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自己少年時,孩子都有百草園。這花開後那花開,各種秘密藏裡面。大人在外忙活事,天馬行空沒人管。如今孩子在何處?除了學習哪有閒?教育在造機器人,學校就像一車間。裝的都是啥程序?想想孩子真可憐。
從小有個夢想,手裡有把真槍。碰見一個壞蛋,一槍撂在地上。——少年時曾以木頭製成此槍,每天帶槍上學,感覺頗有膽氣。(下圖為浙江攝影家吳國方先生上個世紀七十年代拍攝的杭州街頭一少年)
少年最愛子彈殼,做把手槍揣懷裡。
時常掏出晃一晃,憑添一股草莽氣。
少年有把錘子,每晚枕著睡覺。
路上遇到壞人,衝他微微一笑。
少年夜持手電,這山找到那山。
昨日同學相告,嶺上有片秋蘭。
少年捉來螢火蟲,裝進竹筒當作燈。
古詩看了沒幾首,早已沒入大夢中。
少年坐屋頂,獨自吹口琴。
無邊玉米地,漫天是流雲。
少年最怕打針,百般扭捏磨蹭。
怕疼並不要緊,人前露出光腚。
猶記小學在破廟,同學折花去報到。
一溜瓶花擺窗臺,先生上課總在笑。
少時床上趴著,看媽縫製棉襖。
費時約有兩天,穿上滿街亂跑。
九歲那年六一,父親送一書包,
晚上摟著睡覺,夢中到處炫耀。
平生不愛體育,少時尤其發愁。
唯有愛好桌球,用的還是左手。
又回小學校,離開四十年。
球檯依然在,無人陪我玩。
長河倚雲邊,孤燈伴少年。
夜雨一枕夢,秋風十萬山。
想想俺的童年,沒有玩兒過搖籃。
今日要去公園,好好玩兒它半天。
大旱
■ 老樹畫畫 文/圖
一個孩子坐於荒涼的村莊之中。有乾枯的樹百年沒有樹葉。房屋寂無人跡,並且沒有風,沒有雨水。
孩子坐於大街的塵埃之中,臉色冷漠迷離。逾五年四月不見有雲霓懸於村上,而樹木於北風之中漸漸失去皮膚。
但蝗蟲終於飛來,並於村中落下,併吞沒遠空的草木。村道之上,田野之中,滿是散碎的樹枝白如枯骨。飛蝗湧入街上,攀於枯槁之樹和分裂之屋,並爬滿雪白的牆壁。但聞天地之間充滿磅礴的牙齒咀嚼的聲音。
孩子於瘋狂的咀嚼聲裡默聲不語。唯見遠處山谷夷為平地,千萬村莊仿佛墳塚。有百年前一張報紙懸浮於空中,有黑衣老人走過無人的城市,有無頭女子騎一輛紅色自行車駛過黃熟的麥地,有巨大手指撫摸桌上白色的鳥蛋。此刻,一禪者執一燭,持一荊杖,走過堆滿烏鴉屍體的荒郊。
孩子僅是一笑,並為飛蝗所掩埋。此刻,有黑驢死於村北土道之上。日如黃昏,並不見村莊有人離開。
漸漸遠去的蝗們年年記得此地風景:湖乾涸如樹皮之紋理,縱橫皆是巫書中的文字。而蟻塚高可及屋,頹廢如自發之人,孤立於荒沙之央。鵜鶘三百年不經此地,唯平平淡淡一個人,背一壺,持一黑花,歷廿八年穿越此處,並記得夢中這些故事。
然終不可與人說出來。
1990年12月於大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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