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高考,考上了他自己心儀的建築學專業。
我有一種說不出的高興,高興的是他實現了當年我未能實現的夢想。
記得當年學了紡織專業,心有不甘,經常到旁邊的建築學校旁聽與藝術相關的建築學課程。
後來,因命運安排,與藝術的路越走越遠,但心中的那一點眷戀,始終存在!
兒子考上大學,光自己高興還不行,按規矩得向祖宗匯報一下。
於是帶著兒子回了邵陽武岡楊柳一趟。
拜訪長輩是我們那裡理所當然的習慣,其中一站是大姨媽家。
大姨媽90多歲了,依然很健康!農村的空氣和食物,讓每個人都長壽。
表哥在原來的位置蓋了一座三層的小樓,很現代,而原來那棟畫滿西遊圖案的老房子只能永遠的留在記憶中了。
表哥隔壁有一棟更為精緻的小樓,那是順青哥的。
順青是大姨媽小叔子的兒子,順青的爸我們有時叫滿滿,有時我們又叫他表叔,農村常這樣,踫哪路都能沾親帶故的。
滿滿今年86歲,健碩的很,只是頭髮全白了,南極仙翁那款。
我們去的時候,他正在後院砍柴。看到我們來了,極其熱情地招呼我們喝茶。
茶臺是樹根雕成的,有拼接的痕跡,比城市裡茶室的同類物什略顯土氣。牆邊還有幾塊樹根,滿滿說準備加工成椅子。
院內左前方是假山和噴泉,假山上那塊石頭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從深山裡背回來的。
假山上有一顆說不出名字的植物,據說已經十幾年了,上個月還開滿了花。
院牆周邊是萬年青,有點稀稀拉拉,剪得也沒有公園的齊整。
只有幾個花盆中的紫薇開得還算茂盛,幾顆木芙蓉已經過了花期,很安靜地躲在牆角。一叢月季已經爬上了二樓,還沒有停留的意思。
滿滿年輕時是販牛的,在當時屬於先富起來的那部分人。但很快災難就來了,據說那是資本主義,是夠判死刑的。
滿滿帶著兒子連跳十幾條田埂,離抓他的人最近只有幾米遠。十幾條槍硬是沒有打中他。
滿滿現在說起來依然唏噓不已,至今他仍然不能原諒那班當年抓他的人,畢竟都是鄉裡鄉親的。
滿滿帶著只有兩歲的兒子一口氣跑到500公裡外的貴州從江去了,深山苗族的人都很純樸,好心地收留了他們。
這一呆就是十幾年,回來的時候,還帶來個小兒媳婦,也就是順青嫂子,那年她才15歲。
到現在為止,我也沒有聽懂過順青嫂子一句話。
滿滿回來時已經分田到戶,村裡的田地已經沒有他家的份了。好在順青哥在苗家學了一手好的油漆活,生活還過得去。
我們家的衣櫃、架子床老母親一直捨不得扔,因為上面有順青哥畫的蘭花和牡丹,雕有荷花的大門也不知被弄到哪裡去了。
最忘不掉的是大姨媽家外牆上的西遊插畫,孫悟空騎在白雲上搭手遠眺的情景至今還印在腦海裡。
更為神奇的是他們家居然有相機,在家裡都可以衝洗照片。這是夠稀奇的玩藝兒,因為那個時候看見大巴車,我們都要追上好幾裡的。
每年春節,我總是期盼著去大姨媽家。注意力總在滿滿一家,關注著這神秘而傳奇一家人。
受順青哥的影響,我參加工作第一個月的收入,買的便是海鷗135照相機,包括後面學素描、學國畫、學雕刻、學漆畫的那一點點衝動,都是源於外牆上順青哥的西遊插畫。
現在,在深圳的我,儘管從事著設備自動化編程控制系統研發工作,但我的藝術夢想,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失,它還在心中,只等我稍事空閒,重新拾起,再去成就!
少年已遠,夢想如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