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水蒼蒼,古城悠悠,源遠流長的江河文化,興旺繁茂的城市文明,瑰麗多彩的詩文華章,在襄陽這個地理區位上,聚合為一個明麗的亮點,讓後人源源不斷地去探尋。漢江的歷史,從何時起始,沒有見到確切的記載,但不可否認的是,同黃河長江一樣,她孕育了漢民族的興盛,滋養了華夏文化,也承接中華文學源頭。有說漢水古為沔水、夏水,為中華漢民族的文化之源,是詩書經史的濫觴之地,是詩經、楚辭的交匯、聚合之地。
楚辭不用說了,不僅《詩經》的諸多篇章中有漢水之題名,幾部中國歷史書也記載了華夏民族與漢水的關聯。據說,章太炎曾認為,中國稱為華夏,就因華山夏水得名。歷史學家呂思勉說:「夏為禹有天下之號,夏水亦即漢水下流。」《詩經》中的「江漢浮浮」「江漢湯湯」,以及夏水、漢廣等入詩題中,揭示出漢水文化在中華典籍中的分量。漢水,這條平緩而清澈的水流,如果僅是從詩文傳統和文化脈流看,足以成為一個獨立而奇特的文化景觀。
月夜裡聽漢水汩汩的波流,看江水逶迤,不禁想起漢江文化的源流。「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江流天地外,山色有無中」。這些寫江水、抒情懷的名句,此時更有一番意味。悠悠流水,不舍晝夜,流出了歲月,流出了人文歷史。
唐詩文化之於漢水,就是一個碩大的紀念碑,襄陽之於文人騷客,如同一個不盡的寶藏。當年孟浩然、李白、白居易、王維、岑參們,用詩文記載遊歷於此的感受,佳構名篇,盡顯了歷史的風華與自然的佳美。詩人筆下的古城江水景象,引領我們穿越,行走,也還原我們對當年漢水文化的想像:
李白的一首《襄陽曲》,寫盡了襄陽風華:「襄陽行樂處,歌舞白銅鞮。江城回淥水,花月使人迷。山公醉酒時,酩酊襄陽下。頭上白接籬,倒著還騎馬。峴山臨漢江,水淥沙如雪。上有墮淚碑,青苔久磨滅。且醉習家池,莫看墮淚碑。山公欲上馬,笑殺襄陽兒。」讓人恨不能做一回詩仙,醉飲江水,閒居山水。
漢水清澈如許,令詩人們流連忘返:白居易的「楚山碧巖巖,漢水碧湯湯」(《遊襄陽懷孟浩然》),岑參的「不厭楚山路,只憐襄水清」(《餞王岑判官赴襄陽道》),丘為的「臨泛何容與,愛此江水清」(《渡漢江》)。「遙看漢水鴨頭綠,恰似葡萄初醱醅」(李白《襄陽歌》),「漢水清如玉,流來本為誰」(元稹《襄陽道》)。
而羅隱《漢江上作》「漢江波浪淥於苔,每到江邊病眼開」,還褒獎了漢水的如玉清流的品性,還有更為神奇的是,詩人患有眼疾,每次到漢江見到青苔一樣綠的漢水,病眼就奇蹟似地睜開。詩中,舉凡山川景物,成為情感之物。一江碧水,僅在唐代就有無數大詩人留下了諸多篇什;一方水土,也因有了這名篇佳作,千古流傳,芳名遠播。
當然,隱掩在這詩文華彩的背後,還有那一處處古蹟,如無言碑雕,記錄著歷史,展示著歲月風華,顯現出襄陽城市文化的悠遠深厚。走在那青石悠悠的老街,宋代的「九街十八巷」風採依然,瞻仰那美輪美奐的宋代綠影壁,撫摸著當年楚漢時代遺存的石器陶片,想像著在漢水的千年洗禮下,一代古城的風華無限。
還有,那鬱鬱蒼蒼的古松翠柏掩映下的古隆中,典雅森然、面山而居精巧的習家池,以及滄桑古雅的昭明臺、巍然聳立江邊的仲宣樓等。這襄陽城的件件文物,見識了悠悠漢水的千年風雨,成就了襄陽一代名城的歷史地位。
或許是漢水的滋潤,夏雨綿綿,臥龍山松青柏翠,香樟樹高大挺拔,當年諸葛孔明的讀書處,劉備來訪的三顧堂、六角井,顯得神秘而森然。諸葛亮十六歲時隱居於此,十二年躬耕苦讀,後因被劉備真心所感勸,為之作「隆中對」,「三顧頻煩天下計」,他出山遠行,從漢水到長江再漢水,輔佐劉備。在古隆中的樓牌兩旁,分別刻有他的名句「淡泊明志」「寧靜致遠」,名臣的一腔情懷,肝膽相照,超邁高義,拳拳赤心,後人景仰。
在襄陽,同樣糞土名利,布衣粗衫,抱樸見素,與諸葛同一時期的還有龐德公,也有李白專門賦詩稱道的「孟夫子」孟浩然。漢水蒼茫,滄浪濯纓。清水澄碧,漢水有意,洗滌了高士大儒們的塵埃,成就了他們武功文事,滋潤了他們的一世英名。「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李白的感嘆,遺響千年,一代大儒仁者,如漢水之清流,歷萬世而流芳。
「漢江天外東流去,巴塞連山萬裡秋。」無論如何,天地有道,自然有靈,日月經天,江河行地。「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古城悠悠,漢水滔滔,一座城市和一條江水,在新的時代,或許生發了許多可歌可泣的故事,但是,自然,歷史,過往的沉澱,是它們或他們得以精彩和優秀至為重要的根本依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