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後、00後有了各自的足球「飯圈」,無需一個大一統精神主宰。而懷念馬拉度納的多為70後、80後,那是他們一去不復返的青春,更是所身處時代的退場。
當地時間11月26日,一代傳奇球星迭戈·馬拉度納的遺體告別儀式在阿根廷總統府(玫瑰宮)舉行,以此悼念他對阿根廷的巨大貢獻。他的遺體將在總統府停留三天,以便民眾進行悼念。另據阿根廷媒體報導,阿根廷政府已經準備為馬拉度納舉行國葬。
與此同時,在世界各地包括遙遠的東方,人們為馬拉度納而悼念,這可能是足球史上參與者數量最多、最不分國界種族的一次隆重儀式。
在我看來,馬拉度納去世,代表著足壇統一偶像時代的黃昏。確實,每個足球迷對於足球的審美角度、價值取向等各有差異,在足球運動員的認知上也就帶有強烈的多樣性。比如在當今足壇,圍繞梅西和C羅的兩大派粉絲之爭,其激烈程度一點都不亞於演藝明星的飯圈。
偶像是公眾寄予某種情感寄託的投射產物,作為公眾人物就難以避免被社會消費的命運。頂尖水平的足球運動員作為足球圈關注的焦點人物,其場內場外的任何舉動和言論都會在輿論上被放大。而由於粉絲對不同偶像的追捧,也造成對其他偶像的攻擊性輿論,比如梅西的球迷總是會黑C羅只會濫射、搶點球,而C羅球迷則將梅西醜化為三寸丁、靠吃巴薩小白、哈維紅利、沒有過硬大賽冠軍指標等。
但馬拉度納不同,從競技角度來看,馬拉度納在那不勒斯獲得過被稱為「小世界盃」的義大利足球甲級聯賽冠軍,要知道當時意甲裡面群雄並立,荷蘭三劍客的AC米蘭、德國三駕馬車的國際米蘭、老婦人尤文圖斯等,都擁有更強的陣容和更大的名氣。因此馬拉度納在那不勒斯被譽為神,就在於這一逆襲奇蹟。
而在足壇最高等級的世界盃上,86年成為馬拉度納一生足球成績的頂峰。率領在世界盃預選賽跌跌撞撞的阿根廷隊一路過關斬將,最終殺入決賽,並助攻絕殺具有鋼鐵意志的德國隊,以及在對英格蘭隊比賽中的上帝之手,濃縮了一代狂人的技術、領袖意志等精華,成為無數球迷永恆的記憶。
因此,在足球場上,馬拉度納的成績基本無可挑剔。儘管在場下,服用違禁藥物、上帝之手所指向的嚴重犯規,也讓其一度陷入爭議,然而這種爭議基本只限於官方口徑與媒體,而在足球大眾中對其形象認知並無太多損害,甚至成為其獨特性格的重要表徵。
這恐怕與馬拉度納所身處的時代背景息息相關。在足球界,馬拉度納之前的頂尖球員,比如荷蘭的克魯伊夫,雖然也有著超凡的技藝,但止步於世界盃決賽,成為無法填補的遺憾。而更遙遠的貝利,雖然三奪世界盃,但當時巴西隊實力本身就處於世界領先水平。
更為重要的是,就中國球迷來說,80年代電視開始普及,從而讓我們可以「近距離」觀看馬拉度納在世界盃的精彩表演,這種衝擊力和現場感,顯然是面對遠古大神的圖文感受無法比擬的。而80年代又是中國偶像時代的開啟,自改革開放以來國人迎來前所未有的廣闊外部世界,青年人也在激烈變革中需要得到更多的精神支撐,無論是文學、詩歌偶像,還是國內郎平、國外馬拉度納為代表的的體育偶像,都與年輕人當時強烈的精英崇拜情結相契合,從而不自覺地將其作為某種標誌符號,擺放在社會潮流的坐標上。
因此,在80年代中國足球第一次衝擊世界盃失敗後,國人更急切地尋找精神慰藉的出口,也就對馬拉度納的崇拜更深一層。而馬拉度納的招搖、不羈乃至吸毒,也被青年人視為對抗世俗主流價值觀的體現。
然而,從馬拉度納退出足球的上世紀90年代開始,中國以及世界的社會文化發生了重大改變,商業化對足球世界的影響力與日俱增,而中國青年也變得分殊化,對於足球運動員,有些人以場上競技為主,其中又分化出力量型崇拜(如對德羅巴)、古典藝術型崇拜(如對小羅),等等。足球流派也更具多元化,球隊教練對於球員與球隊戰術、陣型的嚴絲合縫程度要求日益提升,這最終導致了馬拉度納式個人偶像模式的一去不復返。
因此,馬拉度納走了,足球最後一個統一球迷認知的偶像時代也結束了。這其實就是時代發展的必然。90後、00後有了各自的足球「飯圈」,無需一個大一統精神主宰。而懷念馬拉度納的多為70後、80後,那是他們一去不復返的青春,更是所身處時代的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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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左海濤 王夢琪
統籌:王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