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明几淨的餐廳,衣著整齊的服務員,顏藝俱佳的主廚,黃渤的新綜藝《忘不了餐廳》仿佛不過是一檔普普通通的美食類節目。
可是就是這樣一檔看似普通的美食節目,卻有著最不普通的看點,就是那群服務員。
哪怕貴為百億影帝的黃渤,也不過是他們的綠葉。
那是一群陌生的特殊人群,年紀最小的「公主姐姐」也有65歲了。他們在給客人介紹自己的時候,有一個共同的自稱:我們是阿茲海默症患者。
是的,他們是一群阿茲海默症患者。更為人熟知的是「老年痴呆症」患者。
那是一檔溫暖的節目,圓潤的桌角、隨時可以休息的角落、所有的門檻都改成緩坡。那群服務員積極陽光、服務熱情,除了行動遲緩一點,仿佛一切都很正常。
直到出現那一幕。
公主姐姐真的是一個快樂的有少女心的「公主」,來自東北的她總能與客人找到共同的話題聊上好半天。那天來的客人裡有一個小姑娘的姥姥也是東北人。公主姐姐仿佛他鄉遇故知,拉著小姑娘扭了好半天秧歌,還熱情地邀請小姑娘常來玩。
但是第二天,小姑娘真的來找她的時候,她一點都不記得了。無論周圍人如何提醒,她依舊是一臉茫然。
這是阿茲海默症的一個特點,越是近期的事情,越容易忘記,而越是久遠的記憶越容易記得。
公主姐姐一臉茫然的看著小姑娘
有一種浪漫的說法:他們的腦海中仿佛有一個橡皮檫。
可是記憶,是靈魂的組成部分。
正如《頭腦特工隊》中展現的,記憶中有一種是核心記憶,核心記憶對人的性格、為人處世方式都有重大的影響。
而《頭腦特工隊》中最動人的地方,是萊利兒時幻想出來的小夥伴「冰棒」消失在記憶深淵中。每每看到這一幕,總忍不住潸然淚下。我相信我兒時應該也有這樣一個幻想出的夥伴,陪伴我度過每一個孤寂的白天。而它早已消失在記憶深淵中,無論我怎麼回憶,都想不起來。
這只是一段不重要的記憶,我卻如此懷念。如果消失在我記憶深淵中的,是我的親人,是我的摯友,是我最珍貴的過往,是我最驕傲的技藝呢?
一如朱利安·摩爾在電影《依然愛麗絲》中飾演的愛麗絲,蒲公英奶奶20年前是一名英語教授,她還精通法語和日語。但是由於患病,她已然漸漸失去了之前引以為傲的外語能力,能用的不過是簡單日常的英文。面對一群來自世界各地的客人,有些詞彙也需要想很久。
我不知道她是花了多少時間才接受這樣殘酷的現實。她日後會不會如同愛麗絲一樣,由幹練的學者日漸憔悴成一個無助的主婦。
作為一檔面向大眾的綜藝,忘不了餐廳當然無法展示那樣殘酷的真相。但是我們也可以透過溫情脈脈的濾鏡,管窺那海面下巨大的冰山是多麼寒冷。
「我想不起要說什麼」
「我想不起如何表達」
「我怎麼會弄錯了呢」
「怎麼我會把6寫成9了呢,我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我怎麼會忘了怎麼結帳呢」
「我們還是對這個社會有用的」
「我媽媽以前不敢參加這個節目,她擔心別人知道了,老年大學就不要她了」
「我們家屬能接受,但是我們擔心別人不能接受,漸漸就不和她來往了」
「我以前懂日語和法語,我現在基本上全忘了。」
電影《重返20歲》中提到一個陌生的詞「老年歧視」。
的確,在這個崇尚「孝」文化的國家裡,很難相信我們存在著「老年歧視」。我們總是以為我們是尊敬老人的,我們是關心老人的,我們怎麼會歧視老年人呢?
可是媒體總是讚賞「不老女神」,總是宣傳年輕人的活力與創造力。每一種學科的歷史中總是存在著反面的守舊派,他們仿佛是一群老學究,固守著早該被淘汰的傳統,遏制進步。
老年人仿佛是落後、固執的代言人。仿佛是這個世界的拖累。
忘不了餐廳的服務員們也一再對自己說:「我們還是有用的。」
每一個生命都應努力活得精彩的,在人生的每一個階段。
正如忘不了餐廳的服務生們一樣,他們在古稀之年,一樣彈鋼琴、學畫畫,融入社會。他們在患病的時候依然堅持充滿對生活的希望,堅持相信世界的美好,努力幫助他人。
所以,不要譴責這檔節目對現實的美化,因為那是一種理想的狀態,是五名老人努力給自己的希望,也給我們的希望。
願我們都能安然老去,不懼光陰。
本文作者|亦頻
本文編輯|葉清果
圖片來源|網絡
亦頻,肚裡裝著千百本書,筆耕不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