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內斯特·海明威（Ernest Hemingway）1952年中篇小說《老人與海》（The Old Man and the Sea）中的聖地牙哥（Santiago）就是一位老夢想家。但是經過數十年孤獨的灣流捕魚生活，聖地牙哥的夢變了，被磨平了稜角：他不再夢到自己年輕時的偉大事跡，而是夢回了童年時的一個地方：一群獅子在非洲沙灘上嬉戲。他不禁納悶：「為什麼只有獅子留在夢裡了呢？」
聖地牙哥是個樸素簡單的人。他以捕魚為生，棒球就是他的信仰，而紐約揚基隊中了不起的迪馬吉奧（DiMaggio，美國棒球史傳奇人物）就是他的神。可以近一段時日大海變得很無情，這位老漁夫孤零零地在海上漂了84天，仍一無所獲。他祈禱幸運的到來，卻不愚昧迷信。他虔誠而不虛偽，釣魚時小心翼翼，雖然有時會有點猶豫不決。當魚兒上鉤時，當藍色深海裡的魚餌帶來希望時，聖地牙哥祈禱能得到力量和勇氣，助他捕獲馬林魚。「我願意念十遍《天主經》和十遍《聖母經》，只要能讓我逮到這條魚。我已許下心願，要是逮到了它，我一定去朝拜科布萊的聖母，我承諾一定會做到。」
他是個背運的貧苦鄉村漁夫，歷經風霜艱辛，年老體衰，但他那雙藍眼睛是「愉快的，毫不沮喪的」。他在第85天重新出海，獨自一人乘著小船向前，離開那片一無所獲的深海，去尋找「鰹魚和長鰭金槍魚群」。他想，其他地方的收穫或許能多些，「說不定還有那條大魚呢」。
他的想法是對的。但是當他的大魚上鉤後，真正的考驗開始了。日子一天天過去，睡眠不足的老人已經不知時日了，他駕著小船穿過了一大片馬尾藻。每天吃生土豆和劍魚的確能讓他保存體力，但馬林魚的勁頭消耗得太慢了。聖地牙哥後悔自己準備不足：「以後不帶鹽或酸橙，我絕對不再乘船了。」他的話語裡帶著希望——以後他還會重新回到海上來捕魚的。
聖地牙哥贏了這場戰鬥，但輸了戰利品。絕望令他使出了超常的氣力，他卻為此懊悔不已。他為獅子夢的殘境悲嘆，但是卻並沒有屈服：「一個人可以被毀滅，但是不能被打敗。」
我正在重溫聖地牙哥的故事時，聽聞了諾曼第教堂的老牧師在恐怖襲擊中指揮混亂人群，卻慘遭謀殺的新聞。恐懼褪去後，我再次投入海明威的故事，並從中尋找到了慰藉。語言的力量是暴力無法侵擾的。不管是教堂裡的低語禱告，還是風暴中的高呼吶喊，語言都是我們的一生摯友。而海明威的這篇文字雖然篇幅不長，卻如燈塔般孜孜不倦地支持、引導著世人。
《老人與海》是一個美麗的故事，浸潤在哈瓦那（Havana）海岸的鹽水與汗水、魚餌與啤酒中。它向世人昭示著生活的真諦：在這個變化無常的世界裡，從我們的第一次呼吸到最後一個心願，歷經了大大小小的勝利和失敗後，最終令我們堅強下來的，是希望。
原文選自：衛報
作者：Russell Cunningham
譯者：馮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