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一位叫棉棉的女孩以她自身的經歷,寫出了《啦啦啦》、《鹽酸情人》、《九個目標的欲望》等短篇,集中反映了80年代以後的社會現實和一部分青年人的生活真貌。。。
一幅巨大的霓虹燈招牌赫然於棉棉的窗外,將她的臉沐浴在紅一陣、綠一陣的光影裡,忽而紅豔性感,忽而蒼白冷漠,這位29歲的上海作家,倦依在一家簡陋飯店的床上,嘴裡一隻接一隻地燃著香菸。一會兒,她就要出門周跡於酒吧和夜總會,去尋找她下一部小說的人物。。。
對於這位記錄夜生活的作家,妓女、疲子、脫衣舞女、槍犯、朋克和皮條客等通常是她筆下的主角。對於突破傳統束縛將中國小說引領進一個未涉足區的新生代作家,棉棉是獨具代表性的,她的小說《環境》(milieu)突出扭曲的情戀、吸毒、亂性和自殺題材。她自己的故事就是在講述一個人如何從解放、放縱到自救。
棉棉說:「寫作比我的生活更重要,它拯救了我。」那粗硬留海下的一雙眼睛充滿善良和好奇,纖弱的骨架裹藏在拖地的黑衣裡。
棉棉的第一部小說《啦啦啦》1997年在香港出版。其他三部《鹽酸情人》、《每個好孩子都有糖吃》和《九個目標的欲望》準備在國內出版。上海前衛文藝評論人朱大可(音譯)說:「棉棉不是顧影自憐,也不是悲嘆過往,她以分析的眼光,記錄自己及其他年輕城市邊緣人的生活。
棉棉17歲開始寫作,因為她的同班同學割腕了。她說:「每個人都知道有人在自殺。」根據世界衛生組織的資料表明,中國婦女的自殺率在全球是最高的。中國婦女佔世界婦女總數的21%,在自殺婦女當中,有56%是中國人。在解釋她創作的最初動機時,她補充道:「生活如此黑暗,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只想記下來,我需要把自己的痛苦寫出來。」
如同其他毛以後時代的年輕人,棉棉也曾南下深圳。霓虹燈和豐富的商品誘惑著她。她縱情於夜的懷抱,大麻、狂飲和搖滾樂。但是,殘酷的現實擊碎了她的宴樂,她失貞了。「可以這麼說,是他強姦了我。」棉棉接著說:「那時我想,這是'生活'吧。我還年輕,這是我第一次體驗男人。其他的我什麼都不懂。」不僅如此,初戀也充滿創傷。在幾個月的熱戀後,棉棉發現自己的心上人-一個樂隊主唱和她的朋友-一個隔壁的妓女偷歡,令她傷心欲絕。
自尊徹底崩潰了。她開始和各種不要臉的男人尋歡。
「在一次演出中,我認識了一個吉他手。」她說話的語氣很有些超然的意味。「他很漂亮,沒有絲毫責任感。我們是朋友,一塊喝酒、抽菸、聊音樂、聊男人女人,怎麼找個好工作。當太陽升上來的時候,他說,『幹嘛不去我哪兒。』他是我遇見的最好的一個。也許他第二天走了,才覺得他更好。自那以後,我再沒見過他。」
不久,棉棉開始吸食海洛因,三年裡天天不斷。口袋裡沒錢了,毒癮在摧殘著她的肌體,1994年底她重又回到上海。身為工程師的父親和教師的母親在她同學的幫助下,終於找到她手包裡的海洛因,並命她戒毒。
「我們這麼快就長大了,」棉棉說,「中國很窮,在許多城市,人們都很有錢。小孩讀外文雜誌,看MTV,上網,抽ice,打架,而且亂交。」棉棉的話反映了89年以後物質革命產生的代溝。
經歷了吸毒、戒毒、復發到最終戒除,棉棉覺得自己快被耗盡了,於是她進了一家特殊戒毒所,她回憶到:「出院那會兒,我幾乎不能說話了,我看不到自己的前途,我想死。」她環視自己黑洞洞的屋子,看錄像聽Janis Hoplin的歌曲,一但她有了氣力,就開始把一切苦痛傾瀉到紙上。兩年後,她完成了第一個短篇。接著把小說寄到頗有名望的《小說界》,編輯給了她盼望的話語:你很有才華。
正象復旦大學中文系的高級講師王洪圖(音譯)所言,「棉棉小說最吸引人的地方是她的個人感受。她的非程式化的探索使人們對另類生活方式的態度可以變得更加寬容。以往的作家可以採取更肯定的態度來接近她們的作品和社會環境。而對毛以後、鄧時代成長起來的作家,他們是第一批強調個人利益大於集體利益的群體。
棉棉說:「我從沒覺得我是個作家。我很麻煩,跟別人一樣傻。我在街上長大。我的朋友有死的、坐牢的、當雞的、吸毒的、還有醉鬼和嫁給垃圾貨的。我寫作只是我需要這麼做,它使我的生活有意義。真實對我就是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