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人的憂傷,使你與眾不同。我們目睹了,發生過的事物。那些時代的豪言壯語,並非為我們所說出。有何勝利可言?挺住就意味著一切。——(奧地利)裡爾克《安魂曲》
01福貴的9層苦難,你能挺過幾關?
《活著》中,福貴的開局是非常好的,怎一個快活了得。
少年福貴,上私塾都由長工背著去,雙腳路面塵,雙手不沾陽春水。
長大之後,三天兩頭往城裡跑,花天酒地、歌舞昇平。
儘管如此,靠著祖上積福攢德,福貴仍然娶到了門當戶對的家珍,生了個伶俐的女兒鳳霞,肚裡還懷著一個。
此時的福貴,家有祖蔭庇護,有老屋良田,上有老爹撐起家業,慈母愛護有加;下有玲瓏稚子繞膝討巧;還有百依百順的漂亮老婆,可謂是十足十的蜜糖罐裡保著鮮的少爺。
福貴的第一難:家破人亡俗話說:「十賭九騙」,福貴家蜜糖罐的破滅,就是從他沾上賭博開始的。
直到他輸光家產,迷迷糊糊往家走時,只想著找棵樹吊死算了,仍沒意識到這一切都是龍二設的局。
最終福貴還是沒有去死,他明白就算是死了,賭債還是在那裡。
又或者,要死,起碼也要死在家裡,怎麼都比死在外面被野狗吃了強。
徐老爹用老祖宗千辛萬苦掙下的田地和宅子,換了幾框銅錢,讓福貴挑去城裡還了帳。
就在他們一家老小搬進茅草屋的那天,徐老爹栽倒在糞缸前,一命嗚呼了。
我腦袋嗡的一下,拼命往村口跑,跑到糞缸前時我爹已經斷氣了,我又推又喊,我爹就是不理我,我不知道怎麼辦,回頭看到我娘扭著小腳又哭又喊地跑來。
福貴知道老爹是因他而死的,可是除了傷心難過,他更迷惘接下來的日子該怎麼過?
福貴的第二難:妻離家散富貴爹死後十天,屍骨未寒,富貴丈人臉色鐵青地走進了村裡,帶著一抬披紅戴綠的花轎來接家珍回娘家。
畜生,從今往後家珍和你一刀兩斷,我們老陳家和你們徐家永不往來。我娘彎下身去求丈人:「求你看在福貴爹的份上,讓家珍留下吧。」我丈人衝著我娘喊:「他爹都讓他氣死啦。」
家珍有孕在身,為了肚子裡的孩子著想,她只好上轎子回了娘家。
家珍走後,福貴就和他娘、鳳霞苦苦地相依為命。
失去了老爹和祖業的福貴,總算醒悟找到了一點人性,看著家裡的老小,他知道自己該找點事情做來養活她們。
福貴的第三難:遭遇戰亂走投無路的福貴,找龍二租了五畝地,他從連路都不走的少爺,變成了辛苦勞作的農民。
當農民雖辛苦,但總算是在踏踏實實過日子,改頭換面的福貴終於盼到家珍回了家,還帶回了兒子有慶。
在那個兵荒馬亂的年代,一家人想要團團圓圓地在一起談何容易。
福貴娘得了重病,當福貴揣著2個銀元去城裡請郎中時,意外被軍隊抓了壯丁。逃跑不成,反跟著部隊越走越遠。
可老娘、家珍和孩子們都還苦苦等著他請郎中回家呢!
接著就是兩年擔驚受怕、心如死灰的日子,好在撐著一口氣,福貴從死人堆裡爬出來,幸運地從戰場上活了下來。雖然當了回俘虜,九死一生後好歹被放回了家。
福貴的第四難:未能給親娘送終回到家,福貴才知道,親娘在他離家兩個多月後,就死了,還是死不瞑目,死前一遍遍地對家珍說:「福貴不會是去賭錢的」。
原來家珍去城裡打聽福貴的下落,竟然沒有一個人告訴家珍,福貴是被抓了壯丁。
而他原本乖巧伶俐的女兒鳳霞,一年前也因為發高燒,變得又聾又啞。
家珍哭著告訴我這些,鳳霞就坐在我對面,她知道我們是在說她,就輕輕對著我笑,看到她笑,我心裡就跟針扎一樣。
不管怎麼說,福貴回來了,一家人總算又團聚了。
福貴的第五難:兒子有慶之死福貴回家之後的日子依然是苦的,只是過得還算安穩。
為了能讓有慶讀上書,福貴兩口子曾把鳳霞送了人,沒想到鳳霞自己又跑了回來,福貴就斷了再送走鳳霞的念頭。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有慶是一個特別懂事的孩子,一直充當著家裡的2號頂梁柱。
他每天上學,都要來回跑五十多裡地,就為了割草餵羊,有時忙得自己都顧不上吃飯。
福貴嫌有慶太費鞋,於是他就光著腳跑,到了學校才穿上鞋。
有慶跑步是全校最快的,體育老師很器重他,說他以後能夠當運動員,為國爭光。
可這個好孩子,福貴一家的希望,卻被無良的醫生害死了。醫生為了救縣長的老婆,生生地把有慶身上的血都抽乾了。
有慶一個人躺在一間小屋子裡,又瘦又小,閉著眼睛,嘴巴也閉得很緊。我有慶有慶叫了好幾聲,有慶一動不動,我就知道他真的死了,一把抱住了兒子,有慶的身體都硬了。
福貴不敢把有慶死的事情告訴家珍和鳳霞,只能自己哭著把有慶埋在了父母的墳前。
福貴的第六難:女兒鳳霞難產而死鳳霞長成了大姑娘,和她娘一樣好看,也到了嫁人的年齡。要不是因為聾啞,早就該找好了婆家,好在她運氣也不錯,最後找到了勤勞踏實的二喜。
二喜除了頭偏之外,其他都很好。他非常疼愛鳳霞,鳳霞也過得很幸福。鳳霞和二喜的一段幸福,是《活著》中最暖人心的一節。
可鳳霞生孩子時先是疼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生下了孩子,鳳霞卻突然大出血,在天黑前斷了氣。
鳳霞死後躺到了那間小屋裡,我去看她,十多年前有慶也是死在這裡的。我站在雪裡聽著二喜在裡面一遍遍叫著鳳霞,心裡疼得蹲在了地上。
福貴和二喜把鳳霞背回了家,把她和有慶埋在了一起。
福貴的第七難:家珍油盡燈枯鳳霞的死是壓倒家珍的最後一根稻草,她已經撐得太辛苦了,她撐不下去了。
臨死前幾天家珍的話特別多,她對福貴說:我要走了,下輩子我還做你的女人。福貴的眼淚一下就掉了下來。
家珍是中午死的,福貴收工回了家。
家珍捏住我的手涼了,兩條腿也涼了,她全身都涼了,只有胸口一塊地方還暖和著。我的手貼在家珍的胸口上,胸口的熱氣像是從我手指縫裡一點一點漏了出來。
家珍走了,福貴說她走得很好,清清白白,安安靜靜的,沒有一點兒閒言碎語,不像村裡有些女人,死後還是非不斷。
福貴的第八難:二喜意外而死鳳霞死了,家珍也死了,福貴和二喜相互拉扯著苦根,慢慢熬著苦日子。
二喜除了幹活之外所有的精力都用來照顧兒子苦根了。苦根餓了,二喜就放下板車,去找正在奶孩子的女人,遞上1毛錢,求人餵苦根幾口。
好不容易,二喜又當爹又當媽的把苦根帶到了四歲,結果二喜在幹搬運時,被兩水泥板夾死了。
福貴的第九難:苦根之死二喜死後,苦根沒了爹,福貴也沒了兒子,就只剩下他們爺孫倆相依為命了。
雖然福貴已經老了,但是他不能老,因為他還要種地,還要養大苦根,他必須活著。
那年夏天,苦根七歲,為了搶收棉花,生了病的苦根沒力氣幹活,還被福貴訓他偷懶。
訓完之後,福貴又心疼得不行,就煮了一大鍋豆子,結果苦根吃得太多,撐死了。
苦根歪在床上,嘴半張著能看到裡面有兩顆沒嚼爛的豆子。苦根的嘴都青了,我使勁搖他,使勁叫他,他的身體晃來晃去,就是不答應我。我慌了,苦根是不是死了,這麼一想我忍不住哭了起來。
此時的福貴心裡苦得就連叫苦的心都沒有了,往後他只能一個人過,一個人等死。
至此,福貴歷盡他的9層苦難,無論生活多麼艱辛、多麼絕望,福貴仍是頑強了活著,這便是福貴身上體現出的生命的力量。
0202,《活著》與活著的意義
在作者餘華的筆下,中國過去60年所發生的、所能發生的一切天災人禍,都一一發生在了福貴和他的家庭身上。
或許,20多歲剛出茅廬的小青年們看《活著》,會嗤之以鼻地說,這太扯了!這明顯就是作者在刻意的堆砌苦難 ,太不現實了,怎麼可能有人像福貴一樣,身邊的人都死絕了,他還能好好地活著!
或許待到30多歲,見識過周遭的生死離別、人生苦短後,再看《活著》,我們會說原來書中所寫的就是身邊人和身邊的故事。
而那些在生活中反覆受錘,40多歲的底層朋友,也許就如福貴一樣,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好好活著,活著最重要。
人在命運面前,太不堪一擊了,生活在最底層的人,連與命運搏鬥的機會都沒有,只能卑微地活著,能活下去就已經是他們最大的渴望了,甚至像牲口一樣的活下去。
生命存在的意義究竟是什麼?為了活著而活著,這就是《活著》展示給我們的一種生活態度。
活著,在我們中國的語言裡充滿了力量,它的力量不是來自於叫喊,也不是來自於進攻,而是忍受,去忍受生命賦予我們的責任,去忍受現實給予我們的幸福和苦難、無聊和平庸。
《活著》寫人對苦難的承受能力,以及對世界的樂觀態度,餘華說這是他寫下的最好作品,哪怕自己再怎麼寫,往死裡寫,再也寫不出像《活著》這麼現實的小說了。
莫言也曾感嘆:「我希望能寫出像餘華《活著》這樣的好書,別再寫些可發可不發的作品。」
1993年,餘華的小說《活著》被張藝謀相中,拍成了電影,成其巔峰之作。獲得了第47屆坎城電影節評委會大獎,最佳男演員獎(葛優),以及英國電影學院最佳外語片獎。
2005年,《活著》又被改編為電視劇《福貴》,豆瓣評分9.5。
李健最喜歡的中國作家就是餘華。
餘華所有的作品、訪談、乃至於和朋友之間的書信,他都一一觀看。李健說無論多麼鐵石心腸的人,看《活著》都會潸然淚下,建議大家也多讀讀。
有人說,如果你已經體會過命運的無常,就一定要讀一讀餘華的《活著》。
《活著》,可以讓我們重新認識自己和周遭的世界,沒有對比,我們便不會覺得今天的幸福實屬難能可貴;沒有對比,我們便不會對眼前的人與物倍感珍惜。
今天,餘華的《活著》,度好貨小店僅需28元,僅一包煙錢,就可以從絕境中看到希望的光芒!
0303,餘華與《活著》,冷酷故事背後的冷酷人
《活著》裡的語言是平實的,也是餘華的一貫寫作風格,仿佛他總是站在不遠處靜靜地關注,用簡單到冷酷的詞彙勾勒出事件走向和人物性格。
餘華的小說作品中,總是充斥著大量的苦楚、災難和悲憫的人生世相,作為敘述者的餘華,就像魯迅筆下的「祥林嫂」一樣,圍繞著種種生活的本相喋喋不休。
有人說,只有冷酷的人心,才能寫出眾多的冷酷的死亡故事。
也有人說,餘華血管裡流的不是血,而是冰渣子。
那是因為,他們還不曾知道,餘華的童年早已見識過生活最真實與最殘酷的樣子。
美國作家海明威曾說:「一個心酸的童年,是一個作家最好的訓練。」這句話用在餘華身上非常恰當。
小時候餘華常常一個人躺在太平間午睡,問及原因,竟是因為太平間的乾淨和涼爽。
童年時餘華所住的房間正對著太平間,而廁所正在太平間的旁邊,這就意味著餘華每次上廁所都要經過悽涼冰冷的太平間。
作家雪萊曾說:「死亡是涼爽的夜晚。」那時的餘華深有體會。
在餘華的記憶中醫院的哭泣聲總是在半夜響起。也許意味著大多數人面臨死亡時對平靜的渴望,在人煙稀少的後半夜,更能滿足悄無聲息離開的宿願。
正是童年的特殊經歷,讓我們看見《活著》《許三觀賣血記》《在細雨中呼喊》《兄弟》等作品所透著的超乎常人的冷靜,餘華用手術刀般的語言精確的解剖人性。
正如餘華所說的,「我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更加接近真實。」所以他才會讓自己筆下的人物,總是浸泡在血淚之中,飽嘗世事艱辛之苦。
所以,餘華曾被「中國殘酷寫作的代表人物」。
一起與之而來的,是海內外讀者對餘華作品的高度認可和瘋狂追讀。
《活著》被翻譯成英文、法文、德文、俄文、義大利文、荷蘭文、挪威文、韓文、日文等在國外出版,並在1998年,獲得義大利文學最高獎:格林扎納·卡佛文學獎。《活著》甚至打破了純文學的銷量記錄。
《活著》刷新了臺灣暢銷書籍的銷售記錄;在美國出版10年後,每年依舊可以賣出4000冊,一個中國作家的書能夠賣1000冊就極難的了;在西班牙, 第一年出版就接連印刷了4次。
這個時代發展得太快,我們得到的越多,丟掉的也越多,所以我們要時不時回頭去看看,從我們祖輩們的生活裡去尋根問祖、憶苦思甜。而我們祖輩們生活的印記,都一一呈現在了餘華的作品《活著》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