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齊夢婷,今天來和大家聊一聊論字法。
宋人論詩特別注重字、句的錘鍊。究其原因,一方面受唐代詩人的影響。如杜甫最受推崇,江西詩派奉杜甫為宗。杜甫的「新詩改罷自長吟」,「為人性僻耽佳句,語不驚人死不休」等理論,皮日休「百鍊成字,千煉成句分的觀點,以及白居易改詩、賈島「推敲」的故事等均被諸詩話津津樂道。另一方面,宋代著名詩人,如歐陽修、王安石、蘇軾等都在錘鍊字句方面做出榜樣。歐陽修《醉翁事記》的修改已傳為佳話,王安石「春風又綠江南岸,已成為流傳千古的名句。加之黃庭堅又提出點鐵成金」的理論產生很大影響。因此,宋代詩人特別重視詩眼、句中眼的錘鍊。但他們並非提倡孤立地鍊字鍊句,而是同時注意到詞與詞、詞與句的關係,注意到一字之工,使全句俱佳,一句之佳,使全篇精彩的修辭效果。關於字法方面的理論主要有以下幾方面:
「穩當字」說
宋代唐庚提出「作詩自有穩當字」的主張。所謂穩當字,就是表意穩妥、貼切、精確之字。他說:
作詩自有德當字,第四之未到耳。皎然以詩名於唐,有僧袖詩謁之,然指其《御溝》詩云:「『此波涵聖澤』,波字未德當改。」僧怫然作色而去。僧亦能詩者也,皎然度其去必復來,乃取筆作「中,字掌中,握之以待。僧果復來,雲欲更為「中」字如何,然展手示之,遂定交。要當如此乃是。(《唐子西文錄》)
通過皎然改詩的事例,說明作詩要用字穩當。如上述《御溝》詩,「波」字不穩,「中」字則為穩當字。範溫的《潛溪詩眼》也主張「好句要須好字」,所謂好字須「自穩愜爾」。範認為李白《金陵酒肆留別》詩中「吳姬壓酒喚客嘗」,使人見「新酒初熟,江南風物之美」,而工在「壓」字。杜甫《題壁畫馬歌》中:「戲拈禿筆掃驊駱」,工在「拈」字,此字表示「初無意於畫,偶然天成」之意。杜甫《春歸》詩:「輕燕受風斜」,工在「受」字,此字恰能描繪「燕迎風低飛,乍前乍卻」之態。他認為這「壓」、「拈」、「受」字均為「穩愜」之字,也可稱為「句中眼」。如此精於錘鍊,則可收一字之工,全句、全詩皆活的修辭效果。
「生」字、「熟」字說
「生」字、「熟」字是指詩作中人們不常用的、生僻的詞,和常用的、熟悉的詞。作詩,應當用「生」字,還是「熟」字呢?韓駒在《陵陽室中語》中提出「作語不可太熟,亦須令生」的主張。他批評了近人寫作中「一味忌語生,往往不佳」的傾向。他認為蘇軾在用詞上很注意這一點。蘇軾的《聚遠樓》詩,本來合用「青江綠水」對「野草閒花」。但蘇因考慮到這兩個詞太熟,而換用了「雲山煙水」這兩個不常用的詞語。韓駒的見解有可取之處,因為多選用太熟的詞易陷於陳詞濫調,失去新鮮感。一般說來,應該注意用詞的妥帖與新穎,但選詞的熟與生,均須根據表情達意、題旨情境的需要,適當掌握分寸。既不可太熟而給人以陳舊感,也不可一味求生、求新而陷於詭怪、晦澀。《復齋漫錄》贊同韓駒的觀點。
範晞文《對床夜語》中的觀點與韓駒不同。他認為「是用生字,自是一病」。但他並不反對用生字,只是強調運用生字,須著重錘鍊,使之能表現全句之意,且自然妥貼。他說:「苟欲用之,要使二句之意盡於此字上見工,方為穩帖。如唐人『走月逆行雲』,『芙蓉抱香死』,『笠卸晚峰陰』,『秋雨慢琴弦』,『松涼夏健人』,『逆』字,『抱』字,『卸』字,『慢』字,『健』字,皆生字也,自下得不覺。」
當然,生字與熟字是相對的,會有發展變化,生字被人們運用得普遍了,也會成為熟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