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琉球
因為疫情的關係,伍佰和常年在外東奔西跑的張培仁總算有機會在臺北吃了頓飯。進了餐廳他就對張培仁說,「記不記得當時你一聽到《愛情的盡頭》就斷定,它能火25年。」
《愛情的盡頭》發行於1996年,專輯中《挪威的森林》迅速紅遍兩岸三地,伍佰一躍成為華語搖滾公認的無冕之王;而另一首《Last Dance》作為臺劇《想見你》的插曲,最近又在年輕人中火了一把。
這一晃,正好過去了24年。
他們在我身上看到了文化
伍佰出生在嘉義縣六腳鄉蒜頭村,高中畢業後沒有聽從父母的安排留在村裡當郵差,和同學結伴跑來臺北打拼,住在山上一間違規搭建、四處漏雨的房子,遇上颱風天,連屋頂都會被吹掉。有一次他洗完澡用力推開浴室的門,整面牆直接塌了。
為了謀生,他擺過地攤,賣過保險,在舞廳當打雜小弟掃花生殼,還曾經和好友結伴去火車站推銷英語教材,逢人就問「要不要學英文」。但顯然他的口音和外形,並沒有什麼說服力。
遭遇許多白眼也嚇跑了一些顧客,伍佰靠在車站的欄杆上,看著牆上的電視畫面發呆,終於發現「舞臺」才是自己嚮往的地方。到琴行上班後,別人靠賣樂器賺提成,他抱著吉他只顧自己彈,根本不肯撒手。接連被五個老闆掃地出門,終於找到了一份在酒吧唱歌的活兒。
三十年前,「獨立音樂」和「Livehouse」這兩個名詞尚未在華人世界出現,臺灣地區的 Pub 裡唱的全是西洋歌曲,誰模仿得像,誰就越受歡迎。伍佰也翻唱,偶爾夾帶兩三首私貨,每次一唱自己的創作,客人全跑走了。
有一回伍佰幫教過他吉他的崔可詮代班,當晚陣容是鍵盤手大貓、貝斯手小朱、鼓手 Dino,四個人第一次合作就默契十足,把五分鐘的歌玩成了十幾分鐘。代班結束後,他們互相留了電話,幾天後決定正式組團。
於是一支在華語搖滾史上載入史冊的樂隊 —— 伍佰 & China Blue正式誕生。
90年代初,臺北羅斯福路上有一家叫「息壤」的 Live Pub,老闆是畫家,客人也多半是導演、作家、廣告人等等文化界精英。每當伍佰嘶吼著唱起創作曲和改編的搖滾版閩南語老歌,下面的觀眾就會忽然瘋狂。來這間地下室看他的演出,成為「圈內人」彼此確認身份的暗號。
張培仁被朋友帶去看伍佰演出,伍佰的魅力超出了當時一般流行音樂的定義。但後來,「當我拋開這一切時,我就發現我開始跟大家一樣用酒瓶敲桌子,開始一起去喊、去唱,我開始了解不太一樣的事。」
在當時的伍佰看來,藝術家們奉若珍寶的驚嘆和誇讚,是他所不能理解的,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隨口一句話,一個舉動,都能引起大家的震動。伍佰唱歌時,畫家在臺下即興速寫,攝影師繞著他各個角度拍照,結果每一張都好難看,把人拍得像蜥蜴。
「還藝術家嘞,怎麼拍出來的都是這些東西。後來才明白,他們拍的不是美,而是生命力,在混亂之中的一記重拳。他們在我身上看到了文化。」
「息壤」是中國神話傳說中,一種可以自動生長的土壤。「息壤」 Pub 雖然沒有存活幾年,但是伍佰 & China Blue 的名聲逐漸打開,Live 演出的土壤也開始在華語音樂世界生長。
現場就是活著的證明
在伍佰的影響下,那幾年臺灣地區如雨後春筍般開了1000多家 Livehouse,全都是一兩千人的大場子,伍佰和 China Blue 從臺北開始,新竹、臺中、臺南一家家唱過來,每次都爆滿。與此同時黃小琥、鍾鎮濤等一些主流藝人也紛紛開始做現場的巡迴演出。
當張培仁準備成立臺灣魔巖唱片公司,創業作編號MSD001就是伍佰的現場演出專輯。樂評人張鐵志曾在一篇專欄中回憶道:
「1995年5月19日晚上,我們坐在臺北光復北路的一家叫做 Live-A-Go-Go 的 Pub,一如此前許多個夜晚,看著臺上四人噴著汗水用力地彈奏、演唱,我們用酒瓶開心地敲打著桌子,大聲高唱『我會擦去我不小心滴下的淚水,還會裝做一切都無所謂』,或者大叫『我決定愛你一萬年!』 彼時正要從大學畢業的我,並不知道那一晚會被錄成伍佰的現場專輯,更不知道我們正在見證一個歷史時刻,一個臺灣流行音樂史的轉折點。」
當晚 Pub 門口交通堵塞一片混亂,只能站滿500人的場地,湧進上千觀眾。音響嘈雜,空氣渾濁,每唱一首歌都像飛蛾撲火用盡力氣燃燒自己。「我還年輕,我要把青春浪費在著迷的事情上。」 伍佰給自己的這張現場專輯取名《枉費青春》。
那時候藝人宣傳唱片主要靠上電視綜藝,玩幾個遊戲,被主持人調侃一番才有機會唱一兩句。伍佰對這種形式素來不以為然,加之公司也沒有多少預算,於是放棄傳統媒體,改辦全臺十場巡迴演出,在電臺大力宣傳伍佰為「King of Live」。雖然伍佰嫌這個稱呼土,但在往後無數人心中,伍佰就是他們心中第一個「王」。
《Last Dance》流傳最廣的現場視頻,出自1996年「夏夜晚風」演唱會現場,那是伍佰第一次登上大舞臺,公司把它當成一件嚴肅的大事,特意在場館附近訂了酒店。伍佰搞不懂,明明每天從家裡過去就好,為什麼要那麼複雜。演出前伍佰因為勞累染上感冒,張培仁找來周華健的醫生,開了許多中藥。如果仔細聽,你還能聽到一些細微的鼻音,卻絲毫沒有影響「夏夜晚風」演唱會成為他最著名的現場之一。
「舞臺是沒有退路的地方,不能出去了之後說,對不起,我明天再來。不管是五百人還是五萬人,你的態度狀態會影響到整個現場。」
或許很難想像,無數人心中的現場之王,偶像竟是一位叫做武藤敬司的日本職業摔角選手。「華麗的破壞,華麗的創造,打人和被打都很有藝術感。在臺上我就想變成武藤敬司,超帥的!」 語氣瞬間變成粉絲,說完還忍不住哈哈大笑。
「盯著鞋唱歌的叫盯鞋族(shoegaze),但我不是那一派嘛,除了唱歌,還有表演,Reach 到別人才好玩。」但他同時也強調,「演出」和「演戲」是不一樣的,「很多人在臺上『演』他是明星是歌手,這是會被看出來的。把自己放掉,跑到歌裡去,再用音樂把自己帶出來。」
「以前對我來說 Live 是為了養活自己,現在是為了證明自己還活著,我們的音樂還活著。有人在臺下支持我唱歌,這不是每個音樂人的夢嗎?」
在小巨蛋舉辦的「全日本職業摔角大賽」上,伍佰為自己的「超級偶像」武藤敬司擔任出場演唱歌手
今夜我們都是伍佰
此後很長一段時間,人們只能在音樂節或者小巨蛋,隔著遠遠的距離,從大屏幕上看見伍佰。擁有15張創作專輯的他,萬人大合唱中,甚至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2009年臺灣地區指標性 Livehouse 臺北Legacy傳開幕。街聲剛剛成立,為了讓更多人感受 Livehouse 人貼人肉擠肉,原汁原味的生猛爆發力,張培仁再一次找到伍佰,開始「今夜伍佰」系列演出。
當年伍佰在「息壤」演出,老闆林鉅會把一張蠟筆畫的海報擺出來,上面寫著「今夜伍佰」,宣告今晚的駐演嘉賓。時過境遷,重回 Livehouse,他又想起了這簡單有力的四個大字。大型演唱會是能量爆發,之後要回到最小的場地,最接近人群的地方,一點點累積,到了某個程度再去創作和釋放。
「今夜伍佰」保留了90年代 Pub 演出的形式,不設座位,不要熒幕,分上下半場,中間給大家買酒喝。不似大舞臺需要提前幾個月設計燈光、舞臺、走位,小場地的交流更加直接隨意。伍佰會在演出前探頭看看臺下觀眾什麼樣,再來決定今天的歌單。唯一不同的,伍佰對設備已經有相當嚴格的要求,演出前 Legacy 全部器材都要拉出去重換,風扇更是升級為指定功率的工業級別。
圖片由音樂人團隊提供
Legacy 主理人阿舌回憶,每年「今夜伍佰」演出,都會有觀眾提早三四天甚至一個禮拜來排隊,只為佔到前排。Legacy 工作人員早已見怪不怪,還會貼心地送上礦泉水和便當。對於大部分年輕音樂人,他們的第一次伍佰現場都在 Legacy。
「如夢似幻,現場功力無話可說、充滿震撼,把搖滾樂的真實樣貌炸滿整個空間。」憑一首《浪子回頭》爆紅的茄子蛋作為近年「臺客搖滾復興」代表,毫不避諱談到伍佰對他們的影響。「創作音樂這件事,多少能說得上是趟尋找的旅程,不必刻意模仿臨摹,我們就是聽著伍佰長大、深深地受到影響內化,這一切都很自然。」
「今夜伍佰」做到第五輪,街聲轉換思路,把伍佰請到了觀眾席。2013年初,街聲推出「今夜我們都是伍佰」徵選,原本只想發掘受他影響的樂隊,沒想到徵集到一百多件風格各異的翻唱作品,非人物種、皇后皮箱、那我懂你意思了…… 甚至有清冷仙女氣質的法蘭黛、貴公子調調的南瓜妮歌迷俱樂部。
伍佰還記得那天的心情,「既期待又怕受傷害」。擔心樂隊看到他緊張,就在調音臺邊一動不動靜靜坐著。與他的忐忑對比,臺上的樂隊簡直跟瘋了一樣,要麼扯著嗓子頻頻表白,要麼用力過猛失聲破音。最後伍佰與年輕樂手們組成的 Star Band 壓軸演出《你是我的花朵》,9位平日個性張揚的主唱在他面前手貼褲縫排排站,乖巧得像小學生。
阿舌和伍佰早在他還叫「吳俊霖」時就相識,「今夜伍佰」做到第10年,和第一次見他沒有任何變化,一直從容,一直燃燒,一直把力氣用盡才下臺。「現在大家都在做線上直播,跟真正的現場還是差十萬八千裡。就像我們永遠需要電影院,也永遠需要音樂 Live。」
文化自信是個偽命題
1992年首張專輯《愛上別人是快樂的事》玩的是正宗布魯斯,市場反響並不好。「我們這些玩樂團的人,對電視裡播的主流音樂不以為然,結果別人對我的東西也不以為然,顯然有什麼地方出問題了」。
有一天他在計程車裡聽到劉德華的《纏綿》,驚覺這首歌根本就是華語版的 Lenny Kravitz。「原來我們也能做出這樣的歌,但首先要承認我是東方人,我要做東方的音樂。」
所謂東方人的音樂,首先是旋律。「外國人的方式很直,沒辦法在 KTV 裡唱,必須有吉他有 Band;東方看重旋律,而且旋律要像絲、像詩歌、像河流。」
再者是歌詞。早年伍佰聽的西洋搖滾,歌詞與音樂比起來只是配角,然而華語歌曲中歌詞必須婉轉優美,但又不能講得太清楚,留一些空間,讓大家在 KTV 裡吼時,可以帶入自己的感情。
「做自己喜歡但沒有共鳴的音樂很簡單,但當你想把對話延展到他人,和鄰居、房東、和菜市場的攤販建立連接,這個遊戲就變得複雜且有趣。」
當時臺灣地區的文化環境,題材受到限制,情歌變成大家約定俗成的表達方式。第二張專輯《浪人情歌》開始,伍佰藉由情歌來表達自己想說的話,之後《愛情的盡頭》發行,完全打開了「伍佰式情歌」的市場,它們表面寫的是愛情,實際談的是人生。
第一張 Live 專輯《伍佰的 Live 枉費青春》是純粹至剛的搖滾,下一張《「夏夜晚風」演唱會精選實錄-搖滾·浪漫》就打出了「搖滾·浪漫」的標籤。伍佰直言,搖滾讓他成為 Rocker,但情歌讓他成為了「Rock Star」。而樸實直白又蘊含獨特人文和浪漫氣質的歌詞,則成就了「搖滾詩人」的封號。
伍佰有個「資源回收」計劃,把寫給別人的歌拿回來重唱,結果每一首歌都打上了他自身獨特的印記。他給劉德華寫《世界第一等》,人們記住的卻是伍佰灑脫不羈的閩南老大哥形象;他給黃小琥寫《突然的自我》,反倒成就了自己的代表作;他開玩笑說,自己的能量可以把李宗盛的《夢醒時分》唱成《嚇醒時分》,「我好像總是在燃燒」。
如果說 Pub 駐演時期,藝術家們對伍佰的驚嘆是一種敏銳的先覺,只是當時他還不明白自己身上的生命力,純粹按照慣性散發能量,那麼此時,伍佰已經對自身的文化意識,有了全然覺醒。
在2016年發行的閩南語專輯《釘子花》中,他提到一個詞「文化反擊」。小時候他聽著閩南語「釘子花」腦海中浮現這三個字,一直到幾年前他才發現應該是(燈仔花)的意思,也就是燈籠花。釘子花的誤解讓他想到閩南語歌曲處境:長期被排擠在主流之外,一直被認為是鄉土、貧窮、俗氣的代表。但閩南語裡有許多典雅、漂亮的東西,是伍佰想帶給聽眾的。
「文化反擊不是加上南胡、琵琶,寫一寫電音三太子、八家將就是反擊了,那是消費和剝削我們的文化。」
《釘子花》引入的 Afrobeat(非洲節拍)曲風,音階和日本、峇里島音樂非常相似,音律中蘊含「海洋性」和「野性」,其根源是民族的遷徙與漂泊,這一點和閩南語歌曲有極大契合。他在不同文化裡找到相似的「根」,把古老又熟悉的閩南語形塑出全新樣貌。
「『文化自信』是個偽命題。首先要有『文化自覺』,如果你沒有承認自己,了解自己,接受自己,只是想過著電視上那些外國人的生活方式,就會變成『文化自大』。前一段時間,不管老樂隊新樂隊,什麼歌曲中間都要加一段 Rap。OMG,為什麼?所以我就發了一段宣言:嘻哈在哪裡,我就在嘻哈的對面。」
對阿舌這樣的70後,伍佰是他的安慰劑,在近些年華語獨立音樂曲風偏喪偏軟的趨勢下,他還能從伍佰身上看到昔日搖滾樂的輝煌。「鐵錚錚的漢子,彈著很大聲的吉他,把汗水灑到前排觀眾身上。還好有他在,讓我覺得搖滾樂不會那麼快陣亡。」
而在伍佰影響下,有一批90後樂隊正重拾「臺客搖滾」大旗。
「他總是走在時代前頭,同時推動著時代。」成立於2016年的美秀集團是流行文化下打磨出的怪異寶石,許多人從中看到了伍佰的剪影。「不局限五聲音階或是閩南語才叫做臺客音樂,它是建立在這塊土地背景與環境所寫出來的樂。日積月累的素材及養分早已潛移默化在每個人的血液裡。」
閩南語、客家語、潮汕話、海豐話…… 因為《樂隊的夏天2》意外出圈的五條人,仁科錄了音後必聽伍佰洗腦,阿茂上卡拉OK必唱伍佰。關於市井土地,關於底層人物的命運,關於方言歌曲表達的可能性,年輕音樂人們一邊追尋「神一般存在」的腳步,一邊創造屬於自己世代的文化自覺。
知天命,反天命
從1990年發表第一首單曲《小人國》至今,伍佰已經出道整整30年。
在2019年發行的最新專輯《讓水倒流》和2020電音搖滾單曲《重生》中,52歲的伍佰像個初出茅廬的熱血少年一樣,依然在談「面對命運無奈的反抗」。
《讓水倒流》是一張久違的國語情歌專輯,人生起起伏伏兜兜轉轉,「讓水倒流」看似回到原本當初,實則已瞭然於胸,再也沒人可以打敗。埋藏於年少時期對人生的疑問,在知天命的年紀得到了理解。
第一句「悄悄地我把門打開,等待流浪的人回來」恍若回到《浪人情歌》的年代,當年遠走的浪子,歷經滄桑,是否想要歸來。黑白基調 MV 中頭戴羊角面具的舞者不斷把沙舀進鏤空的竹籃,被囚禁的人一遍遍釋放被囚禁的白鴿,拋起的枯葉洋洋灑灑終究落在地上。人生多是徒勞,如果水再流一次,還是要繼續裝沙子,繼續放飛白鴿。
「我的個性就是比較……桀驁不馴」,說出這個文謅謅的詞,伍佰有些不好意思笑了,「我看一件事,不會馬上接受聽到的結論,我會嘗試質疑、咀嚼,從而產生對它荷爾蒙式的理解和批判,反抗就自然而然發生了。」30年前伍佰籍籍無名時,拒絕為了唱一句歌上綜藝玩遊戲;到了如今的地位,依舊不服從電視臺的制度,只要他演出,一律安排壓軸,中間不允許主持人打斷。
他不喜歡觀眾席揮舞的螢光棒,要不是為了主辦方的業績,終極目標是辦一場沒有螢光棒的演唱會;他也不喜歡現場大合唱,但無奈華人生性害羞不善肢體表達,這些年算是有所妥協;如果有人在街上認出他,伍佰打死都不會承認。
臺上的鐵漢,在生活中意外長情。30年裡伍佰 & China Blue 幾乎不曾分開,樂隊成員無一更換。阿舌回憶到,年輕時他和伍佰都喜歡一個叫阿爾法·羅密歐的汽車品牌,發誓未來賺到錢就買。有一天他發現伍佰家門口停了一輛入門級淺藍色阿爾法羅密歐,以伍佰當時的資產完全可以買貴十倍的跑車,但就是這輛少年時的愛,伍佰一直開了10年。
「我看到提綱裡有一個形容『殿堂級』,我很在意這個詞。」採訪途中,伍佰忽然有些嚴肅地說到。
「這個稱呼就是想把我框起來掛在牆上,我偏要用盡一切方法破壞。30年來我一直是這樣,閩南語好賣我偏唱普通話,他們說我長得像卡車司機,我偏要唱情歌。我不要變成大家眼中期望的那個人,我要自由自在。你不限制我,我就會飛。」
「破壞後再創造」一直是伍佰,也是眾多90年代臺灣地區文藝創作者的共同信條。當「伍佰」這個名字已成為某種象徵後,吳俊霖將它一次次打破,又不斷重塑。
自媒體「灣灣獨立音樂速報」把伍佰評價為「華語搖滾變色龍」:「變化難測的伍佰幾乎每張專輯都做到不同風格的呈現,這樣的搖滾音樂人在華語樂壇很難找到第二位。」
早在2001年伍佰為莫文蔚一手打造極具實驗氣質的概念專輯《一朵金花》,他包下了整張專輯作曲、編曲、大部分的樂器。IDM、Trip-Hop 式的奇異節奏和工業噪音的電子音色,穿插粵劇唱段、古詩念白,魔幻又古怪,完全超出了當時華語聽眾的想像力,直到今天也足夠前衛。
更不用說他自己的專輯:《雙面人》以搖滾為基礎,加入電子、Trance、Techno 風格;《太空彈》中,玩起了科幻風格的 Space Rock(太空搖滾);《釘子花》裡,嘗試了專業音樂人圈子裡都不太熟知的 Afrobeat(非洲節拍);2019最新專輯《讓水倒流》,則是更加小眾偏門的 Psychedelic Soul(迷幻靈魂)。
「我不要殿堂級,我要一直滾動;我不要被叫大哥,但可以叫我老師,因為老師有很多。」伍佰狡黠又真誠地開起玩笑。
從2007年起,伍佰一共發表了4本攝影集,表演外最離不開的就是手中的相機
伍佰是典型老天賞飯吃選手,蹲在馬路上觀察路人或是喝酒感悟人生,對他來說都很假。他和大部分人一樣,要等到 Deadline 逼近才開始動筆。「就像跳入一口井,一直下墜,抓到什麼就是救命的靈感,那段時間我會變得很敏銳驚惶,跟別人講話也會詞不達意,完全變成另一個人。」完成一張專輯後,他會迅速把它忘掉,重新跳一口井。
《想見你》帶來的所謂「翻紅」,在許多人看來是個弔詭的說法,因為伍佰從來沒有「不紅」過,頂多只是又吸引了些新的歌迷。在伍佰這片廣闊的大海裡,《Last Dance》是其中一粒珍珠,被看見與否,對珍珠和大海,都沒有什麼影響。
2020上半年因為疫情沒什麼演出,除了日常練團外,伍佰每天主要活動就是攝影和運動,這是他日常保持活力和敏銳度的方式。前幾周剛公布臺灣地區「今夜伍佰9」 Livehouse 巡演,30秒內全部售罄,和往年一樣,依舊有許多買不到票的粉絲哭著喊著要拿臺北一套房換。八月底還將發行兩年前的「透南風演唱會」現場 CD、DVD。
因為演出場場售罄,Legacy十周年派對上,伍佰&ChinaBlue受封「秒殺之王」
有時靜下來,他會仔細端詳鏡子裡的人,年過五十燃燒了半輩子,自認為還是蠻帥的,尤其剛洗完沒吹頭髮的時候。「所以我在臺上必須要流汗,才會好看。」伍佰笑著說,「人生就是要開闊,要浪費。把它花掉,你才會收穫別人沒有的東西。」
除特別標註外,本文圖片來自網絡及《鏗鏘真言》作者:琉球,校對:外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