界交流溝通。主角不同,他經過第一階段的封閉後,仍然繼續與外界溝通,只不過換了一種身份,一種特殊的身份---盲人。
他將自己扮成了一位盲人調音師。每天戴著定製的隱形眼鏡和墨鏡,拿著自己的手杖,來往於服務的客戶家中。人們在他工作的時候,幾乎完全放鬆警惕,有的在他面前哭泣,有的甚至在他面前赤身裸體地跳舞。他並非偷窺狂,但這種身份給他和客戶們都帶來了愉悅和輕鬆的心情。
由於自己是盲人,他可以獲得社會更多關注;同樣由於自己是盲人,客戶們在他面前更加不會拘束,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這種身份利人利己,因此主角打算一直利用這種身份從事自己喜愛的工作。
鋼琴曾經給主角帶來了恥辱,但鋼琴仍舊是他最終的歸宿。即使在巨大的痛苦過後,他仍然不能放下自己真心喜愛的事情。只不過,現在喜愛鋼琴的方式得換一種而已。這就好像我們生活中碰到自己喜歡的東西,雖然無法直接得到,但是我們可以換個方式和渠道,從事與其相關的事情,仍舊能從中得到樂趣一樣。但凡是懂得這種變通的人,通常都不會過得太差,因為知道變通,所以很多可望而不可及的東西,他們能通過另外一種方式擁有;而那些不懂得變通的人,則就沒那麼幸運了。他們仍舊苦苦追尋著離自己很遙遠的目標。這種追逐不光慢慢變成自己的痛苦,也會變成身邊人的累贅。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若我們是那些正在經歷不順的「客戶」們。如果有一個活生生的人願意傾聽我們的想法,又不會看到我們窘迫的樣子,這何嘗不是一種巨大的釋放呢?任何人在生活的重壓之下,都需要釋放。這種釋放可以是歇斯底裡,也可以是安靜地和別人分享,甚至可以是同一個陌生人在屋簷下默然相伴。因此,在生活中我們如果想替朋友們多著想,不妨試試給對方一些私人的空間,讓他們自己消化或者在陌生人面前消化掉這些煩惱。形影不離,不見的是一種安慰,也有可能是一種打擾。
電影的轉折出現在主角又一次調音之時。他趕去的僱主家裡,發生了命案。僱傭他來調音的老者已經被殺,殺人者很可能就是為他開門的老者的夫人。但主角是個盲人,他不能表現出任何的緊張無措,只能裝作對一切視而不見。在進客廳的時候,他被地上的一大灘鮮血滑倒,粘上了一身的血汙。僱主的夫人趁機讓他脫掉衣服幫其清洗,甚至還特意讓他取下墨鏡來看看主角是不是真正的盲人。
百密終有一疏,主角儘管戴著特製的隱形眼鏡,表面上看著就是盲人,可他的外套裡卻裝著用來做筆記的記事本。盲人怎麼會需要記事本呢?主角在調音之時,惴惴不安。他聽到夫人見衣物放置到洗衣機裡後,緩緩出現在自己的身後。但他是個盲人,他不能回頭,他拼命地想表現出鎮定的樣子說些什麼,但那種在鋼琴大賽上出現過的劇烈的緊張感又捲土重來。他仍然一句話說不出來。從這個角度來看,他仍舊沒有從之前的失敗陰影中走出來,仍然是一個生活的loser。但這一次不同,主角緩緩地鎮定了下來,他努力在心裡說服了自己。終於,他開始用自己最鍾愛的東西來表達自己內心的鎮定自若。當優美舒緩的鋼琴曲子響起來的時候,我作為看客,同主角一樣慢慢地安靜了下來。全然不在乎腦袋後面的僱主夫人正拿著釘槍瞄準著主角的後腦勺。電影到這裡戛然而止,給人留下了無限的想像。
導演的野心很大。他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結果。他沒有說主角是否能安然逃脫死亡的魔爪,也沒有安排他就此一命嗚呼,而是將這個結局留給了所有的電影觀眾們。這是一種高明的做法,這讓我想起來《海上鋼琴師》的結局:主角1900在即將炸毀的客輪中消失不見,誰也不知道他是否還會活下去,誰也不知道這世上到底是否曾經出現過這樣一個鋼琴天才。這麼一想的話,似乎跟鋼琴有關的電影,總能給人一些深沉的思索。例如這部《調音師》,例如《海上鋼琴師》,又例如另外一部法國電影《鋼琴家》,當然還有我們中國那部《鋼的琴》。也許,鋼琴本來就有這樣的魔力吧。它能讓人迷失在它的旋律中,又能讓人在它的旋律中找回自我。
《調音師》全片雖然只有短短的15分鐘,而且故事結構簡單到了極致,可大道至簡,它背後蘊含著的關於人性的思量卻是無限寬廣的。這大概也是這部片子的魅力所在吧。每個人看完本片都會有不一樣的感受,正如片中那一直變化著的鋼琴配樂一般,讓人迷失,又讓人回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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