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研究和關注您的新媒體號「臺北玄武設計」以及「玄武講堂」系列,您為什麼想到花費這麼多的精力去經營一個內容?
我認為現在也要呼應一下時代的特徵,就是每個人都要想辦法為自己去做一些定位跟行銷。作為一個設計公司而言,我們並不是那麼的專業,但面對著中國大陸廣大的市場,我們希望能有更多的人了解我們,不管是業主還是同行設計師,所以我們試著透過自己的微信公眾號,我們試著把我們做的東西放上去做一些分享。這些分享從最基礎來說,就是有我們曾經做過的一些作品案例。但更重要的是,我結合了我們公司平均每月兩場的玄武講堂,原意是想作為內部同仁的教育訓練,也希望他們能夠隨著時代的腳步,更與時俱進地吸取一些不同行業的大師的設計心法。後來我們覺得與其將這個活動局限於公司內部,不如更開放心胸地把這些信息分享給大家,讓有興趣的朋友都來看。這樣就更能加速我在演講中提到的新東方文藝大思潮的來歷,讓更多、更廣大的設計師族群們都能夠開始慢慢地理解到時代的變化,開始激發一些新的觀念,以至於慢慢地去淬鍊出自己獨門的武功、一些心法。
通過內容研究與經營,是否有影響和點撥到對這方面有興趣,或是有研究的設計師,或者說是引起共鳴呢?
我想肯定是有的。從我們開始做了玄武講堂之後,就內部來講,我們整個公司的學習氛圍已經起到蠻大的變化了。當你能夠更寬廣地看到外面的世界以後,你回來再畫的每一筆圖,每一個線條,其實都已經站在不同的高度在看事情了。所以我自己認為這是很有意義的一件事情,老實說,雖然這是挺辛苦的,而且實際上它不一定能產生太大的商業利益,但我覺得這是值得做的事。
您在室內設計中做機械裝置的個人定製,在設計中如何做到空間與人的情感關聯?
我喜歡將機械美學運用到生活空間裡面,但這不代表這是我們很偏執地在空間裡面一定要加入一些互動的裝置。反而我覺得,比較重要的是,我們懂這些技術,並將這個技術當做是一個情感表達的工具或是思想溝通的方式,也就是說要文以載道。如果純粹是為了去做互動而互動,我覺得是比較沒有意義的。最早啟發我會這麼做的,是有號稱『當代的動態雕塑之父』之稱的法國藝術家吉恩·丁格力(Jean Tinguely),他講過一句話『生命本來就是一個持續不斷地變化過程,如果藝術家們嘗試著用靜止的形態在捕捉生命,那絕對是一個荒謬的事情。』我非常認同他的看法。所以我覺得在空間中,傳統的建築、傳統的室內都是靜態的,但如果我們在適當的時機能植入一些動態的元素,似乎能夠更傳神地去傳達空間中跟使用者溝通的意涵和設計者的意圖,這樣會讓空間除了有實用功能之外,還更具有精神或者心靈上的意義。
主持人最近在做豪宅的研究,有些人只是在做豪宅設計,而您卻深入研究豪宅的本質,為何想到從「源頭」去研究「豪宅」這一方面的呢?
你要解答問題,必須要從源頭上去找。《佛經》提到『菩薩為因,眾生為果』。一個真正有智慧的人,你想要了解一個現象,你肯定不要被表面的現象所迷惑住,這樣你永遠找不到問題的核心。我覺得,近年來由於中國經濟的發展,造就了一大批富豪,這些富豪有絕對的經濟能力去為昂貴的房子、高檔的家具或者裝修的材料買單。但這不代表他們能夠真正地生活得非常舒適愜意,或者他們透過財富換取來的生活品質,比一般人來得更高。前陣子也流行一個用語,叫『幸福力』,也就是說,當我們在評判一個國家發展的好或壞,我們一般來講都用GDP來衡量。但事實上,好像這個想法已經再被重新的解釋了。有一個非常有趣的例子,不丹,在尼泊爾邊陲一個非常小的國家,它是一個藏傳佛教的國度。這個國家所有的設施部分屬於低度開發,人均生產指數也是非常落後的名次,但那裡的人民生活的幸福指數卻是非常高的。那這個事件對我產生了很大的衝擊,所以在後來的案例裡面,我們也進行深刻地反省,究竟什麼樣的設計是可以真正地將幸福帶到空間裡面,真正地去成就每個不同業主所認知的美好生活。怎麼樣在空間裡面,我們除了幫業主解決機能上的問題,我們還有沒有可能幫他創造一些心靈上的正向能量,所以我們的思維也開始朝這方面開始做研究。
一位設計師是在做空間設計,也是在研究空間哲學,您為什麼說做設計師比做哲學家更難一些?
因為設計師要考慮到方方面面的問題,哪怕有些是非常像哲學家們形而上的理論,但是相對的,你又要面對非常務實的問題,你要在有限的預算,有限的時間裡面完成你的理想。所以說,你聊到這個主題,恰巧就是連接到我的公司,原來設定的時候,我們選的名稱叫『玄武』。『玄武』是中國古代的四靈之一『左青龍、右北虎、前朱雀、後玄武』。玄武代表的是北方的神騎,它的形象就是龜蛇合體的靈獸,就是在一個烏龜的身體裡長出兩個頭,一個是烏龜的頭,一個是蛇的頭。很有意思的是,我發現在這樣的形象裡面,它包含了動跟靜兩種特質,這恰巧是一個好的設計師需要具備的。一方面當你在做設計,在做創意的時候,你需要很靈活多變,源源不絕的創意,天馬行空的思考;但是一旦你的方案落地了,開始希望用具體的材料和構造方式進行呈現出來,那時候就需要轉換自己,要變成烏龜那樣堅毅的特質,要一步一腳印,要很有耐心很有毅力地堅持和把控到每個細節,才能真正地讓一個好的案子完整地實現。所以,我們為什麼說做一個好的設計師要比哲學家難,大概就是這樣的意涵,就是你動的時候能動,靜的時候能靜。
上次您與大家做了新東方文藝復興三部曲之《美麗新世界》的設計分享,這次的「再見桃花源」講座是如何做內容上的選擇的?想與大家帶來什麼樣的精彩分享乾貨呢?
到目前為止,我的演講基本上都是圍繞著新東方文藝復興這樣一個大的觀念,大的思潮下面去做延伸。其實這些大架構並不是容易一聽就懂,我希望可以藉助不同主題的演講更深入地去詮釋在新東方文藝復興可能產生的一些現象,以及對於我們設計上面的影響。 第一部曲《早安達文西》,我們很清楚地透過文明的波動理論,從歷史上去找到東西方文明如何升起如何衰弱的過程,以此來點出在波動歷史裡東西方第三次黃金交叉點,剛好就是在我們這個時代,這個黃金交叉的點我們稱作新東方文藝復興。新東方文藝復興其實它有若干的特徵,但事情還在發生中,我們沒辦法蓋棺定論,但我們可以根據歷史的線索去找到這個時代有可能發生的發生的事情,所以我們就回到前一次第二次黃金交叉文藝復興的時候,去看看那個時代發生了哪些事情。所以反推告訴我們的設計師朋友們,在這個時代,其實東方應該出現達文西、米開朗琪羅這樣子的明星設計師。以目前的狀況來說,整個在藝術文化上面的發言權基本還在外國人的手上,重要的獎項還是外國人說了算。 第二部曲《再見桃花源》,基本是切入和談到說,在以前中國的太平盛世時,中國人不僅是很有錢,還很懂得享受生活,不僅是物質生活,在精神生活也是非常富有的。但現代很多的一批中國土豪雖然富起來了,但住在一些用非常昂貴的材料所打造的「宮殿」裡面,但他生活得並不怎麼快樂。所以這是我們試著從案例裡面告訴設計師朋友們,也許我們可以回去跟老祖宗學習一下,看看他們的生活是怎麼樣的。第三部曲《美麗新世界》,談到的就是透過一些現代的科技發展,日新月異,對我們的生活產生很大的衝擊。但是如果說你一味地追求和擁抱新科技,把每一件發明都當成必需品,又會搞得自己很累。其實中國人到底有沒有科學,從歷史上來找答案,你會發現其實中國的科學發展得比外國還早還快。甚至有數據顯示說,達文西前期學習的一些手稿,有很大一部分是跟中國有關。是因為鄭和下西洋的關係,間接地把中國早年的一些科技的典籍傳播到歐洲去,歐洲人看到這些東西就如獲至寶,滿滿地他們通過一代代的鑽研發展,才爆發了後來的工業革命。但相反,中國人那麼早就發明了這些跟科學有關的設施,但他的子孫卻不那麼重視或珍惜,反而把發明就放在那裡,農耕器具過了幾百年幾千年還是原來農耕器具的樣子,沒有再更一步的進化。所以在這裡面,我們分析出來,其實跟中國人的哲學觀,中國人的生活觀是非常有關係的。那這個非常有關係,這個東西方對於科學,對於如何在宇宙中生活,就是我們人跟天地自然的關係,東方跟西方人是有很大不同的看法跟見解,那也是由於這樣子不同的看法跟見解會造成不同時代的一些變化反應。但老實說,不能說東方的就是比較差,西方的就是比較好。為什麼呢?如果說西方就是比較好的比較對的話,那拼命追求科技的結果,那是不是就帶來人們的幸福生活呢?其實也未必,所以說從一些不同的案例或者是一些角度方面去做分析,可能可以幫助我們就是找到一種更平衡的觀點來看待科學,來很健康地對待科學的發展,以及把這些科學的發展,利用來影響我們的生活。我們怎麼樣在整個天地宇宙之間,找到一個好的,人跟地球,與大自然的環境一個比較好的關係。現在整個世界的一些大的科技,就經濟文化上面,西方還是領先的。但似乎很多思維都慢慢地在回歸東方,比方說,所謂天人合一,要有序環保,要跟大自然和平共處。這些都不是在工業革命時期西方的思維,那時候的思維到現在已經開始在向東方回歸和靠攏了。
將公司命名為「玄武設計」,對公司未來發展寄予怎樣的期許?
是的,如同我剛剛講的,我們希望在玄武這個大家庭裡面,除了可以去訓練或者去成就我們的設計師,讓他們有個平衡的左右腦,讓他可以同時兼具理智和情感兩向的思考能力。更重要的是能夠在這個平臺裡面,更宏觀看到這個時代裡面我們能夠扮演的角色是什麼,去儘自己的一己之力吧。
空間設計+藝術設計+高科技的裝置,是不是已經成為您的標籤以及玄武設計的品牌特色?
這不是我刻意要做的,而是我很自然地想把自己喜歡的東西都放在一起。的確我很喜歡設計,老實說,我也不認為我的設計能力特別好,但有一個特質到是鮮明的,我對很多東西都感興趣。所以,對於一些比較新奇的事物,像我對機械感興趣,對一些高科技、演進的一些新發明也非常關注,但另外一端,我對於中國老祖宗的智慧,對於易經、風水、堪輿、紫微鬥數等,同樣也覺得非常有趣。我認為這些絕對不是江湖術士隨便信口胡謅的那套,我不能說我自己非常了解易經或者風水,但就我非常淺薄的認識,其實我發現它背後所隱藏著的一大套的學問都有很清楚的脈絡跟學理支撐的依據。所以我覺得這整個世界實在太浩瀚了,我們不僅可以從過去的裡面中學習,還可以在未來裡面去學習。但怎樣才能更了解到自己,其實如果說在我這麼多年的設計生涯裡面,感覺到自己的進步在哪裡以後,可能是這些年來,我越來越能夠自在地做我自己想做的事。
設計師在打造自己的特色品牌,很多家居產品行業也在通過獨樹一幟形成自己的特色,是不是說,符合使用者個人審美的作品就是一個好的品牌?
我覺得品牌一定要源於生活觀,品牌的形成是在於其他人對於你所提出的一些更生活有關的一些價值或者實際的從想法衍生出來的產品,從認同到進而相信,慢慢就會形塑你的品牌。一開始,一定是從不知道,不認識,到慢慢地認識、到了解再到信任甚至崇拜,它其實是有階段性的過程的。就一個設計師來說,我覺得品牌未必是可以一觸可擊或者用一種策略性的操作就能很快地抓出來的。因為你在做這個品牌,必須很多事情是你真正相信或者你真正喜歡的事情,你才能把它做透、做久。當你真正內心是這樣認為的時候,你講出來的話才有說服力,業主才會被你熱情所感染和影響。 對我們來講,設計其實有兩個層面:有一個層面是在每個案子發生的當下,你必須要跳開自我的本位,站在業主的角度或者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去試著了解到任務的本質和核心。假使以一個住宅來說,你可能要了解到業主的背景,因為對她或者對每個人所認為的幸福生活,其實一定是不一樣的,那會源於你的出身,你的學經歷和你的養成過程。所以對於A來講是一個很美好的事物,對於B來講就不一定了。像身處寒帶的人跟身處熱帶的人對於幸福的定義也是不一樣。身處寒帶的人可能會覺得坐在火爐邊喝一杯威士忌,在一個深色的小木屋有著熊熊烈火,身邊還有羊毛地毯,就會覺得很舒服;但對於生長在熱帶的,像對峇里島的原著民來說,他們對美好生活定義就完全不一樣,反而是可能在水池旁喝著一杯加冰塊的飲料,旁邊有清風徐扶,有椰子樹在晃動,這樣的情境對他們是最棒和最理想的居家氛圍。所以我們需要花時間去找到和了解到每個特定的業主,他們真正對於生活的看法。然後再在另外一塊,試著把我們自己所認知的一些美好事物逐漸整合出來。所有的這些想法,比較困難的是你必須還要利用這些有形的物質,讓它呈現出來,讓這些想法具象化。
既需要滿足客戶人本需求,又要提升客戶的人文需求,古今交融、東西雜揉。是不是可以說,其實衝突美學,並不衝突?
是的。衝突是一種比較策略性的說法,表面上看起來會這個字會帶有一定的張力,但事實上很有意思的是,中國的老祖宗老早就告訴我們,像太極是兩儀生四象。其實在太極裡,黑白或者動靜的兩股不同的能量,終究會形成完整的大圓。所以說,我們在講衝突美學,往往是為了激發創意,你最好要做逆向思考。通過逆向思考,把最不可能的兩種東西進行並置的時候,你會發現一些你未曾想過的畫面和狀況,那源源不絕的創意就會從這樣一個並置的過程產生。事實上,到最後你會發現,一開始表面上看起來衝突的東西,到後來反而會變成一種互補的能量,這種互補的能量會產生導致成一種新的平衡的關係。
對大自然舉辦設計分享活動,提高大家對設計、對美學的理解,那您覺得大自然舉辦這些落地活動有什麼重大的意義嗎?
這肯定是對於設計師會帶來一些更多的交流,更多的知識分享的機會。我認為,這肯定是一個很正面的,甚至說全世界很難有像中國市場這麼一個興盛的狀態,然後建築相關產業都這麼蓬勃發展,通過講座會有這麼多的設計師會關心相關的設計議題。不管是在臺灣、香港,甚至是歐美基本上都不容易有這樣的狀況,也就是論證為什麼我說,接下去新東方文藝復興一定會發生在以中國為核心的亞洲地區。這其實就是新東方文藝復興的現象之一。因為大家變得非常有求知慾,對於新的東西,而且都抱持著一個比較開放的態度,希望去吸收,希望去分享去交流。我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