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在朋友圈讀到一篇文章《如何成為一個沒用的人》,細讀下來此文調侃的應該是當下各類追求存在感的方式:選擇不一樣的旅行,在人群中特立獨行,獲得頭銜與贏得粉絲.也許都是在顯示自己「有用」。有用與無用,兩種價值觀。
關於有用沒用,忽然想到有一個人或許可以寫一寫-號稱「街拍鼻祖」的紐約時尚攝影師比爾·坎安寧(Bill Cunningham)。對於貼上「鼻祖」這樣一個諾大的標籤,也許比爾本人並不喜歡,不過更大可能是,他根本不在意世俗的評價。作為一個典型的「無用」的人,用任何標籤來定義他都不合適。如今,他就是個愛拍照的老頭兒。21 歲從哈佛大學退學的比爾陰差陽錯進了時尚媒體這一行當,從上世紀60年代起,比爾的相機鏡頭開始對準那些紐約街頭的漂亮時髦人。在「街拍」這個字眼根本不存在的年代,這是一份容易被誤解,甚至有幾分猥瑣的工作。「您的鞋子看起來很不錯」.咔嚓,比爾永遠笑呵呵。
生於1929年的比爾今年86了,他還在街上笑呵呵地拍著。
在時尚這個行業,比爾·坎安寧到底是個多沒有「存在感」的人物?
關於穿,比爾的行頭總是一件一成不變的藍色工裝外套---「貴重,漂亮的夾克?哦,我的相機會把它磨壞,太浪費了。」長年累月,比爾的工作方式就是騎著自行車穿梭於曼哈頓最繁華的街區,有時,為了安全起見,他會套上一件反光馬甲,下雨天,他還有一件用膠帶修補過的雨衣。
關於住,比爾住在曼哈頓中城 Carnegie Hall 一個非常狹窄的單室套中,這是家也是他的工作室。單人床被大量的文件櫃包圍,沒有任何體現所謂品質的物件。柜子裡是什麼?膠片,當然是膠片,滿滿的都是膠片。幾乎沒有幾件衣服的他,對食物同樣沒有追求,比爾把家裡的廚房也改成了貯藏間,他說這輩子沒做過飯。
比爾在家中
關於金錢,愛情與友情,比爾說過一句很著名的話:If you don’t take money, they can’t tell you what to do. That’s the key…(如果你不收錢,他們沒法吩咐你做什麼,這是關鍵...)。在我看來,這是他追求興趣帶來的純粹快樂的方式,與成就感無關。關於比爾,有一部很著名的紀錄片《我們都為比爾盛裝》(Bill Cunningham New York),片末,採訪者問他有沒有愛過一個人時,他回答:「沒有。」 接下來是良久的沉默,這沉默裡的意味,無人知曉。在進入不被家人所認可的時尚行業後比爾甚至遠離了原生家庭,他身邊也沒有親密的朋友。
對吃,穿,住,愛情友情都維持在「基本款」甚至空缺的狀態,按世俗的標準,比爾的這一生似乎又無用又無聊。與這種清道夫式的生活相比,比爾的工作和興趣卻是在街頭在秀場捕捉和紀錄美麗,新鮮,時髦與特立獨行。他也是那個穿著儉樸平常的基本款還能坐在時尚女魔頭Anna Wintour 身邊看秀的人。永遠帶著幾分緊張羞澀,但那也許不是因為場合的緣故,於這個熱鬧的世界,比爾更像是個謹慎認真的旁觀者。
1978年比爾在時代周刊上發表了一組街拍照片,對於這組照片,當時的編輯Arthur Gelb評價道:「這是時代周刊的一個轉折點---第一次在沒有得到那些名人許可的情況下發表他們的照片。」而去年10月離世的美國著名時裝設計師Oscar de la Renta談到比爾·坎安寧時說:「他擁有整個紐約近4,50年的視覺故事,多於這個城市中的任何人,這也是紐約時尚生活全部視野。」
比爾的街拍作品
比爾說,最好的秀場永遠在街上,不管是不是名人,我只對衣服有興趣。我關注人們用時尚來表達自我的天賦。作為攝影師,我希望自己消失,把一切放在取景器裡。
比爾還說:時尚是一副保護我們從日常生活中存活下來的盔甲。
然而,他卻扔掉了這盔甲。有一種自由是在金錢財富達到一定程度後的無限選擇權,還有一種自由也許就是比爾這樣的,對物質,聲名,甚至情感的要求都降到最低,可以不被任何東西綁架的自由。不論好壞,這世上,至少有一種人生是這樣的。
特別喜歡比爾的一句話:keep a distance from what you are doing. so you can be more objective. 與你正在做的事情保持距離,那樣你才能更客觀。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