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聲圈是一個怪圈子,容不得別人好。而且,老先生們也說,這行是牛皮無義行。人人都是過五關斬六將,挨打的事從不提。可共患難但不可共享福。最主要的一點,以上這些幾乎沒什麼人敢承認。
北京相聲界曾經有人說過這麼一段話:「在郭德綱之前,我們可以很安靜地安樂死,可以很舒服地混到死。但是他出現之後,打亂了我們的正常生活,要是我們還在臺上再說十分鐘的相聲,觀眾不認可。他讓觀眾知道了什麼是相聲,我們怎麼辦?」我們在2005年剛火起來的時候,相聲界甚至有人希望組織一次遊行,建議有關方面封殺我們。這一切只是因為我和德雲社觸動了某個利益集團。
德雲社在相聲界是極其受排擠的,比如我們演出時,經常有同行在臺底下偷聽、記錄,然後找出可以上綱上線的話,再到有關部門去舉報,時至今日,依舊如此。比如說,我們曾說過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誰誰誰愛聽相聲,這些人就換一個角度去舉報我們說:「郭德綱在臺上侮辱革命前輩……」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尤其是同行,最知道哪裡是軟肋了。很多話老百姓聽完也就哈哈一笑,但同行就能給你渲染。儘管現在我們的相關負責人並不會完全相信他們,但是這樣的事情會很噁心你,他們還樂此不疲。現在這種情況表面上好些了,但他們內心的仇恨還是一樣的。
2005年底相聲界的大批有識之士紛紛衝上前線,欲與德雲社決生死。其實,我很理解大家。那無非是一場賭博。有數位老藝術家,豪賭一生,但這一寶卻押錯了。可惜,賭場如戰場,悔棋非君子。也有的老藝術家被徒弟們戳瞎了雙眼後又被扶上一條瞎驢。殘陽西下,通往懸崖的瞎驢馱著一位失明的前輩,老先生一手擦著臉上的鮮血,一手高舉著旗幟,旗上寫著「打倒郭德綱」。
人人都以為說相聲的很快樂,其實只有我們自己知道這行苦不堪言。藝術不精者萬眾唾罵,藝壓同行者又要遭受行內陷害。正所謂說得不好觀眾罵街,說得好了同行罵街。經過多年的努力,我越來越看透,只有同行才是赤裸裸的仇恨。
相聲圈是一箱蘋果,好的都放在上面,一掀蓋又大又紅,我不過是把箱子倒過來,讓大家看看爛的。當然,上邊那些紅的也不是完美的,有可能心裡爛了。相聲圈有個特點,人見人都很熱情,哪怕人害了人,當面也絕不露聲色,被害人滿面春風地回去想辦法報復,讓全世界的人看著都很理智,既顧全大局又很大度。可結果呢?這圈子因為這種假和氣已經墮落成了不可救藥!不用時間去驗證,不用觀眾去體味,我是被害人,我知道疼!喊疼的時候不是為了煽動一些局外人去盲目地信仰什麼和不信仰什麼,既然是來尋樂子的,更不必要跳進去蹚渾水。這些言論,拿到大庭廣眾之處談,正是一種負責任的表現!
如今的相聲界,很像隋末。十八家反王,六十四路煙塵。頭插雉雞尾,手搖順風旗。尾有長有短,旗有矮有高。有佔山的,有佔道的,豆腐佔塊,扁擔佔條。各有各的活法,各有各的絕招。挺好,千萬別攔著。俗語云:退潮才知道誰沒穿褲子。但願這行能真正繁榮,上有蒼天,下有地鐵,當間兒得對得起藝人的良心。據說京中小劇場達數十家之多,大部分以送票為生。我常感慨:既然送票那麼出色,為什麼不幹個快遞呢?
作者:郭德綱
來源:《過得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