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一顆牙也能引發慘案
8月8日半夜，北海道飛往上海的飛機上，一名男士被空姐喚醒:「廖醫生，機上一名男孩發生不適，請你去看看他。」
男士叫廖騫，是第九人民醫院口腔綜合科主治醫師。他也是上海醫師志願者聯盟青年醫師，之前已申請成為空中醫療專家。
這是上海醫師志願者聯盟和航空公司共同組建發起的空中項目，登機後自動識別醫療專家的身份，所以空姐能第一時間找到他。
廖騫在乘務員的指引下來到飛機前排查情況，小男孩已經平躺在躺椅上，據母親說可能是因為旅途勞累，外加暈機等原因，上廁所後說頭暈、胸悶、呼吸困難、心跳加速。
廖騫查看男孩的情況，發現他神志清楚，但心跳急速，呼吸有點喘。通過測心跳、血壓、提問，並在詢問家屬既往病史後，廖騫排除了一些危急情況，初步判斷是連續幾日遊玩身體疲累，外加機上密閉環境導致不適。於是他給予安撫，面罩吸氧等應急措施，並交代家屬和乘務人員注意觀察情況變化。
十五分鐘後廖騫再次探望，男孩的症狀有所緩解，呼吸平穩，已無大礙。
事情發生一個星期後，結束了上午的門診，在口腔綜合科辦公室坐定後，廖騫說：「說實話，緊急救助並非我的特長。不過當時也沒有別人，緊急情況下還是要試試，畢竟是醫者。我是口腔科的醫生，口腔急診倒是擅長的。」
講述人：廖騫
職業：第九人民醫院口腔綜合科主治醫師
牙疼不會真的要命，真正要命的是間隙感染
可能很多人會好奇，口腔到底有什麼大不了的毛病，需要看急診？
確實有，很大的比例是因為疼痛而來的。
俗話一直說：牙疼不是病，疼起來真要命。在急診室，我曾看到過好多次，病人疼得撞牆，抽打自己耳光。他們所患的是非常典型的牙髓炎。
這樣的問題來急診可以做應急治療，消炎、止痛、局麻，大部分能立竿見影，讓病人的疼痛感減輕，回去可以睡個安穩覺。
牙疼起來真要命，但並不會真的要命，真正要命的是間隙感染。這是口腔科唯一會致死的疾病，發作起來患者頸部腫大，會壓迫氣道，容易造成窒息；或者從頸部向下引起縱隔感染，可能致命。
這種病起病很快。可能開始的時候只是智齒發炎，但感染之後一兩天就會導致下頜和頸部腫大，這時一般的抗生素已經壓不下去感染了，只能切開氣管，引流膿液。如果一開始沒重視，延誤了一下，會引起病人死亡。即使最後救活，但會在重症監護室呆上很長一段時間，花去不菲的治療費用。
真的就是一顆牙引發的慘案。
記得有一次我周日晚上值班，來了一對年輕的情侶。女孩陪著男朋友來看牙，聽他們所說，兩人是異地戀，周末男孩來上海看女孩。或許是因為奔波太累了，男孩智齒發炎，疼得不行，就來醫院看急診掛鹽水。
我看了一下男孩，發現他頸部腫得非常厲害，而且呼吸有點喘，像是喘不過來氣的樣子。直覺告訴我有問題，馬上送他去做CT。CT報告上顯示，氣道已堵掉了一半。
這是緊急情況，要馬上送去急救，我讓女孩趕緊打電話通知男孩的家屬。
他們非常震驚，根本沒想到小小的智齒發炎會變成這樣的情況。男孩呆楞在那裡，而女孩一直在那哭。
還好，由於發現及時，男孩沒過多久就治癒出院了。
拎著一塑膠袋血來看口腔急診的病人
深夜的口腔科急診室還會來一些中老年患者，他們一手捂著嘴，一手提著一個塑膠袋。
等看到醫生的時候，他們就把塑膠袋打開，說："醫生，看，我晚上牙齒出血，吐出來好多血啊。"
這種事在普通人看來很詭異，也很可怕。不過我們口腔醫生看得多了，我們首先會讓他們把塑膠袋扔掉，告訴他們以後不需要把血帶來醫院給醫生，同時告訴他們，牙齒出血的時候最忌諱的就是一直吐。
牙齒出血時，最好咽下去不要吐出來。因為本來傷口可能凝住了，但一吐，血又被吸出來了，不利於傷口恢復。
出血的問題大多是因為拔牙或牙周炎引起的，年紀大的患者，由於本身基礎體質差，容易引發出血。
當然有時也會有年輕人來看牙齦出血問題。記得有一次半夜，一個年輕人過來看急診，說牙齦一直在出血。我給他止了血，發現他口腔並沒有什麼大問題，就讓他去驗一個血常規。
半個小時不到，我就接到了檢驗科的電話。檢驗科醫生告訴我，那個年輕人有血液性疾病。
我告訴病人，血驗出來有問題，你要去看內科。他看著一臉震驚，不知道他後來怎麼樣了。所以我要提醒大家，年輕人無誘因的牙齦出血，需要重視。
來看病的時候，有人會隱瞞
和綜合性急診一樣，來看口腔急診的病人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受了外傷。
小朋友很多，摔了一跤，把下巴摔壞了，把牙齒摔斷了，被寵物傷了。記得幾年前，有一個女孩是因為被狗拉了一長條口子而來的。也會碰到熊爸媽，把孩子拋起來，沒接到，受傷了。還有爸媽一巴掌，把孩子打傷的。
我們做急診醫生，有時還要做偵探，因為來看病的時候，有人會隱瞞。有的是為了逃避自己的責任，有的是為了在驗傷的時候驗得更嚴重點，原因五花八門。
我們要仔細查看，是什麼原因導致牙齒沒有了，還要判斷牙到哪裡去了，是扔了還是整個撞進去了，如果不看仔細，可能會沒有看到嵌入牙齦的牙齒，留有隱患。
其實我一直想做科普和呼籲的是，在牙外傷中，完整脫落的恆牙可以在半小時內進行再種植。離體時間越長，種植效果越差。同時儲存的介質也很重要，有時看到家長捧著一張餐巾紙，來診室後打開，給我們看孩子掉落的恆牙，我真的覺得很可惜。因為餐巾紙沒有水分，導致牙齒徹底死掉，無法種活了。
在國外，藥房有專門的牙齒保存液賣，而我們這裡，一般會建議，把牙齒保存在生理鹽水，礦泉水，冷牛奶中，實在沒有條件，可以含在嘴裡。
外傷導致的牙齒脫位、半脫位，我在每個急診夜班中都能看到，希望他們能及早做復位。
說出來，大家可能沒有想到，口腔科還有一個副業，那就是鋸戒指。常常看到新聞說，某個人的戒指太緊，取不出來，最後只能請消防隊員來幫忙。其實不用這麼麻煩，口腔科可以方便地解決這個問題。
在戒指和手指中間插入一根細小的器械，再使用口腔科用來鑽牙的高速渦輪，就可以輕鬆磨斷戒指。
有一次，半夜送來一個小朋友，他玩不鏽鋼杯子上的杯蓋，結果手指伸進蓋子的頂部拔不出來了，由於材質厚實，我當時磨了半小時才把它磨開。
還有一種問題，也可以來口腔急診，那就是下巴脫位。解放前剃頭店的師傅可以做這種事，現在口腔科可以做。有一次一個病人由家人陪同過來，家人懷疑他腦梗導致面癱，但神經內科檢查之後發現並沒有問題，醫生懷疑是下巴脫臼，讓他來看口腔急診，復位後，他的臉就恢復正常了。
和普通急診科一樣，口腔急診也能碰到無數想不到的事情。在我2004年剛畢業那會，一晚上會有約20個病人來看急診，而現在一晚上，大概會有100多個病人來看口腔急診了。
[醫生簡介]
廖騫，上海交通大學醫學院附屬第九人民醫院口腔綜合科主治醫師。
臨床上擅長口腔全科治療，尤其是牙體牙髓疑難根管的診治、牙體美容修復及微創牙槽外科。
他所在的口腔綜合科成立於2002年，目前是國家重點學科、國家臨床重點專科和上海市口腔臨床醫學中心的組員單位。2006年起獲上海市青年文明號，2013-2014年度全國青年文明號。
門診著重採用口腔全科醫學理念對口腔常見病進行跨多專科的「一站式」診療服務，避免了由於在不同專科之間的往返和轉診給患者帶來的種種不便。
口腔綜合科主要開展口腔常見病多發病的綜合治療，包括牙體美容修復治療、殘根殘冠綜合治療、根管治療、成人牙外傷序列治療等。同時還承擔節假日期間口腔急診應急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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