碭 山 瑣 記
■ 陳姿含
推薦語:姿含對自己和自己的文字常少信心,這次投稿嘗試或許可以讓姿含相信一點:一些看似平凡的存在也正像她血脈裡那半個故鄉,其中蘊藏的美會默默照耀凝視它的那些心靈。
——指導老師:陶穎
碭山是位於淮河以北的一個小縣城,是我母親的故鄉,我對她的感情不冷不熱,儘管,我跟它有一半的血緣關係。她因碭山梨而出名,但她的名字是出於芒碭山,還是芒碭山出自於她,我也不清楚。
五六歲那年,舅舅結婚,我們從外地趕赴碭山,在外婆家落腳。那好像是我第一次在能記事的時候回去。那天,到那已半夜,外婆家的狼狗對我們很不歡迎,帶著它的兒子衝我們叫,很囂張。第二天早上,它好像明白了我們是客人,有點怕我們。到下午,它與我們熟悉起來,不論我們怎麼捉弄它,它也不生氣。據大人們說,這條狗在我媽出生前就有了,忠厚,看了一輩子家。它在我八歲左右去逝,活了三十多年。我現在身上戴的狗牙還是它貢獻出來的。臨走前我們在外婆家吃中飯,大人們扔給它一塊骨頭,它叼起骨頭就跑向院門外。它把骨頭放下,不停地刨土,我當時很不解,蹲在旁邊看。它刨了一個大概十五釐米深的坑,把骨頭埋了進去,又把土填平,然後轉頭走向院子。我對此很奇怪,想幫它把骨頭找回來,於是在那兒挖土,可挖了很久都沒有找到那塊骨頭。狗也許是看見我在那兒挖洞,又湊過來,嗅了嗅,坐在旁邊看我挖。可最後我還是沒能挖出那塊骨頭。我被媽媽拖走了。那是我最後一次看見那隻狗。
北方的夏夜非常悶熱,小飛蟲和小燕子滿天飛。燕子也許是在捕食,或許是天氣原因,在馬路上飛得很低。馬路上的車駛近,車速不減,不少燕子被撞到。它們跌到地上,翅膀被車輪毫不留情地軋過。沒了翅膀,鳥的生存幾乎渺茫。可那些人卻無所謂,我自己也無能為力。
外公是個木匠,外婆讀過高中,在那個年代高中的學歷算高的了,卻嫁給木匠,這很讓人疑惑,也許是那時存在的一個觀念:人有一技之長,吃飯不用多愁。外公做得一手好木工,講得一口流利的北方方言,我能聽懂一點,可外公有時卻聽不懂我講的普通話,需要媽媽或外婆翻譯給他聽。外公外婆與爺爺奶奶作為親家,只有外婆見過爺爺奶奶,外公好像因為腿腳不好,不喜歡出遠門,他常守著他的果樹。如今,外婆離了家,跟舅舅、舅媽去合肥帶表弟,我也逐漸長大,回碭山的次數越來越少。不過,每次離開碭山總會帶走一顆彎彎的狗牙,我不知道這意味什麼,也許是祝福。
碭山梨出名,果樹自然就多,到三四月份梨花也非常出名。也許因為是北方,土是黃色的、乾燥的。冬天,塵土往往會被風一陣陣颳起。視野裡,除了土地的黃色還有棕褐色,那是些果樹的樹幹。過年拜訪親友路過「梨樹王」景區,停下來去看看,也不過是一棵粗壯的大樹,樹丫繁多,上面星星點點地綁著些紅布條。不過,要是有風來,紅布條就會隨風翻卷,非常好看。值得感嘆的是這棵梨樹有將近四五百年的歷史,四周的梨木少則一百年,多則兩百年,所以唯有這棵樹旁有一塊石碑,上面刻著「梨樹王」三個字。現在想來,梨花滿枝固然好看,可繁花似錦,終會敗落,看久了也會膩。最簡潔的禿枝才會給人深思。
如果是乘汽車去碭山,還沒到,最吸引人的大概就是那些起伏不絕的山巒。它們將這個小縣城團團圍住,親切而又和藹的青色在薄暮與夕陽的籠罩下有些神秘。這個小城的寧靜早已被打破,顯得有生機、勃發向上。總有人會守舊,守著本性,守著傳統。不要盲目追趕時代的步伐,停下腳步,思考過去丟下的東西,或許我們會從另一條路超越這個時代。
陳姿含,14歲,就讀於安徽省無為實驗中學。喜歡閱讀、繪畫。熱愛自然。喜愛天空中翱翔的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