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郭豔麗
▌▌《鹿港小鎮》:淳樸民風和鋼筋混凝土的撞擊
聽說他們挖走了家鄉的紅磚,砌上了水泥牆;家鄉的人們得到他們想要的,卻又失去他們擁有的。
記者:上世紀80年代以來,《鹿港小鎮》作為羅大佑首張專輯《之乎者也》中的第一首歌,描述了一個來自鹿港小鎮的洗車的小夥子,從貧窮的小地方到繁華城市中「尋夢和夢碎」的心境,也批判經濟發展所帶來的內心之痛。《鹿港小鎮》表達了臺灣社會怎樣的矛盾心境?
楊渡:羅大佑的《鹿港小鎮》大家都耳熟能詳了。我特別講它是因為,上世紀70年代後臺灣經濟開始起飛,可是正如同每一個經濟極速發展社會所帶來的問題一樣——空氣汙染,河流、水源汙染,社會發展不平衡,勞工被壓制在底層……很多年輕人希望到城裡找工作、掙錢,發展自我。但各種問題都出現了。
羅大佑在上世紀80年代唱的這首歌代表了一種心聲:這些「文明」不是他要的,臺北的「繁華」不是他要的,也不是他希望的未來。歌詞中說「臺北不是我的家」,實際上是羅大佑唱出了一個時代的迷茫——這是他的歌,也是他以歌表白「一個人的心靈史」。
記者:老歌、記憶、心靈,是你進入歷史的路徑嗎?
楊渡:是的。歷史的核心是人,是人性,是人的命運。無論哪一個年代,我所感受的臺灣人、臺灣史是有溫度的,「是父祖的生命與記憶」。我願意回歸到人的本位記錄那些被歷史大詞覆蓋下的個體命運,勾畫出隱藏於歷史大脈絡下的隱秘線條,撿拾歷史敘事中遺落的臺灣故事。
記者:《鹿港小鎮》所表達的「個人化的臺灣史」有著怎樣的面貌?
楊渡:在我記憶中,臺灣從農業文明走向工業文明,歷史上只有這一次。幾千年的歷史,一直都在農業社會反覆打轉。在飛躍進入工業社會的過程中,我們遭遇了那麼多故事、劇痛,甚至生命在這個過程中被碾壓、被扭曲、被異化,巨起巨落。所有的工廠,所有的生產方式,乃至於社會變革,都在轉型。
記者:你說你選出來的歌,每一首都代表臺灣一個時代。你記憶中,在大陸流行的歌曲哪些有時代感?
楊渡:歌跟人的關係很複雜,能觸動你心底的情感旋律。我記憶最深刻的、最有代表性的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崔健的《一無所有》。此後,八九十年代蘇芮的《我拿什麼奉獻給你》在大陸流行,也可以代表那個時代大陸年輕人的一種追尋——這些有代表性的歌,每個人講起來感受都不一樣,但是恰恰這種不一樣,能觸動不同的感情。
記者:豆瓣有評論說,《在臺灣發現歷史》讓人想起在臺灣當地有一個從來沒讀過書的老太太,一開口唱的就是「新秀羅裙兩面紅,一面獅子一面龍」,整齊,押韻,華麗。但是老太太自己卻不知,這裡面有和唐詩一脈相承的東西;也有人說,臺灣上世紀50年代的農田山水、溫軟親和的閩南聲調,在你書中的紙面中清晰起來。評論稱《一百年漂泊》和《在臺灣發現歷史》,是「能聽見聲音的書」——它們是你的「詩和遠方」嗎?
楊渡:事實上,要了解臺灣的命運,就必須從更廣闊的歷史視野,看見一個大時代的軌跡。
我從前是一個記者,希望通過我的筆去反射和影響社會。現在我希望通過寫作來記錄個人化的歷史,記錄臺灣轉型過程中遭遇到的困惑、失落及錯誤的地方,也可能找到答案和希望所在。
當然,這個過程中的每一個生命、每一個人其實都值得我們去記憶。在五千年來的縱向歷史脈絡中,我們這一代人看到了這一段歷史的巨變。我希望能記錄這個巨變的某一局部。我如果有「遠方」的話,就是希望未來能多寫一些能打動人的故事,讓人們互相多關照一些。
二十世紀六十年代臺灣農村的生活圖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