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莫裡亞傳說(Tales from Lemuria)系列
畫面中的人物戴著各式頭具,被束縛而難以得到安寧。有的人,通過面部傳達情緒的途徑被粗暴地切斷,徒見他們難辨悲喜地手之足之蹈之,回歸原始的生命力就此傾瀉而出。也有人,雖受到的禁錮有限,毫無生氣的表情似乎預示著他們的生命力正如倒置的沙漏一般匆匆流走。裹挾著他們的外力看似各異,又似乎是受同一本源所驅。黑雲壓城,空氣越來越稀薄,生存的空間正不斷收緊,一切即將結束。
攝影師Mitar Terzic迷戀關於利莫裡亞的古老傳說,並不斷思考著這些神秘又高級的史前文明與現代文明之間的關係。「我相信從古至今生活的主要內容並未發生改變,變的只是外觀罷了。」顯然,Mitar並未盲目地擁抱現代文明帶來的豐厚物資和便捷的生活方式,他相信在除去獨屬於現代文明的蕪雜後,還保留著某種發源於遠古的生命真諦。
利莫裡亞,傳說中沉入印度洋底的史前超級文明大國,其居民生活和諧,精神文明高度發展,能用高技術控制天氣,人們能上天入地,甚至通過基因進行管理。許多的證據表明,利莫裡亞曾是人類「伊甸園式」的理想王國,在經過一系列毀滅性的災難後,終沉入大海。
畢卡索曾說,你能想像到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利莫裡亞傳說》(The tales from Lemuria)中,人物的頭腦受到外物不同程度的鉗制,細察起來,似乎是他們為了捕捉自然的靈氣,感官外化出離了身體。只要意念在,手臂上的眼部圖騰,耳蝸狀的硬物以及如同動物觸角般竭力張開的雙手無一不可用來與外界交合。
相傳利莫裡亞人中「感性」修為最高者,能區別三千種顏色和二千五百種香味,可謂是達到了天人合一的極致。也是,當身心與自然最大限度結合後,想要區分個中的色香味哪還須得費力氣?
時代巨輪滾滾向前,然而再自詡感性的現代人都無法讓這般超能力再現。現代人與自然之間的關係早已是純粹不再,甚至打破了本該保有的平衡——隔著新需求,新技術和新趣味,一時半會兒,他們的關係難以重歸舊好了。
Mitar Terzic同樣不為這些現代文明的產物而感到慶幸,「在傳說中,利莫裡亞擁有精神和健康高度和諧的文明,我們如今的文明卻難以望其項背。」
《利莫裡亞傳說》中的布景全然不見被現代文明侵擾過的痕跡,其背景是斑駁的暗壁,沉寂的海、天或是純然的黑和白。似乎Mitar Terzic只願聚焦於純粹的天、地、海和人,而它們正是自遠古而來。
表面上是暗流湧動,我們卻仿佛聽到,遠處傳來了困獸的低吼聲。
為什麼要讓作品中的人戴上面具,面具之下有些什麼是試圖隱藏的?
Mitar Terz:在古希臘劇場中,面具意味著角色。在《利莫裡亞的傳說》中,我試圖創作出那片失落的大陸的居民。其中有些具有人類的外觀,有些則沒有。如今一些哲學家如尤瓦爾·赫拉利(Yuval Noah Harari)和彼得·斯勞特戴克(Peter Sloterdijk)認為未來的人會是人和機器的結合產物。那麼過去神話傳說中出現的角色如Cenraurs(希臘神話中的半人半馬怪物)、Sisens(塞壬,古希臘傳說中半人半鳥的女海妖)、Harpies(哈爾皮埃,希臘神話中身是女人,而翅膀、尾巴及爪似鳥的怪物)、Manticore(曼提柯爾,傳說中的人頭獅)、Sphinx(斯芬克斯獅身人面像、Anubis(阿努比斯,古埃及神話中的神)和Set(賽特,埃及神話中的戰神)其實是真實存在的,這為什麼不可能呢?
作品中有人戴著神似貓頭鷹的面具,為什麼選擇貓頭鷹面具?靈感來自黑死病?
Mitar Terz:在我的創作過程中,攝影是最後一步。作品中用到的所有面具和服裝都是我製作的。在這個過程中,我聽從直覺。許多次的創作過程中,我無法預料拍攝對象最終呈現出來的樣子,只有完成它時我才能知道,它們來自我內心的無意識。為什麼是像貓頭鷹或鳥類的東西?我也不知道。我想說所有我照片裡的東西不是只是我的。作品中面具的靈感不是發源於任何利莫裡亞人物,但被問到這個問題,我開始想有沒有可能存在無意識的意圖?
從這些人的一些動作可以看出他們的不安,你認為是什麼令他們感到不安?在掙扎什麼?
Mitar Terz:利莫裡亞人知道大洪水即將來臨,他們的世界將被摧毀。有人試圖尋找生存下來的途徑,但他們知道已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大概他們曾想要為後世文明留下基因信息,警示大洪水將再次來臨。也許我們現在就該開始為未來祈禱。失控的人類活動正將地球推向臨界點,其後果可能是又一個世界末日的來臨。
如果說您的作品呈現了荒誕之感,能否解讀為現代社會生活在人身上的投射?
Mitar Terz:我認為想像和創造對人類很重要。也許這不對但我感受到現代——通常過於機械化——的生活方式激發了人們對夢想和奇幻的需求。
當你處在掙扎中之時,若可以選擇逃避,你想要回到過去還是前往未來?為什麼?
Mitar Terz:在短期來說,如一個人的一生,當他遇到困難,他肯定打心眼兒裡願意回到過去,因為過去是已知的,總能在其中找到平靜和快樂的階段。但如果是長遠的過去和未來,它們都是不可知和不確定的。總之,若必須二者選其一的話,對我來說未來看起來充滿危險,是更冒險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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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 節選自《生活月刊》2017年 1/2月合刊
「心」欄目
採訪、撰文:虞果
攝影:Mitar Terz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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