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安東尼·唐斯坐在一張白色的沙發,他身體後仰,讓自己儘可能地放鬆下來。因為他知道,接下來他要聊的話題並不輕鬆。
幾個月前,這位年僅24歲的森林狼中鋒,永遠地失去了自己最愛的母親——賈奎琳·克魯斯。因為感染了新冠病毒,唐斯的媽媽在新澤西的一家醫院離世。雖然已經過去了有段時間,可如今再聊起這個話題,唐斯的淚水還是奪眶而出。此時此刻,他只是一個思念自己媽媽的孩子。
「太難受了,我真的是每天都非常難受,」唐斯在採訪中說,「不過,我還是慶幸自己經歷了那樣的一段時間。」
唐斯的母親在當地時間4月13日離世,而這次唐斯在媒體前亮相,也是媽媽離開之後的頭一回。對於一個家庭來說,母親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而在唐斯的家庭裡,媽媽更是一家人的主心骨。在這樣的情況下,唐斯過去這個六個半月的心情可想而知。當聊到媽媽此前在賓夕法尼亞大學接受治療的情形時,唐斯的聲音幾度哽咽。
從小到大,唐斯和父母的關係就始終很親密。不管是唐斯在肯塔基大學期間,還是後來進入NBA,幾乎每場比賽他們都會陪在唐斯身邊,就算是客場比賽,他們也會儘量趕到球館。兩人的加油聲,也會從看臺上傳進唐斯的耳朵裡。
「他是一個非常愛媽媽的孩子,他就是這樣的性格,」在大學期間執教唐斯的名帥卡利帕裡說,「對每個人來說,他們在面對悲傷情緒時的感受都不一樣。而在我看來,他還依舊現在那種情緒當中,整個人甚至變得有些麻木。」
回顧一下唐斯母親的治療過程,就會多少理解一下他如今的感受。因為在整個治療的過程當中,唐斯一家人的心情就如同坐上過山車一般起伏。新冠疫情在美國導致醫療資源緊張,所以唐斯為了讓媽媽能夠得到更好的醫治,也動用了自己的影響力和關係網。在住院治療之後,唐斯母親的病情一度得到了控制,還出現了身體上的好轉,但她隨後出現了中風的情況。加上因為新冠病毒引發的一些併發症,她的身體開始出現了對治療的不良反應。
為了給媽媽緩解壓力,唐斯和家人會在周六的晚上,通過視頻聊天的方式,跟媽媽交流和做些小遊戲。在某個周六的晚上,唐斯打開了一瓶珍藏多年的威士忌。這瓶酒本來是預備慶祝某些特別時刻的,但當時唐斯覺得媽媽很快就要回來了,所以提前打開了酒。當時,唐斯真的對母親的病情感覺到很樂觀。但突然之間,他媽媽的身體狀況開始出現了上面所說的變化。
告訴唐斯壞消息的人,是他的父親老卡爾。看到父親給自己打來視頻電話,唐斯就有些不太秒的預感,因為他跟爸爸還有姐姐有一個聊天群,爸爸有任何情況都會在群裡喊他。而這個不經常打來的電話,帶來了一個壞消息。
「我接起電話,一眼就看出他臉上充滿壓力的表情,」唐斯回憶說,「我就馬上問他:『怎麼了,到底怎麼了。』」
父親告訴了唐斯他母親中風的消息,這樣突如其來的情況,讓唐斯一下子不知該如何回應。他馬上就問父親,醫生對母親這次的病情如何判斷。因為在那之前的一個月,唐斯的媽媽在病情上就曾出現過一次反覆。而這回她的情況剛剛有所好轉,卻又出現了新的打擊。而爸爸接下來的話,讓唐斯遭受了又一次重創——唐斯的媽媽這次可能無法好起來了。
「那次我真的很傷心,」唐斯回憶起母親陷入昏迷前,兩人最後一次談話的場景時說,「我那次曾經告訴她,她肯定會好起來的,但是在好起來之前,她可能要先經歷一些痛苦,然後就沒事了。她聽我這麼說,還感覺有些疑惑,但我隨後跟他說:『相信我,媽媽,我不會讓你走,你知道我會為你做一切。』聽我這麼說,她回答:『好的,我相信你。』」
雖然內心無比煎熬,但唐斯此時也得像個大人一樣承擔起責任。他開始給家人打電話,一一告訴他們自己母親病危的消息。而在所有電話當中,最難的一個無疑就是帶給他的外祖母。「我在電話裡跟她說:『作為你的外孫子,我真的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來保護我的媽媽。』」唐斯回憶說,「那個電話真的是太難打了,我內心非常難受,因為我能聽到電話那頭外祖母的尖叫聲不斷傳來。」
在母親的生命維持系統被撤掉之前,唐斯安排了家裡的每個人都跟母親進行一次視頻通話。雖然母親可能聽不到這些,但唐斯希望大家都能跟她告個別。而在最後,唐斯跟姐姐還有爸爸一起,跟母親度過了最後的一段時光。看著屏幕那頭的母親,唐斯和姐姐還有爸爸聊起了他們一家四口從前的很多故事,講到開心的往事時,他們都笑了。但隨後,病房裡的醫生就打斷了他們。醫生告訴他們,唐斯的母親已經走了。
「她笑著做了最後一次呼吸,」唐斯說,「她從前就不希望任何人為她哭泣,她總是想要讓大家能夠笑容滿面。一直以來,她也都在用自己的笑聲傳遞著這個信息。」
雖然留給家人和世界一個最後的笑容,但這並無法從根本上撫慰唐斯一家當時陰鬱的情緒。唐斯的父親跟他的母親同時確診感染了新冠病毒,而他父親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已經痊癒,而妻子卻離開了。唐斯則開始朝姐姐宣洩情緒,他覺得41歲的姐姐比自己多擁有那麼些跟母親共處的時間,這讓他非常嫉妒。而且姐姐的兩個孩子,也跟他們的外祖母有過很多在一起的美好,而這種美好,唐斯的孩子就體會不到了。
「我的孩子只能通過我去見他們的奶奶了,因為我可能是世界上長得最像她的人了,」唐斯說,「那段時間真的太難了,直到現在我也依舊感覺很艱難。很多時候你能做的就是不去想,不去提這些事情。」
真正讓唐斯慢慢走出的,除了時間,還有周圍人對他的支持和幫助。森林狼隊從上到下為唐斯做了很多——主教練萊恩·桑德斯也有過年輕時失去至親的經歷,他跟唐斯一起分享了彼此的情緒;球隊的籃球運營副總裁羅比·西卡在唐斯母親接受治療的時候,提供了一些醫療知識方面的幫助;而球隊籃球運營總裁格雷森·羅薩斯則專門聯繫了一位醫療專家,請他提供幫助,也為球隊未來的防疫提供指導。
除此之外,森林狼在上個月組織球員們自願參加的訓練營時,還專門給唐斯放了假,讓他可以心無旁騖地,去跟自己的新女友喬迪琳·伍茲度假。球隊覺得這種時候讓他通過旅行的方式來放鬆,對唐斯的身心都有幫助。
休假過程中,唐斯也發布了自己跟女友在海邊的照片。在隨圖片上傳的文字中,唐斯寫道:「生命中會有黑暗,也同樣會有光明。而你就是眾多光明之一,也是光明當中最耀眼的。」
在這條推文底下,唐斯的前隊友科溫頓回復道:「你倆都太可愛了。聽到我這麼說你是不是很高興。」說起科溫頓,他當年被從76人交易到森林狼後,曾經因為膝蓋傷勢等原因,造成心理健康方面出現了問題。而科溫頓通過勇敢地說出自己的心情,讓情緒得到了極大的緩解。所以這次唐斯遭遇如此大的人生變故,心理的壓力可想而知。科溫頓在此時對他的勸解和安慰,無疑就非常重要了。
跟科溫頓處理心理問題的方式類似,唐斯這次也選擇通過接受採訪的方式,將內心的苦楚表達出來。但唐斯也明白,心裡的疼痛並不會因此就瞬間消失,他和他的家人在每個特別的日子,還是會想起過世的媽媽。
「我覺得可能有朝一日,一切就都過去了,」唐斯說,「我現在就覺得每過一天,情況就好轉一些,總有那麼一天,我能找到對付這種情緒的方式,這也是我做這次(採訪)的原因。我覺得對我來說,這也是一種治療的方式,這讓我可以認清現實,也了解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從而早日回歸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