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條紋睡衣的男孩》是蘇格蘭作家約翰·伯恩的創作的一部反戰題材小說,一舉斬獲愛爾蘭圖書獎之年度最佳童書、愛爾蘭圖書獎之年度讀者之選、Bisto年度圖書獎、西班牙Qué Leer年度最佳國際小說獎、柑橘獎讀者俱樂部年度圖書5項大獎。
本書從二戰歷史中擷取一個小片段,然後通過一個小男孩的視角將戰爭的殘酷和人性的複雜展現得淋漓盡致,可謂是同類型題材中的佼佼者。
孩子看世界,善惡分明
「Childhood is measured out by sounds and smells and sights,before the dark hour of reason grows.」(在黑暗的理性萌生之前,用以丈量童年的是我們的所聽、所聞以及所見。)——約翰·伯恩
一般情況下,我們往往會覺得孩童比較幼稚,沒有成熟的理性。但弔詭的是,孩童往往更容易透過繁複的表象直達事件的真相。
小說的主人公是一名八歲的叫布魯諾的小男孩,父親是一名納粹軍官。因為受到國家元首的賞識,所以父親被委以重任。直接的結果就是布魯諾一家要從柏林搬家到父親新的工作地點,布魯諾不得不離開自己心愛的家、爺爺奶奶和三個最好的朋友。
布魯諾對新家「一起出去」(奧斯維辛的音譯)充滿了失望:這裡沒有柏林生活的煙火氣,只有遠處幾個大煙囪汩汩冒黑煙;沒有漂亮的房子和花園,只有一片無限延展的鐵絲網及被其封閉的奇怪營地;這裡沒有鄰居和朋友,只有一幫穿著同樣條紋睡衣的奇怪的人。
機緣巧合下,布魯諾在一次「探險」中發現了一個穿條紋睡衣的小男孩希姆爾,兩人隨後成為無話不說的好朋友。
布魯諾對於眼前的一切,曾經非常不解:同是八歲的小男孩,為什麼自己跟希姆爾要被鐵絲網分開?為什麼那些曾經有正當職業的人都穿上了條紋睡衣轉行幹雜役?為什麼父親要聽令一個粗魯無禮的國家元首的命令?……
布魯諾樸素幼稚的問題直達了問題的核心:誰有權力對人進行三六九等的劃分?誰有權力改變別人正常的生活軌跡?又是誰規定了一些穿著制服的人可以對另一些穿著「囚服」的人頤指氣使?
既然沒有令人信服的法理依據,也沒有讓人過得更加幸福,那麼這些行為肯定都是錯誤的,而做這些事情的人肯定都不是好人。
戰爭之下,並無贏家
1942年,納粹德國確定了消滅歐洲猶太人的絕密計劃。奧斯維辛集中營是納粹德國建立和勞動營和滅絕營,素有「死亡工廠」之稱,據統計,大約有110萬在這裡被殺害,其中絕大部分是猶太人。
小說敘述非常克制,沒有正面描寫集中營,而是通過側面一點點吐露生活在集中營裡的人的慘況。
這裡的人被視作低人一等的人、「垃圾」、牲畜或者魔鬼。這裡的人無論男女,都被統一剃成光頭,沒有任何個人特色和權利。他們集體居住在惡劣的環境中,生活在飢餓的邊緣,每個人都瘦骨嶙峋,卻從事各種高強度的體力工作,即使是像希姆爾這種八歲的小男孩也要參加集體勞動。
這裡的人沒有任何尊嚴。以科特勒中尉為代表的納粹官兵可以使用任意侮辱性的詞彙來辱罵,甚至於隨意毆打他們。當帕威爾倒酒灑落到科特勒中尉身上,遭到科特勒的辱罵和毆打。
這裡的人時不時就會「失蹤」。親情、友情都是奢侈品,因為你不知道第二天你是否還能見到家人和朋友。
一方面,納粹德國對猶太人的滅絕行為罄竹難書;另一方面,納粹德國自身的人民也深受戰爭之苦。小說是通過以小見大的方式來表現的,從布魯諾一家的遭遇就可見一斑。
布魯諾和姐姐在父親的安排下,有了一位家教老師。不過,老師講授的都是政治和歷史知識,也就是服務於戰爭宣傳的知識。原來在祖母的影響下,他們一家人都熱衷於表演話劇,可以在藝術海洋中遨遊。現在卻只能學習那些乾巴巴的理論說教和沒有意味的數據信息。戰爭之下的教育被徹底異化為宣傳工具,這樣成長起來的一代人又何談健康成長呢?不過是多了一些戰爭的機器和工具罷了。更不用說,布魯諾最後成為父親堅決執行元首命令的犧牲品。
布魯諾的父親是一名軍人,本打算為國家和民族做貢獻。在納粹思想的洗禮下,布魯諾的父親已經違背了初心,幹起了反人類的行為。這種滅絕人性的行為,何談神聖?何談光榮?布魯諾的祖母很早就看清楚了這一點,她對兒子的晉升冷眼相看、出言譏諷,因此,布魯諾的父親和祖母關係惡化,老死不相往來。同樣的,科特勒中尉的父親是一名大學教授,因反感納粹的做法而移民瑞士。
戰爭就像是一把雙刃劍,在刺傷敵人的同時,自己也難免深受其害。可以說,戰爭之下,並無贏家。
孩子相交以情,大人相交以利
君子敬而無失,與人恭而有禮,四海之內,皆兄弟也。——《論語·顏淵》
如果四海之內皆兄弟,那麼世間就不會有那麼多紛爭戰亂了。小說通過簡潔的筆觸揭示了孩子與大人截然不同的交友之道:孩子相交以情,大人相交以利。
布魯諾在新家最大的收穫就是結識了新朋友希姆爾。兩人隔著鐵絲網盤腿坐在地上,從自說自話到你一言我一語,再到深層次的情感交流,友情基礎日漸厚實。
希姆爾雖然可以從布魯諾這裡得到一些麵包巧克力等食物,但有時候食物掉在路上了,希姆爾也不生氣。有一次,希姆爾奉命去布魯諾家中清理杯子,吃了布魯諾拿給他的食物,結果被科特勒中尉發現。關鍵時刻,布魯諾沒有仗義執言而是說了謊話,從而讓希姆爾挨了一頓暴揍和幾天的禁閉。
即便如此,希姆爾最後還是原諒了布魯諾。布魯諾為了幫助朋友找尋失蹤的父親,也甘願在返回柏林之前勇敢地進入營地「探險」。正是這一次勇敢的「探險」,最終讓布魯諾和希姆爾一起走入了毒氣室,他們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手拉著手兌現了曾經的誓言:你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朋友。
相較於孩童,成人世界更加功利、更加現實。納粹德國施行滅絕猶太人的計劃,通過集中營大範圍屠殺。他們與人相處之道完全是基於自身利益考量,通過輿論宣傳猶太人的劣等性,宣揚自身種族的優越性,最終的目的無非是搶佔更多的空間和資源。德意日結盟就是典型的以利相交,利盡則散。
像帕維爾這樣的人,最開始之所以沒有被處死,是因為他們還有利用的價值,即使是大材小用。布魯諾的母親只能偷偷感謝帕維爾幫助布魯諾包紮傷口,表面上則要對其冷若冰霜。大人之間因為文化信仰和種族等問題隔閡很深,很難像孩子一樣無障礙地溝通。
生活在營地裡的猶太人,他們曾經是醫生、教師、工匠等各式各樣的人,背後都有自己的故事,但高高在上的納粹官兵們不屑於知道。既然猶太人最終只有被滅絕的結局,那麼無需對這些人浪費感情。沒有利用價值的關係並不值得維護,這不能不說是成人世界最大的冷酷。
結語
《穿條紋睡衣的男孩》作為一部以兒童視角反映二戰題材的小說,語言簡樸、構思奇特、以小見大,具有很強的藝術魅力。將本應無憂無慮的童年放在了戰爭的陰霾之下,既讓人感慨童真的難得,也讓人慨嘆戰爭的殘酷。
無論是奧斯維辛集中營,還是南京大屠殺,每當回顧這些反人類的殘酷暴行時,我們總會感到人類脆弱的一面。歷史是最好的老師,希望慘痛的經驗教訓可以讓人永遠避免出現類似的事情。正如本書結尾說的:「當然,所有這些事情都發生在很久以前,這樣的事情也不會再重演。不會在現在的年代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