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克羅斯兄弟到柏林聯合，他們背後是東德足球的衰敗與掙扎

提起德國足球，人們首先會聯想到世界冠軍、德意志戰車等詞彙，並對他們的球星了如指掌：列如厄齊爾、羅伊斯、胡梅爾斯等。但實際上，我們熟悉的這些德國球星幾乎全部來自於西德足球體系。即便是放眼整個五大聯賽，也唯有克羅斯算得上是土生土長的東德足球巨星。

曾經不可一世的東德足球，因複雜的歷史原因在世界足球產業欣欣向榮的發展中被忽視。但堅毅、精明的東德人並未就此放棄，他們反抗並努力著，希望有朝一日能完成東德足球的復興。10年前，託尼·克羅斯橫空出世所帶給他們的希望就如久旱逢甘霖般珍貴。

不走尋常路的東德精算師

出生在德國東部城市格賴夫斯瓦爾德的克羅斯，從小在東德足球體系中成長。他的父親是當地青年隊的教練，他將天賦出眾的兒子送到了老牌強隊羅斯託克的青訓營中。雖然如今這家俱樂部只是在丙級聯賽中混跡，但曾它卻曾是東德聯賽中最成功的豪門，也是如今東德足球的旗幟之一。

17歲是克羅斯職業生涯的轉折點，憑藉著在東德培養體系中練就的精準長傳與出色視野，他被拜仁球探看中加盟了南部之星。短暫的租借生涯後，這名中場新星在球隊中佔據主力位置，並跟隨拜仁在12-13年贏得歐冠冠軍。

但在世界盃後為尋求突破的克羅斯選擇登陸馬德裡，並在加盟皇馬的發布會上語出驚人，說出了那句令許多西德人憤怒、卻讓東德球迷狂歡的一句話：「皇馬是世界最佳俱樂部，比拜仁高一個檔次」。

可見，來自於東德的克羅斯始終沒有融入到拜仁的文化當中。在整個西德地區，東德人備受歧視，他們一直以來都是「鄉巴佬」的代名詞。「2010年當和拜仁籤下續約合同十分鐘後，我就後悔了」，克羅斯回憶道。顯然，這名成長於東德的巨星，始終感受不到南部之星對自己的重視，早已萌生去意。

令東德球迷驕傲的是，克羅斯在皇馬完成了偉大的成就，他隨球隊連續三年站在歐洲之巔。而與此同時，皇馬球星的弟弟——菲利克斯·克羅斯也在創造另一項奇蹟：18-19賽季，他帶領東德球隊柏林聯合通過附加賽升到德甲，實現了無數東德球迷的夢想。

柏林聯合的抗爭

在新賽季的德甲揭幕戰中，柏林聯合的主場憑空「多出」了455人。原來，這是俱樂部發起的一項名為「終於等到了」的活動：號召到場球迷拿著柏林聯合離世球迷的照片，一同見證隊史第一場德甲比賽，迎接這偉大的一刻。

儘管這並不是一支榮譽滿堂、擁有光輝歷史的球隊，但他們卻有著最為純粹的球迷，以及來自整個東德地區的支持。當年柏林聯合需要翻修球場但資金不足時，有數千名東德球迷主動擔任義工為俱樂部添磚加瓦，甚至有不少人乾脆辭去工作全身心投入新球場的建設中。他們用總計14萬工時的免費勞動，讓俱樂部的球場煥然一新。

除此之外，柏林聯合球迷還曾發起過「為聯合流血」的活動，他們用跑去血站賣血的錢，幫助球隊度過了04年的財政危機。但這些東德球迷愈是無私與偉大，就愈是彰顯著整個東德足球的衰敗。

1989年柏林圍牆倒塌的兩年後，東德聯賽被迫解散。在德國足協的撮合之下，有八支東德球隊被併入到西德足球職業聯賽。但其中只有兩支能夠參加德甲，剩下的六支只被允許加入到德乙當中。這嚴重影響到了東德俱樂部的競爭力，可他們卻無可奈何，要知道那時的德國足協是西德人的小天地。

屋漏偏逢連夜雨，由於東德俱樂部的資金全部來自於門票，他們沒有贊助商與轉播分成收入，因此東德球星們之前的收入並不高。而在柏林圍牆倒下後，西德俱樂部用令人目瞪口呆的大合同，瘋狂招攬東德球星，致使東德球隊的實力快速下滑，最終一蹶不振。

例如彼時在東德豪門德勒斯登迪納摩隊效力的皮爾茨，他在科隆俱樂部效力三個月便賺來了一輛寶馬車，並讓家人住進大房子中。但當時的東德人若想要購買一輛汽車，至少得提前17年訂購。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東德地區低效的生產力與極度落後的經濟，使得那裡的俱樂部在與西德球隊的競爭中很快敗下陣來，破產的不在少數。頂級俱樂部越來越少、青訓營一個個被迫關閉，東德足球最終陷入到惡性循環當中。

歷史學家貝德納斯基這樣看待德國東西部足球的巨大差距：「足球的這種分裂，是德國經濟的表現。德國排名前100的上市公司中，只有一家來自東德地區」。

由此來看，儘管柏林聯合憑藉著不懈努力最終成為了德甲球隊，但如果他們不能積極招攬贊助商，想辦法提高俱樂部收入，那麼這只會是曇花一現。足球終歸是項燒錢的運動，比如同樣來自東德地區的萊比錫紅牛，就通過大量注入資金在德甲聯賽站穩了腳跟，可他們卻並不被東德人所認可。

異類萊比錫

儘管萊比錫紅牛的主場位於德國東部，但這家俱樂部的實際擁有者卻是奧地利商人馬特希茨。紅牛集團在入駐後，為了儘快提升球隊實力，他們通過不合規手段繞開德甲的50+1政策，引入了許多強援，這也正是球隊從地區聯賽迅速升到德甲並一躍晉升強隊的原因。

對於這家「被資本玷汙」的俱樂部，東德球迷並不買帳。他們通過各種方式抗爭著。2016年在萊比錫與德勒斯登迪納摩的德國杯比賽中，便有球迷向球場中扔了一個血淋淋的牛頭以表抵制。而在柏林聯合與萊比錫比賽的前15分鐘裡，所有東德球迷一聲不發，用靜默的方式抗議對手的發展模式。

可是，這樣一次次的抵抗並沒有讓萊比錫改變什麼。他們反而依靠著資本穩步發展，逐步成為德國東部地區實力最強勁的俱樂部，這是令不少東德球迷不願接受但必須承認的事實。

黎明並未降臨

如今託尼·克羅斯即將步入而立，其弟菲利克斯也已滿28歲，早就過了職業生涯的上升期。但在他們之後，始終沒能出現一位能代表東德足球的青年才俊，維爾納、哈弗茨、基米希，這些新一代德國國腳無一例外地來自西德地區。

不接受贊助、抵制資本注入的東德俱樂部，未來前景並不樂觀。他們沒有太多辦法去和強大的西德球隊對抗，只能在低級別聯賽中苟延殘喘。儘管有著柏林聯合這樣的奇蹟發生，但就東德足球現狀來看，人們期待的黎明還未降臨，還有很長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