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怪談》系列專欄第004號案:三生石
歷史九點半 | 文
阿難對佛祖說 :我喜歡上了一女子。佛祖問阿難:你有多喜歡這女子?阿難說:我願化身石橋,受那五百年風吹,五百年日曬,五百年雨淋,只求她從橋上經過。
這是「民俗事務調查局」一段塵封檔案,也是我入職後參與過的唯一沒有結案的未解之謎,或許只有當事人自己最清楚,可他還只是個5歲孩子。
01
村裡的趙三死了,他才30歲,留下嗷嗷待哺的女兒。趙三的老婆王豔也在3個月前去世,產後大出血。
「這一家子太慘了!」是村民們說得最多的一句話。
趙三和王豔是5年前經媒人介紹認識的,王豔比他小3歲,膚白貌美,168的個頭,標準的美人。
相反,趙三就顯得平平無奇了,父親早逝,母親改嫁,外出打工多年也沒攢下積蓄。他倆的結合,在旁人看來,是趙三走了狗屎運,癩蛤蟆吃上了天鵝肉。
這種門不當戶不對的結合,難免會引人背後嚼舌根。
「這三兒啊,以後可得把老婆看緊嘍。」
「怕是玩夠了,找個老實人嫁的吧。」
趙三不是沒有想過這一問題,他也曾問王豔:「你看上我哪一點?」
「人老實呀」王豔笑著回。這個答案讓趙三五味雜陳。
「漂亮能有啥用?這都幾年了,肚子還沒動靜,八成是不能生,要不然人家能看上三兒?」
是的,他們結婚4年,王豔還是沒能給趙家添個一兒半女,村裡都傳趙家婆子不能生。
這些話,趙三和王豔怎會沒有耳聞,只有他們自己知道,王豔不是不能生,是不建議生。
王豔從小體質弱,醫生說她屬於易流產體質,不建議生孩子,對身體傷害太大。
趙三能娶到美嬌娘,那是祖墳冒青煙,自是百般呵護。傳宗接代的思想在農村還是根深蒂固,可考慮到王豔身體,趙三咬緊牙關跺跺腳,堅決「不生!」。
「你管那幫碎嘴子幹啥?誰愛說說去,大不了抱養一個」趙三時常這樣安慰老婆。
可越是這麼說,王豔越心生愧疚。眼前這個男人對她太好了,也看得出他渴望孩子,如果不能給他續個香火,怕是一輩子不安。比起這些,風險算得了什麼。
終於,在那個細雨濛濛的清晨,王豔貼在三兒耳邊說:
「我有了。」
「有啥?」
「孩子!」
趙三猛地從被窩跳起身,大聲責罵她:「為什麼不和我商量?不是說好不要了嘛,你如果有啥事我怎麼辦?」
王豔沒再說什麼,只是站起身,緊緊摟住三兒,感受著他胸膛的溫暖,眼中含著淚。
那段日子,是趙三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他把孩子奶壺、尿不溼、衣服、玩具全都備齊了,他發誓不管男孩女孩,都要愛她們母子一輩子。
也許上天垂憐,孩子保住了。
臨盆那天,天降暴雨。王豔被推進手術室前,握緊三兒的手,有些抖。
三兒拿著小豬玩偶,在老婆面前晃呀晃,笑著說:「別怕!我和小豬等你們娘倆。」說完,手術室門合上。
三兒不想在最後關頭出岔子,他已經兩天兩夜沒合眼了,他太累了,靠在手術室外椅子上,竟犯了瞌睡。恍惚中,他看見手術室門打開,一名護士抱著嬰兒向他走來。
「嘿,你是趙三嗎?你老婆生了,是個女兒,母女平安。別睡了,快看看你女兒。」
趙三抱過女兒,「天吶!她太漂亮了,皮膚白白的,頭髮微卷,睫毛很長,像她媽。」
趙三想起他帶的那隻豬,拿起來逗女兒,女兒吐著小舌頭對他笑。
「王豔家屬在嗎?」一陣急促的聲音,將趙三吵醒,原來剛剛不過是個夢。
「產婦大出血,情況危急,家屬籤個字」聽到護士這麼說,趙三隻感覺渾身止不住顫抖,他一時不知要做什麼,不知該說什麼,愣在原地,腦袋嗡嗡的天旋地轉。
奇蹟終究沒能出現,趙三失去了他此生摯愛。從王豔被推出手術室那一刻始,趙三的肉體也跟著死亡了。
雖然女兒保住了,可趙三沒有興奮,他看著襁褓中的女兒,反倒閃過一絲憤怒。
他親手埋葬了摯愛,在她墳前再也憋不住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
從那以後,三兒一蹶不振。他以前不喝酒、不抽菸,現在的他,整日把自己關在房間,滿地菸頭和酒瓶子,鬍子邋遢,頭髮也白了一圈,日漸消瘦。
3個月後,積鬱成疾的趙三,病逝了。
02
趙三病逝6年後的忌日,村裡來了兩位外鄉人,是父子倆,父親估摸著50餘歲,兒子年僅5歲。
「老鄉,向您打聽個人?」那個父親問道,村頭幾個老男人正在下棋。
「村裡有叫趙三的人家嗎?」父親接著問。
「趙三?你們誰呀?三兒都走了多少年嘍。」聽到來人找趙三,一位圍觀大叔伸頭回道,下棋的老男人們紛紛轉頭,望著這對陌生父子。
「二叔,這是我二叔,我記得我二叔。」身旁的孩子稚嫩的聲音突然大喊。
大叔被叫蒙了,走上前去,推了推眼鏡,上下打量著這對父子,還是沒能認出。
「你們是......是我家親戚?」
「二叔,我是三兒啊,我回來了。」孩子繼續興奮大喊,這一喊把大叔嚇得退後好幾步,連忙呵斥:「你這孩子,可不敢亂說。」
孩子的話,猶如重磅炸彈,讓參加牌局的人群炸鍋了。這幫老男人,下棋那是為了打發時間,如今有比下棋更勁爆的話題,棋牌早被扔到一邊了。
「這位大哥,嚇著您了吧?您先別急,容我細細道來。」說著,便將大叔拉到一邊。老男人們很自覺的圍成一個圈,各個伸長腦袋,就像長頸鹿。
父親開始說起他和兒子的故事。
「我們是鄰省來的,我叫顧守材,今年五十有四了,這是我兒子樂樂,5歲。」
顧守材老來得子,年近50歲才生了樂樂,終於盼得兒子,一家人歡喜的不得了,把樂樂當成寶。可當樂樂逐漸長大會說話後,一家人犯了愁。
樂樂總是說,他叫趙三,家在鄰省趙家村,他想回家看看。起初,顧守材沒當回事,以為是小孩子說話不清晰,聽岔了,但隨著年齡的增長,樂樂描述的越發清晰,他記得前世。
這事擱誰身上都犯難,可顧守材十分溺愛這個兒子,看不得兒子哭鬧,就答應兒子,可以帶他回老家看一眼。
樂樂只記得自己叫趙三,家住鄰省趙家村,更多的信息一時也說不上。這半年來,顧守材只要有空就會帶著兒子出來找老家,找了好幾處趙家村了,這是最後一處,還真給碰上了。
見二叔還是半信半疑,樂樂馬上捲起褲腿,說到:「二叔,我這腿上的傷你還記得嗎?小時候你騎自行車帶我,摔得。」
二叔哪能不記得,趙三是他唯一的侄子,打小就喜歡跟在他屁股後面轉。二叔沒什麼文化,都到這份上了,自然是深信不疑,一把摟過樂樂,抱在懷裡放聲大哭。
趙家村生活枯燥,兩條狗子打架都能成村中頭條,何況這爆炸性的轉世奇聞。村中老少奔走相告,不到小半天,二叔家裡外已被圍得水洩不通,大媽們門外交頭接耳,仿佛地下黨交接情報,牆頭外的大樹上,掛滿了熊孩子。
「我記得......恩......」樂樂畢竟只有5歲,語言表達還不是那麼流利,他似乎有千言萬語要一吐而盡,但話到嘴邊又磕磕絆絆,舌頭打結,只能零星的講述著一些片段。
樂樂的故事,或者說趙三的故事,頗具傳奇色彩......
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