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在我家的橡膠園中,有兩棵榴槤樹,一年開花結果兩次。每當榴槤花開的候,二哥會在一棵果樹下搭建一間簡陋的小木板屋守榴槤。
夜幕低垂,二哥常常會帶著我們兄弟、侄兒一起去守榴槤。如果沒有月光,農村的夜是漆黑的,只能看到一簇簇樹幹的黑影。除了不知名的蟲兒吱吱鳴叫之外,偶爾還有幾聲汪汪的狗吠聲,再就是繞著我們耳邊飛舞嚶嚶叫的蚊子了。
無風無雨的夜晚氣溫並不低,一件單衣就夠了。二哥和我們三四個小孩子,就擠在小小的小木板屋裡的小木板床上。一盞小煤油燈,將小木屋照得昏黃昏黃的,別有一番情調。
二哥是講故事的能手,隨口而出、出口成章,往往讓我們聽得津津有味。
從第一個榴槤開始落地起,直至最後一個,大約要半個月時間。二哥和我們當然不是每天晚上都去守榴槤,只是偶爾興起,才帶我們去。
有一天晚上,二哥又帶著我們四個小孩去了。和往常一樣,一坐在木板鋪上,二哥的故事就會源源不絕地從口裡送出來。聽到榴槤落地的聲音,二哥就打著手電筒,走出木屋尋找榴槤。
那天晚上撿到四個榴槤,我們高興得不得了。聞著濃鬱的榴槤香味,聽著二哥的故事,累了,躺著躺著就睡著了。
不知什麼時候,我們被聲音驚醒。二哥一下子跳起來,嘴裡說著:「糟糕!糟糕!要下大雨了!」話剛停,一道強烈的閃電光掠過,霹靂一聲,天崩地裂般,小木屋顫抖了一下,我們嚇得尚未回過神來,滂沱大雨就稀裡譁啦傾盆而下。霎時間,只聽到雨水打在屋頂上鐺鐺的聲響,雨水如河流般從屋頂的四處流下。
正在無計可施,六神無主的時刻,屋外一陣風似的閃進一個水人來。只見他身穿黑色雨衣,好像從水裡鑽出來一樣,從頭到腳流淌的都是水。
他一手拿著幾把雨傘,一手握著手電筒,一邊將手裡的雨傘遞給我們,一邊連聲說:「快!快!跟我走!」
他是我們的鄰居,半夜被雷鳴閃電驚醒,知道我們一定困在小木屋裡,連忙起身「救」我們來了。上個世紀50年代的鄉下人,沒有科學知識,雷鳴電閃時躲在大樹底下,不知危險。而那時的人們,能夠在滂沱大雨的夜晚,離開溫暖的被窩,冒雨送傘,這種情誼是何等令人感動。(冬琴,文章摘自新加坡《聯合早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