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像長河,奔湧向前毫不停留。容顏是河裡的鵝卵石,在時光的浸融之下,敏感而又滄桑。唯有季節的更迭是一件溫暖的事,可以緩解時光流逝的冷酷無情。冬去春來,夏盡秋臨,九月又至。九月,又見鷹飛。「九月鷹飛」是被古龍的同名武俠小說叫響的。秋高氣爽,草長葉黃,在遼闊的原野上,獵人們會放出漫天的獵鷹,當獵鷹飛舞時,即使是那最狡猾的狐狸也以為地上有了美味,便紛紛從那躲藏的洞穴中出來奔向那假想中的食物,殊不知自己反而成為了獵人的禮物——只要有一隻狐狸出現就會有無數隻蒼鷹飛起,只要有鷹飛起,那隻狐狸就死定了。這大概就是「九月鷹飛」的由來。如今,「九月鷹飛」已成為風雅的嚮往。獵狐成了難事,但是看見鷹飛卻容易,在大漠,在草原,會捕捉到雄鷹的身影。九月蒼茫,乘風而起,雄鷹翱翔藍天的英姿,俯衝擊水的儀態會不會在一瞬間感染你?一定會。在你顛沛流離,或者平淡如水的一生中,肯定會被某些瞬間、某些際遇所感動,所震撼。「九月鷹飛」帶給我們的更多是某種儀式感。七月在野,八月在宇 ,九月在戶,十月蟋蟀入我床下。九月當然與眾不同,九月的特徵那麼明顯,對它的喜歡罄竹難書。九月遠去又回來。可是我們真的能擁有九月嗎,能永遠看見鷹飛而感慨嗎?每年九月,我都想為九月寫點什麼,可是寫什麼呢?九月是那麼縹緲的時間概念,我能夠寫下的恐怕只有空洞的感慨以及自以為是的臆測,更多的也可能是從文學角度牽強的拉扯。提到文學,不妨拉扯兩句。朋友圈中,夥計發圖說在曲江碰見平凹和另一書壇大佬路邊石凳上閒坐,拜時間所賜,他們的容顏滄桑垂老,但這不影響我對平凹主席的景仰。他年年出新書的高產讓人嗟嘆。網上說他的兩部新作《暫坐》《醬豆》今年即將出爐。一個功成名就的作家能夠筆耕不綴,一定是對寫作的真摯的熱愛。我喜歡的作家中,村上春樹也不簡單。他的一部《挪威的森林》在全球賣過1000萬冊。最近的是2018年推出的《刺殺騎士團長》,值得一提的是在新書發布舉行的一次文學活動中,70高齡的村上春樹獨自開車,遊覽了整個日本東北地區海岸。我喜歡獨自駕車郊行,或多或少受了他的影響,不單他自己,他書中人物常常有獨自駕車穿行的舉動。說不出原由,偶爾心血來潮,我駕車穿過近郊長長的環山公路,把音樂開到老大,一首一首循環播放收藏的老歌。目之所及的是遠山、樹木。風來過,音波翻湧。運氣好時,有鷹掠過半空,尾翼掃過山的末梢。而此時,你或許在遠方,她可能在靜思。萬物生長,各安其所,各司其責。有人在安大略省的近海裡悠閒撒網捕魚,有人在雅魯藏布江瀟灑聽風,有人官司纏身,有人大廈傾倒.芸芸眾生,每一個人的歡喜悲苦都不盡相同。在時間之河裡穿行,我們都得到了什麼,又失去了什麼?恐怕很難有人回答。而我們又將向何而去?鷹飛千裡,是為擊水,可人呢?人的欲望溝壑難平,如果把失去和得到劃在豎線兩邊,誰能告訴我們得失的比例多少才算適當?有人大得小失,有人大失小得,有人旗鼓相當,不一而足,優劣難以評價。豐子愷說「不亂於心,不困於情。不畏將來,不念過往。如此,安好。」但我以為,不懼過往,不畏將來,才是美好的人生。飛鷹飛越山林湖泊。羽翼划過山脊,自由矯健;爪印蓋過水麵,迅捷利落。它其實不知,也不管我們,為它記,為它吟唱。
》》》江言:媒體人、作家。出版有《6路車開往終點》《如果時光留不住》,即將出版《迷失在青春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