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是唐代彪炳千古的著名詩人,他的詩文,灑脫飄逸,似信手拈來,卻回味無窮。然而,像歷史上的大多數文人一樣,李白的一生也非常坎坷。他在二十五歲的時候離開四川,長期漫遊。唐玄宗天寶元年,被召入京,供奉翰林,受到唐玄宗的禮遇。不到兩年,就又被「賜金放還」。安史之亂的時候,他抱著平亂的心志,成了永王的幕僚。唐肅宗至德二年永王敗,李白也受到了牽連,被流放到夜郎,後來遇赦東返,卻在不久之後病死。
李白的一生,滿腹才華,才沒有用武之地。他三十多歲的時候,還沒有謀生之所,他聽說荊州長史韓朝宗喜歡推薦有才之士,便給韓朝宗寫了自薦信,希望能得到韓朝宗的推薦,那麼,在這封求職信中李白都說了些什麼呢?今天就讓我們一起來欣賞一下這首一千多年前的求職信。
白聞天下談士相聚而言曰:「生不用封萬戶侯,但願一識韓荊州。」何令人之景慕,一至於此耶!豈不以有周公之風,躬吐握之事,使海內豪俊,奔走而歸之,一登龍門,則聲價十倍!所以龍蟠鳳逸之士,皆欲收名定價於君侯。願君侯而驕之、寒賤而忽之,則三千之中有毛遂,使白得穎脫而出,即其人焉。
在這封信的開篇,李白道出了自己寫這封信的原因,因為他聽人們常常在一起議論,「人生就算不能被封為萬戶侯,也一定要一下韓荊州」。為什麼人們如此的敬仰韓荊州你呢?因為您有周公的風度,握髮吐哺,接待賢者的美名。所以,天下的豪傑俊才,都願意來到您的門下,一經您的接待,他們就能身價倍增。您不因為自己富貴而驕傲,也不因為他們貧賤而輕視天下學士。我,李白,就是那個可以脫穎而出的毛遂。
白,隴西布衣,流落楚、漢。十五好劍術,遍幹諸侯。三十成文章,歷抵卿相。雖長不滿七尺,而心雄萬夫。皆王公大人許與氣義。此疇曩心跡,安敢不盡於君侯哉!
這一段內容,是李白對自己的介紹。我,李白,一介白衣,十五歲愛好劍術,拜訪了許多地方長官,三十歲詩文有了很大的成就,屢次拜謁朝廷中的卿相。雖然我的個子不高,但是我的雄心萬丈。王公大臣們都誇讚我有氣節,有道義。這就是我的過去。
君侯製作侔神明,德行動天地,筆參造化,學究天人。幸願開張心顏,不以長揖見拒。必若接之以高宴,縱之以清談,請日試萬言,倚馬可待。今天下以君侯為文章之司命,人物之權衡,一經品題,便作佳士。而君侯何惜階前盈尺之地,不使白揚眉吐氣,激昂青雲耶?
這一段內容,李白設想了如果自己被韓荊州重用後的情景。只要您能接納我,用盛大的宴席接待我,聽我縱情暢談,那麼我就能日試萬言,我能像袁虎一樣,靠著馬背,手不停筆,一會兒就能寫成一篇文章來。人人都說大人您是評價文章的主宰,權衡人物的權威,您又何必吝嗇門前的一小塊地方,不讓我揚眉吐氣,奮發昂揚於青雲直上呢?
昔王子師為豫州,未下車,即闢荀慈明,既下車,又闢孔文舉;山濤作冀州,甄拔三十餘人,或為侍中、尚書,先代所美。而君侯亦薦一嚴協律,入為秘書郎,中間崔宗之、房習祖、黎昕、許瑩之徒,或以才名見知,或以清白見賞。白每觀其銜恩撫躬,忠義奮發,以此感激,知君侯推赤心於諸賢腹中,所以不歸他人,而願委身國士。儻急難有用,敢效微軀。
接下來,李白舉了幾個例子,東漢的王允任豫州刺史,還沒到任就舉薦了荀爽,到任後又舉薦了孔融;西晉的山濤,任冀州刺史,考查選拔了三十多個人,有的擔任侍中,有的擔任尚書;韓荊州您,也曾經舉薦過很多士,比如嚴協律,崔宗之,房習祖,黎昕等等。如果您能舉薦我,以後您如果有危難之時,有用得到我李白的地方,我一定為您效命。
且人非堯舜,誰能盡善?白謨猷,安能自矜?至於製作,積成捲軸,則欲塵穢視聽。恐雕蟲小技,不合大人。若賜觀芻蕘,請給紙墨,兼之書人,然後退掃閒軒,繕寫呈上。庶青萍、結綠,於薛、卞之門。幸惟下流,大開獎飾,惟君侯圖之。
這一段內容,李白再次介紹自己的才華,我常年寫作,早已積累成了長長的捲軸。本來想拿過來請您過目,又怕雕蟲小技,不能受到大人的賞識,如蒙眷顧,大人願意看看我的拙作,我回去畢恭畢敬地抄寫了,然後再給大人送過來。就像青萍寶劍,結綠美玉,能在薛燭、卞和手裡提高價值意義,我希望能得到大人的賞識。
李白的這封求職信,初讀能感受到李白滿滿的驕傲,甚至有些狂得無法無天,他說自己「十五好劍術,遍幹諸侯;三十成文章,歷抵卿相」,說自己寫文章可以「日試萬言,倚馬可待」,還將自己比喻成寶劍中的青萍,美玉中的結綠。
然而,再讀一遍,我們卻又能感受到李白潛藏於字裡行間的心酸,已到了而立之年,卻並沒有可以謀生的職業,雖然滿腹才華,卻沒有用武之地,他只能將這位有權力推薦自己的韓荊州,誇成了一朵花,說「生不用封萬戶侯,但願一識韓荊州」,說他就像握髮吐脯的周公,就像前朝舉薦士的王允和山濤。
然而,結局是什麼呢?李白的這封求職信,並沒有得到韓荊州的認可,他並沒有因此推薦李白。一千多年的歲月過去了,李白成了盡人皆知的偉大詩人,哪怕是三歲孩童,都能背上一兩首李白的詩。韓荊州呢?如果不是因為李白的這一封《與韓荊州書》,又會有幾個人知道他呢?
然而,也正是這樣的結局,才更讓我們為李白當時的刻意恭維,而感到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