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寫簿裡的塗鴉」,阮義忠如此定義自己在1975年至1988年間,漫步臺北街頭,留下的攝影作品。
這無疑是自謙的,就像他在那本「塗鴉集子」開篇所引用的:
為一座城市造像,是件永無止境的事。如果開始嘗試去做,本身即是犯了自視過高的毛病。即使這一努力會使自己對事情的真相有所體會,但它只不過是城市的一則謠言罷了:沒有意義,也不會流傳下去。他沒有賦予自己十幾年的工作以崇高的意義,但我們卻能從這些當時稀疏平常的百姓生活裡一窺城市的風雲變化。
那時正值臺北飛速發展的時期,透過阮義忠的鏡頭,我們得以目睹城市快進狀態下,人們的快樂、哀愁、迷茫和躁動……
△日盛證券,1988
△市立體育場,1977
△八德路,1987
阮義忠祖籍宜蘭,對臺北這座城市的憧憬起源於兒時隔壁一位名叫「鐵魯」的同伴。
「鐵魯大我四五歲,小學畢業之後就到臺北闖蕩。幾年不見,他的穿著打扮,甚至連氣質都大大變了,再也不像我所熟悉的莊腳囝仔的模樣,說起話來連宜蘭腔都聽不出來了。」
「臺北真厲害」,在那時的阮義忠眼裡,臺北是一個可以把人徹徹底底改頭換面的地方,「一個本來土裡土氣的窮人家小孩,到那裡打滾一番,就能脫胎換骨,像鍍金般地變成有見識的時髦人。」阮義忠對臺北越發期待,他甚至會將鐵魯帶回來的許許多多垃圾——口香糖紙條、歌廳的票根、電影說明書、餐廳火柴盒……都收集起來,「好像這些東西是一片片七巧板,足夠我拼成一幅幅想像中的臺北圖像。」
終於,在鐵魯全家遷到臺北的第二年,從小學進入初中的阮義忠也做了一個在後來看來「一時糊塗所做的決定」——放棄念書,背棄家人,離棄故鄉,前往臺北。「我覺得這是我可以成為鐵魯的唯一途徑。」
這次「大膽的出走」僅僅維持了三天,便以被所謂的職業介紹所騙光身上所有錢財而告終。失魂落魄的阮義忠在街頭被摩託車撞倒,在好心婦人的幫助下找到了鐵魯家。本來是想前去投奔的阮義忠看到鐵魯一家五口窩在比鄉下住所還要破爛的鬥室裡,曾經的「臺北夢」一下碎個精光。
△中山北路,1976
高中畢業後,阮義忠再次來到了臺北,漸漸的,他在臺北謀生的日子都快超過了在故鄉成長的歲月。
儘管如此,這座城市在他眼裡常常卻是陌生的。
「這座城市經常以令人想像不到的姿態,聳立在你面前。每隔一陣子,它就會讓人冷不防地吃個大驚,仿佛被捉弄了一般。
臺北變得太快太花枝招展了,以至於我的照相機往往只能捕捉到它那正在變魔術般的花招,而無法找出幻象的漏洞,一窺它真實的面目。」
阮義忠在1988年為臺灣《聯合報》撰文時曾回憶到,「當年初抵臺北時,仁愛路只通到四段頭,沿路的平房現在都成了林立的大廈,而東區仍是綠疇一片呢。現在的八德路,彼時還叫中正路,並且不予分段,找起地址費事無比。當時的敦化南北路只有一兩幢不高的樓房,要到內湖一趟還得翻山越嶺,在阡陌田埂間繞行……」
幾十年過去了,現在的臺北街頭,又是全然不一樣的景象。
△金像獎大戲院,1980
△臺北市上空,1982
△民生東路,1984
△重慶南路,1988
△北門,1988
△衡陽路,1979
阮義忠整理照片時感慨:「覺得自己為這座城市造像的工作,竟有點像當年一般,靠著鐵魯給我的洋菸紙、火柴盒、電影票根……在拼著一幅虛幻的臺北圖。」
-The End-
素材來源:「阮義忠經典攝影集」叢書《都市速寫簿》
授權:浙江攝影出版社
編輯:陳婉婷
校對:李立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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