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一九四三年七月四日中國共產黨中央機關報《新華日報》的社論文章寫到：
「中國人對美國的好感，是發源於從美國國民性中發散出來的民主的風度，博大的心懷。在中國，每個小學生都知道華盛頓的誠實，每個中學生都知道林肯的公正與怛惻，傑弗遜的博大與真誠。這些光輝的名字，在我們國土上已經是一切美德的象徵。他們所代表的，也早已經不止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榮譽了。」
《新華日報》這篇題目叫做《民主頌——獻給美國的獨立紀念日》社論文章，向中國人民描繪了大洋彼岸美國總統所代表的高尚道德標準。從此以後，在很多中國人的心裡，能成為美國總統的人，也必定是社會道德之楷模。
而然，現時坐在白宮橢圓形辦公室裡的那個人，卻和《新華日報》社論所頌揚的美國總統應有的道德品格截然相反，甚至雲泥之別而不及。
（一）
華盛頓的誠實故事在我們小時候的教科書就早又描述。然而在美國現在第四十五任總統川普身上，就算用世界上倍率最大的電子顯微鏡恐怕也找不到一粒和誠實有關的細胞。
當選總統後第一次參加NATO峰會時趾高氣揚的川普
2016年總統競選時川普的共和黨內對手，德克薩斯州參議員泰德.克魯茲(Ted Cruz) 認為川普是一個「病理性撒謊者」 （pathological liar) <1>。所謂的病理性撒謊，醫學定義類似狂妄症，是強迫性或者習慣性的說謊。換言之，就是一開口就撒謊。
作為美國社會輿論監督最重要新聞媒體之一《華盛頓郵報》，一直跟蹤美國總統的一言一行。該報把川普當選總統之後的所有公開言論進行了收集和分析。並把這些數據和分析公開在網站上，不定期更新。截止2019年12月10為止，川普總共撒謊一萬五千四百一十三次，平均每天要公開撒謊15到16次才算過足大話癮。<2>
《華盛頓郵報》不定期更新朗普公開撒謊次數形成的每日統計柱狀圖
在《華盛頓郵報》的川普撒謊資料庫裡，讀者可以按照不同撒謊類型進行查詢，看看川普是怎麼樣撒謊的。
比如說關於經濟、移民、就業以及外交政策等四個方面，川普撒謊數量達到六千九百多次，幾乎佔了一大半。
《華盛頓郵報》還對他的謊言一一作了分析，指出和事實不相符之處，甚至給他的謊言打上了「皮諾曹指數」。
比如他在2019年12月4日第242次吹噓自己是創下美國歷史以來最強經濟的總統這一條，《華盛頓郵報》給他打上三星「皮諾曹指數」：
川普的皮諾曹三星級謊言
川普除了不斷說大話吹噓自己之外，還經常脫口就捏造謊言。上面提到參議員克魯茲之所以說他是病理性大話精，就是因為他在競選的時候，毫無根據地說克魯茲的父親參與了刺殺甘迺迪總統。
不但對克魯茲，川普更是隨時隨地都對自己任何政治對手以及和他有不同意見的人捏造謠言。比如他在總統競選動員大會上就信口開河，聳人聽聞地宣稱在任總統歐巴馬是伊斯蘭恐怖組織ISIS的締造者，自己的競爭對手希拉蕊是ISIS的共同締造人。<3>
如此刺裸裸捏造的謠言，從川普口中說出來已經不可勝數，如人們所熟知的歐巴馬不是出生在美國，全球變暖是中國人製造的騙局等等。<4>
有趣的是，他很喜歡通過別人的嘴巴來讚揚自己，只不過這個「別人」是他自己編造的。
當了總統之後，他經常在不同公開演講場合會提到關於中東政策。這時候他總會向聽眾講一個「發生在自己身上故事」，只是故事裡的關鍵角色的名字隨時都會變化。
這個故事說的是他和一個猶太人友人談話，這個友人有時候是叫做查理，有時候叫做克勞夫，有時候叫做謝爾頓，叫做什麼名字就看當時脫口而出怎樣更順口。每當這個猶太人朋友在聽完川普中東政策高見之後，一定都會鄭重其事地對川普總統說同一句話：「總統先生，解決伊朗核危機比把駐以色列大使館放在耶路撒冷和解決戈蘭高地問題都更加重要。」 <5>
其實媒體很早就發現川普喜歡玩這種角色扮演的把戲。早在在1984年他還寂寂無名的時候，就假扮是自己的一個叫做「約翰.巴隆」 （John Barron）發言人打電話給福布斯雜誌，向該雜誌記者吹噓他的僱主「川普先生」——也就是他自己，已經擁有了五億美元的身家，完全有資格登上福布斯富豪榜400強。實際上根據該記者的估算，那時候川普的身家最多只有五百萬美元而已。<6>
1991年川普和他妻子鬧離婚，他又以約翰.米勒(John Miller)名字再一次扮演他自己的發言人，接受《人物雜誌》（People）記者的電話採訪，大談「自己的老闆」 川普先生是一個多麼模範的丈夫，對待自己妻子是多麼溫柔體貼。<7>
到了1992年，川普又化身成一個叫做卡羅琳. 格列戈（Carolin Gallego）的「川普女發言人」，寫信給《紐約客》（New Yoker）雜誌，以女人的口吻自己給自己拍馬屁說道：
「我簡直不敢相信全美國還有第二個男人象他那樣接到那麼多女人打來的電話。女人們都想看到他，都想和他會面，都想和他約會。那些最漂亮的女人，那些最成功的女人，她們統統都愛羅納德.川普！」（「I do not believe any man in America gets more calls from women wanting to see him, meet him, or go out with him. The most beautiful women, the most successful women—all women love Donald Trump.）<8>
這些「川普發言人」統統都被媒體證明是子虛烏有，全是他自己一個人的角色扮演。好萊塢星光大道上的那顆「川普星」，也算是對他這樣另類演技的肯定了。
不過和這些謊言比起來，川普撒最廣為人知的彌天大謊卻是來自他正兒八經的總統競選政策。
「建牆」 （Build the wall ）是他進行競選時作為競選口號提出來的限制移民政策。雖然這個口號一提出來就頗受爭議，但是在美國和墨西哥邊境線構建一堵牆，加強邊境防衛的想法並無特別之處。
然而為了讓這個口號能夠彰顯他們團隊給他打造成談判高手的形象，川普突發奇想，在2015年4月發推說，建牆的經費到時候可以從美國給墨西哥的援助經費那裡扣除（「deduct costs from Mexican foreign aid.」）。接著第二天他又捏造了個故事，胡說ISIS伊斯蘭國恐怖組織正在德克薩斯州附近搞恐怖訓練營，以凸顯建牆的急迫性。
2015年6月16日，在他正式宣布競選的造勢大會上，川普在演講臺上越講越興奮，當他把建牆「build the wall」作為一個重要的競選口號正式提出時，興之所至而忘情高呼道：
「我會建一堵偉大的牆，一堵在南部邊境線上偉大的牆，我會讓墨西哥出錢修建那堵牆！」（I will build a great, great wall on our southern border. And I will have Mexico pay for that wall.）<9>
臺下支持者的情緒頓時被川普這一即興的演講點燃，畢竟他的這一句話，比唱「沒有槍沒有炮，敵人給我們造。」更讓人腎上腺飆升。
從此以後，他不斷在不同場合，喊著「墨西哥出錢建牆」（Mexico will pay for the Wall），而等到當選了總統，他卻轉而要求美國國會撥款建牆。
川普為了讓國會撥款建牆，一通關閉政府，宣布國家緊急安全狀態等等撒潑打滾的要挾動作之後，國會卻始終也沒有讓他得逞。他只好動用軍費撥款來建牆，只不過聯邦法庭很快就判決川普政府挪用軍費建牆的舉動違法。<10>
自始至終，川普始終也沒有去向墨西哥要過錢來建牆。直到現在，他所宣稱那堵高達十五米，全長三千多公里舖滿了閃閃發亮太陽能發電板，並由墨西哥出錢建造的美麗水泥牆牆，只會出現在川普支持者的夢裡。
川普政府所真正做了的卻是僅僅更換了六十多英裡長的邊境破舊鋼鐵籬笆。 <11>
除了從來沒有停止過對公眾漫天撒謊之外，川普對家庭的忠誠，也根本和他自己扮演的發言人「約翰.米勒」所自我讚揚的那樣南轅北轍。
2006年，在他的第三任新婚妻子，也是現任美國總統第一夫人梅拉尼婭懷孕期間，川普和江湖人稱「風暴姐」（ Stormy Daniels）的脫衣舞女出軌。據2018年1月《華爾街日報》報導，川普曾經在2016年總統競選投票的前一個月，通過私人律師支付了十三萬美元掩口費給「風暴姐」 ，川普的這段姦情頓時令全美譁然。<12>
川普「掩口費」醜聞女主角「風暴姐」Stormy Daniels
「風暴姐掩口費事件」引發一連串的極為嚴重的連鎖反應。甚至導致川普私人律師麥可.科恩鋃鐺入獄，並最終讓科恩和川普反目成仇，搖身變成了汙點證人，指證川普涉嫌多項刑事犯罪。科恩現在正在積極和紐約地方檢察官配合提供證據，以圖最終能對川普繩之以法而後快。
「風暴姐」事件，則鼓勵了更多女人紛紛站了出來，指控川普曾經對她們進行過不同程度的性侵犯。到目前為止，經媒體報導的川普性侵受害者就有14人之多。<13>
其中兩個女子，一個叫做Summer Zervos，一個叫做Alva Jonhson，均已經分別入稟法庭控告川普。Summer Zervos 的律師更是已經向法庭提供了她當事人和川普的電話通話紀錄，徹底戳破川普及其辯護律師所宣稱不認識Summer Zervos的謊言。<14>
（二）
美國人民心目中最偉大的總統阿伯拉罕.林肯<15>，其公正與怛惻的品格一直為世人所敬仰。而在統川普的人格構成裡，公正與怛惻這樣的品格毫無立錐之地。
對於川普來說，只有對他有利的東西，才是「公正」的。他的個人利益才是衡量一切的標準，他自己才是衡量萬物的尺度。
最為典型的就是一旦他的官司被判敗訴，他就會肆無忌憚地抨擊主審法官，對司法公正毫無尊重可言。
早在他進行競選之前，他所辦的「川普大學」以商業機構之實，以大學之名收取學費進行欺詐，被受害者告上法庭。主審案件的聯邦法官Gonzalo Curiel 要求川普交出「川普大學」用來宣傳的內部相關資料。而這些資料將會直接暴露「川普大學」的虛假宣傳，川普於是利用競選演講機會，大肆攻擊說聯邦法官Gonzalo Curiel 是墨西哥人，是「川普仇恨者」（」a hater of Donald Trump」 ） <16>
最終，川普在「川普大學欺詐案」 中認罰兩千五百萬美金結案。<17>
在川普當選之前，與行政政策有關的官司白宮的勝訴率通常保持在70%左右。而川普政府在絕大部分案件中都被判敗訴，勝訴率只有可憐的6%。每次敗訴之後，川普總是毫無例外痛罵法官。他最常見的罵法就是這些法官都是「歐巴馬任命的！」 <18>
沒有公正，怛惻和同理心也不會出現在川普的心中。
在2016年競選，兒子為美國戰死沙場的印度移民可汗夫婦為民主黨站臺，批評川普提出禁止穆斯林入境的政策，並反問川普個人是否為美國這個國家服務過？為國家作出了什麼樣貢獻？
川普的回應，讓在軍隊擁有高度認同感的共和黨以及全美國人都大為譁然。他不但沒有對可汗家庭為美國作出的犧牲有任何感謝的話語，把話題放在政策辯護上，反而攻擊可汗夫人。
川普說：「如果你們看看他的老婆，她站在那裡，她沒話可說。也許，說不定她不被允許說話呢。」（ 「If you look at his wife, she was standing there,」 he said. 「She had nothing to say. She probably, maybe she wasn't allowed to have anything to say.」）<19>
共和黨的所有高層，不得不緊急表態作出譴責狀，表示軍人為國犧牲應該得到最大的尊重，可汗一家為國家貢獻了親人生命這種最高榮譽「金星」軍屬，絕對不應該受到如此的冒犯。
和川普同一個政黨的資深共和黨參議員，深孚眾望的越戰英雄老兵麥凱恩則更是點名批評川普，說他在這件事上毫無道德優越（I claim no moral superiority over Donald Trump）。<20>
而在此之前，川普就已經攻擊過麥凱恩，說麥凱恩是戰俘不算戰鬥英雄。<21>
一個開假醫生證明說腳上長骨刺逃避兵役的人<22>，若非上嘴唇挨著天下嘴唇挨著地<23>，斷然是不敢指手畫腳說一個曾經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人不是戰鬥英雄。
因為沒有任何怛惻的品格，川普以花式各樣的外號來汙名化自己的對手或者他不喜歡的人就毫無心理障礙。媒體記錄下來的被他貼上各類外號的名人就多到一百多人。<24>
比如他公開叫希拉蕊做「狡詐希拉蕊」（Crook Hillary )，叫參議員盧比奧做「小人盧比奧」（little Rubio）；在把自己的白宮首席戰略顧問班農開除之後，川普甚至直呼班農是「爛泥班農」（Sloppy Bannon）等等<25>，不一而足。
川普也是利用一切機會欺負和霸凌處於弱勢地位的人的行家裡手。
他的公司經常利用惡意訴訟來欺負那些弱小的供應商。有人統計過川普的房地產公司這些年來涉及大大小小的官司共有三千五百多起，比全美國最大的五家房地產公司涉及官司加起來還要多。
川普的這些官司大部分都是和與他有商業關係的個人或者非常小的建築商設計師等打起來。川普利用這些官司來威脅這些這些處於弱勢商業地位人，目的是賴掉需要支付的貨款，甚至是律師費。他甚至會幹脆讓名下的公司直接申請破產，利用法律漏洞讓那些追討款項的人徹底死心。<26>
（三）
和傑弗遜總統的博大與真誠相比，狹隘和無恥才是川普真正顏色。
川普執掌白宮之後，他容不下任何和他意見相左的幕僚官員。他一上任就要求聯邦調查局（FBI）局長康米對他表達忠誠：「我需要（你的）忠誠，我期待（你的）忠誠。「（I need loyalty, I expect loyalty。）並進而要求康米不要對與俄國勾兌的國家安全顧問弗林將軍進行調查。<27>
弗林將軍當時被爆出在和俄國人接觸事件上誤導副總統彭斯的大醜聞，並最終導致獨立檢察官調查大選時川普涉嫌通俄的調查。川普在和康米私人晚餐時提出這樣的要求，強迫技術官僚表態忠於自己個人，完全置個人利益於國家之上。而提出停止調查弗林案的要求，更是赤裸裸地幹涉司法獨立。
FBI 局長康米和川普同是共和黨人。2016年總統大選的時候，康米為了阻止希拉蕊入主白宮，利用職權，打了一個巨大的擦邊球。在大選投票前十天的關鍵時刻，他突然發布公開信，宣布有新的證據可以重新啟動對「希拉蕊郵件門事件」的調查。這封公開信雖然沒有導致任何新的調查進行，卻給了希拉蕊競選團隊致命的打擊，因為大選投票馬上就要正式開始，希拉蕊團隊根本沒有時間對康米的公開信做任何有效的反應。<28>
可以說康米為川普當選總統送上了「神助攻」，是共和黨擊敗希拉蕊的大功臣。但是當川普要求他對川普個人表達忠誠的時候，康米選擇了沉默。三個月之後，他被川普以最不名譽的方式解僱——在出差途中驚愕地從電視上看到自己被炒了魷魚。<29>
在川普當上總統的初期，美國人還期望著聯邦政府裡那些具有職業精神的部長級高官可以限制川普的胡作非為，像大人引導小孩一樣使得白宮運作走上正軌。
然而人們很快發現，這一切都是幼稚的幻想。
當初在競選的時候，川普信誓旦旦說他挑選的內閣成員將是世界上最好的。上臺之後，這些「最好的人」被他一一踢出白宮。
雷克斯·蒂勒森（Rex Tillerson）是世界上最大石油公司埃克森美孚公司的CEO，被川普親自選為國務卿，因為忍受不了川普的所作所為，私下裡向友人抱怨川普「他媽的愚蠢」（F***ing moron）。川普見狀，在記者面前提出要和雷克斯·蒂勒森比比誰的IQ高。<30>
八個月之後，雷克斯·蒂勒森被踢出了白宮
約翰.凱裡(John Kelly)，美國海軍四星上將，先是被川普任命為國土安全部部長。在白宮因川普女婿及女兒和首席國策顧問班農之間爭鬥的宮廷大戲搞得一團糟糕的時候，被川普轉而任命為白宮幕僚長，讓他平息外界的批評。
約翰.凱裡也很快為白宮制定了比較嚴格的規則，嚴防內部消息和情報輕易洩露。白宮貌似恢復了點正常的樣子。
約翰.凱裡有原則有紀律的軍隊作風，很快就和川普產生矛盾，川普身邊的人不斷吹風說凱裡對川普有敵意，沒多久約翰.凱裡也被川普掃地出門。<31>
吉姆.馬蒂斯（Jim Mattis）同樣是美國海軍四星上將，是美軍在伊拉克戰場和阿富汗戰場的前線指揮官，其作戰風格大膽兇悍，又因為常常對人語出驚人，比如他會說出：「你要有禮貌，你要有職業精神，但是你要預備有一個殺死所有你將要見面的人的計劃。」（Be polite, be professional, but have a plan to kill everybody you meet）這類話語， 因而在軍中人稱「瘋狗」（Mad dog）。<32>
「瘋狗」馬蒂斯被川普任命為美國國防部長。然而馬蒂斯認為川普準備拋棄北約的政策會讓美國的全球領導地位大大削弱，川普的中東政策更會把優勢出讓給俄羅斯。
尤其是馬蒂斯認為俄羅斯幹涉了美國2016年大選，這和川普對俄羅斯的態度完全相左。2018年12月19日，川普在不顧國家安全顧問和軍方的反對意見，毫無徵兆地突然宣布從敘利亞撤軍。最終馬蒂斯忍無可忍，只好辭職。<33>
馬蒂斯的辭職信甚至對川普連客套感謝之言都沒有。相反，他特別提醒美國人不要輕易放棄美國的盟友，從而喪失美國在全球領導地位。（We must do everything possible to advance an international order that is most conducive to our security, prosperity and values, and we are strengthened in this effort by the solidarity of our alliances.）<34>
不尊重專業精神，好大喜功，把功勞攬在身上，把責任推給別人的川普，為了證明他在和馬蒂斯之間的衝突佔自己佔了上風，在馬蒂斯辭職之後，改口說馬蒂斯不是辭職，而是被他炒掉的<35>。
此後川普更是對馬蒂斯惡語相向，在推特上公開羞辱馬蒂斯說他原本是不光彩地被歐巴馬炒掉，是我川普給了他第二次機會……（「When President Obama ingloriously fired Jim Mattis, I gave him a second chance. Some thought I shouldn’t, I thought I should. Interesting relationship-but I also gave all of the resources that he never really had.」）<36>
這些在外界看來可以稍稍牽制一下川普瘋狂行為的美國職業官僚精英，被全部掃地出門之後，白宮再也沒有人敢對川普說不了。
於是川普的白宮，就像一個小丑當家各色人等不斷出出入入的馬戲團。
到目前為止，包括上述的FBI局長，國務卿，白宮幕僚長，國防部長，以及司法部長，國土安全局局長，國家安全顧問，等等大部分極其重要的職位，已經有一百四十多位部長或次部長級別的高級官員被川普炒掉或者辭職。僅僅是國家安全顧問一職，在短短三年裡就換了四個人。<37>
和美國人焦心於聯邦政府人才不斷流失不同，川普的極度自戀，自我貼金留給世人更多的是笑柄。
《紐約時報》在2019年11月份把川普在推特的發帖分析了一通，發現他當選總統之後發帖11390次，有2206次是自我表揚自我吹噓。
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2019年7月11日他發推稱讚自己說：「我長得如此偉大的好看和聰明，簡直是一個真正的穩定天才！」（so great looking and smart, a true Stable Genius!）<38>
當然他也會用第三人口吻為自己的豐功偉績自我陶醉一番。2019年6月22日，他發推說：「股市蒸蒸日上，創50年來最高的六月漲幅。感謝您，總統先生！」 完了還不忘艾特華爾街日報的推特帳號，提醒要報導總統的偉大成就。（「Stock Market is on track to have the best June in over 50 years! Thank you Mr. President! @WSJ」）<39>
除了口頭和書面的自我頒發勳章之外，川普更挖掘出很多往自己臉上貼金的創意。
最簡單和便宜的方法就買些假的名畫掛在自己的產業裡，一方面可以吹噓擁有珍貴的藝術品，同時還可以證明自己有高貴的品味。
川普尤其喜歡掛上法國印象派大師雷諾瓦的假畫。比如他的私人飛機裡面掛著假雷諾瓦的《在露臺上》，在自己的豪華公寓裡掛著假的雷諾瓦《包廂》。川普會指著上面假的雷諾瓦籤名對訪客吹噓道：「瞧這籤名就值一千萬美元！」，而實際上這些名畫真品一直都在芝加哥或者倫敦的藝術館裡收藏得好好的。<40>
掛假名畫還是無法完全滿足自己的虛榮。川普還製作假的《時代雜誌》的封面，把自己的大頭像印上去，當成「時代雜誌風雲人物」過乾癮。這些假的《時代雜誌》封面貼滿了川普自家的高爾夫俱樂部，搞得《時代雜誌》只好嚴正要求他摘下那些假的封面畫像。<41>
曾經掛滿川普旗下高爾夫俱樂部的假《時代風雲人物》封面畫像
（四）
除了毫無美國總統應有的，甚至一般人都應有的道德品格之外，川普更把獲取個人金錢和政治利益放在國家利益之上，甚至以黑社會手法來打造自己的團隊。
正如上面所說的，在打造自己團隊時，川普根本不能任人唯賢。他只會任人只唯親。當選總統後還沒進入白宮時，川普就開始大搞裙帶關係。先是破急不急待毫不避嫌提前宣布讓自己的女婿庫什納當白宮高級顧問，接著就任命自己的女兒伊萬卡當「第一女兒及總統顧問」 。
川普的女婿和女兒憑著這些正式的政府頭銜，獲得了接受機密情報的權限，為他們攉取家族利益大開方便之門。
川普則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機會為自己撈錢。他的競選口號是「讓美國再次偉大」（make america great again ），實際上的他所做的一切卻是「讓川普錢包再次鼓起來」的勾當。
他號稱當總統不拿工資，因為和40萬美元區區總統年薪相比，川普打響是另外的算盤。
因為川普團隊會明目張胆用白宮作為平臺宣傳自家產品。
川普總統顧問凱莉安.康威在白宮辦公室直接對直播中的福克斯電視臺向全美國聽眾給川普女兒伊萬卡旗下公司的產品打廣告。她說：「我要在這裡給伊萬卡打個免費廣告，請大家去買伊萬卡的產品，今天就去買，還可以去網上買！」<42> 白宮道德委員會要追究康威的責任，卻被川普一手擋住了。
川普在蘇格蘭收購了一個機場及附屬酒店，他當選之後，駐紮蘇格蘭的美國空軍到該機場進行補給次數暴增，美國空軍在其酒店的入住率因而飆升了五倍，該酒店2017年還虧損著四百五十萬美元，到了2018年就已經賺了三百萬美元了。<43>
川普甚至準備毫不避嫌地把2020年的G7首腦峰會安排在自己的多拉爾度假酒店，只是因為反對聲音太大而不得不作罷。<44>
甚至早在川普參加競選的時候，他就已經絞盡腦汁利用競選來撈錢了。
他利用自己競選機構來控制「川普慈善基金」，把從退伍老兵那裡籌來的兩百八十萬美元挪為他用。其中挪用慈善基金款項一萬多美元購買川普自己的畫像，掛在川普弗羅裡達的酒店會所裡；挪用慈善基金的款項來支付其在紐約和佛羅裡達海河莊園的款項。
川普假慈善真中飽私囊的行為被告上了法庭，被法庭判決強制解散「川普慈善基金」，基金所籌得的所有款項由其他合法慈善基金接收，對川普外加罰款兩百萬美元。法官更責令川普的三個成年兒女參加慈善欺詐相關法律知識的學習班，以儆效尤。<45>
無視法紀是川普黑社會行事作風的一個重要特徵。他在競選時要把自己打扮成「法律與秩序候選人」（law and order candidate）<46> ，實際上法律和秩序卻被他當作廢紙。
作為總統，他居然教唆邊境執法人員知法犯法，讓邊境執法人員不要顧忌法律而使用非法手段來對付移民。
他對執法人員說：「一旦（上了法庭）法官找你們麻煩，你們可以對法官說：我們做不到（按照規定行事），因為沒有那麼多地方（容納移民）」（If judges give you trouble, say, "Sorry, judge, I can't do it. We don't have the room）
他的話搞得邊境執法人員面面相覷，只好私下裡問他們的長官是否應該聽總統的話，長官只能無奈告訴他們：如果他們聽總統的話而犯法，只能自己背負法律責任。
川普則對美國海關和邊境保護局局長凱文.麥克阿里南說，如果他因為執行川普拒絕接收難民的政策而違法入獄，他就特赦麥克.阿里南。<47>
就是這樣通過排斥異己，教唆拉攏等方法，川普以自己為核心打造一個黑社會犯罪團夥。這個團夥的犯罪行在他當選總統後逐漸曝光，而團夥成員正一個一個落入法網。
到目前為止，已經被繩之以法的川普犯罪團夥骨幹成員有如下這些：
弗林將軍是川普競選時第一個帶頭高呼「把希拉蕊抓進監獄」（Lock her up!）的人。因為「通俄門」事件對調查的執法部門撒謊而被控罪。他也是川普團夥第一個被逮捕並認罪的人。現在他正在等待2022年1月28日的到來，因為那天法官將會宣布他的最終刑期。<48>
在通俄案中第一個被調查和認罪的川普前國家顧問弗林將軍
馬納福特是川普「通俄案」最關鍵的人物，他被指控洗錢等八項罪名成立，被聯邦法庭判處有期徒刑七年半。但是他和川普訂立了攻守同盟，不配合檢方的調查，在獄中甚至和川普的私人律師朱利安尼互通信息。馬納福特的其他刑事案件還正在偵探之中<49>， 而他則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川普的特赦上。
川普的競選經理馬納福特被逮捕時的收監照片
和馬納福特一樣，蓋茨也因為同俄案被捕並控罪十二項。蓋茨選擇了配合檢方做汙點證人，最終他被判入獄45天，緩刑三年，罰款兩萬元，為社區服務三百小時。<50>
喬治·帕帕多普洛斯涉及弗林將軍案，他在法庭上對通俄罪行供認不諱。喬治·帕帕多普洛斯被判入獄14天，一年的監外看管，罰款9500美元以及社區服務200小時<51>。他現在已經刑滿出獄，據說正企圖競選國會議員。
羅傑.斯通也是前總統尼克森的死忠粉絲。川普通過他獲得維基解密竊取的希拉蕊競選團隊郵件資料信息。他被檢方指控的七項罪名包括向國會撒謊，妨礙執法等全部罪成。他的刑期將在2020年2月宣判。<52>
七項指控全部罪成的川普長期密友和顧問，把尼克森頭像紋在背上的羅傑.斯通
科恩名為川普私人律師，實際是給川普幹各種髒活的「打手」（fixer），他為川普做了大量非法的勾當。川普給「風暴姐」的封口費就是他跑前跑後幹的。而正是「風暴姐封口費」事件把科恩給抖落了出來。
科恩卻沒有從川普那裡得到特赦的暗示，反而被川普劃清界限。科恩那個從納粹集中營逃生出來的老父親勸說科恩「不要讓家族名聲被川普玷汙」 （Maurice Cohen, a Polish Holocaust survivor, reportedly urged his son not to protect Trump and said that he did not survive the Holocaust to have his name 「sullied」 by the president）。
在老父親的感召之下，科恩最終決定主動做汙點證人，向檢查官指證川普的罪行。<53>
科恩因為其所犯逃稅以及違反競選基金法等罪行被判處三年徒刑，正在獄中服刑。他在獄中繼續密切配合紐約州檢察官的調查，提供川普犯罪證據。<54>
科恩在國會指證川普時曾經悔恨地說道：
「對川普的盲目忠誠讓我喪失了一切：我的家庭幸福，我的友誼，我的律師資格，我的公司生意，我的生活，我的榮譽，我的名聲，以及很快地，我的自由。」（「My loyalty to Mr. Trump has cost me everything: my family’s happiness, friendships, my law license, my company, my livelihood, my honor, my reputation and, soon, my freedom.）
科恩更以自己的遭遇提醒全美國人民說：
「以我為川普先生工作這麼多年的經驗和對他的為人所知，我非常擔心，如果2020年他選舉失敗，他是絕不會把權力和平交出來的。」 （given my experience working for Mr. Trump, I fear that if he loses the election in 2020 that there will never be a peaceful transition of power）<55>
川普的前私人律師和打手(fixer)， 已經在獄中服刑並反水做汙點證人的麥可.科恩
就是這樣一個毫無道德底線，撒謊成性，自大無知，利慾薰心以至於罪行累累的爛人，當上了美國總統。
那麼，難道美國人民選他的時候，不知道川普的真正為人嗎？
是的，美國對個人隱私有非常多的法律保護，這讓一般人享有巨大的隱私保護權。但是一旦成為全美國矚目的政治人物，特別是總統候選人，他們的一舉一行都會被媒體關注和報導，從而形成對這些政治人物的輿論監督，他們以往做過的骯髒之事，隨時可能被媒體挖掘曝光。
而美國總統這個職位，更是把一個人的所有底細全部曝光的平臺。
正如哈佛大學法律學博士，擁有八年研究總統臨床經驗的前美國第一夫人米歇爾.歐巴馬所說：
「當總統，不會改變你，只會徹底暴露出你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Being president doesn't change who you are, it reveals who you are.）<56>
現在暴露在全世界面前的，就是這麼一個徹徹底底的爛人。而當這個爛人擁有了全世界最大的權力，他就變成了超級大爛人。
問題是：現在的美國，為什麼會出現這樣一個超級大爛人總統呢？
貳
（一）
首先，美國總統這個職位並不像很多人想像的那樣，能夠吸引美國最精英的人物去競逐。
對於這一點，早就有託克維爾的論述。託克維爾在《論美國民主》一書裡就提到美國是一個自下而上高度自治，擁有一整套完善制度的社會。聯邦政府的權力被分割成立法、司法和行政三個互相獨立又互相制衡的部分，總統只得其中三分之一權力。
而美國的聯邦制政體，又讓總統對各州並無直接統治權。因而雖然名義上是最高統治者的總統，實質上不過是各州選出來代表美國的「外交部長」和統領三軍的總司令而已。如果處於太平時期，三軍總司令更多就只是個頭銜了。
由於美國社會有一套非常完整的監督總統機制，成為美國總統的一個非常大代價就是幾乎毫無個人隱私可言。這讓很多不願把自己私人生活暴露給公眾的精英人物望而卻步。除非對從政特別有興趣，美國人有更多在其他領域施展才華實現人生價值的機會。
所以在美國政壇，總會充斥著大量良莠不齊的政客。
還是美國前第一夫人米歇爾.歐巴馬的話可以很好佐證了託克維爾對美國的這個觀察。有記者問她對華盛頓政治圈的評價，米歇爾毫不客氣地說：「（華盛頓）有個秘密，他們（政客們）並不（像你們想像的）那麼聰明，他們所做的很多事情都只是為了保住自己那點權力而已」 。（Here’s the secret: they’re not that smart. There are a lot of things that folks are doing to keep their seats because they don’t want to give up power）<57>
因此美國總統的那把交椅，被德不配位之人霸佔並不是沒有可能。
再加上自從尼克森總統的水門醜聞之後，美國人民對總統的道德標準要求更是直線下降。
現在的美國選民，早已經放棄了自己總統可以擁有華盛頓、林肯和傑弗遜般道德品格方面的奢望了。在選民政治觀點日趨左右兩極化的今時今日，選民大都抱著只要自己選的那個人的政策符合自己的期望和利益，就已經是莫大的滿足了。至於道德品格，天下烏鴉一般黑嘛。
美國民眾對政客道德品質的低期望值，就讓川普這樣有著嚴重道德和性格缺陷的人有了登上政治舞臺的機會。
（二）
網絡社交媒體的興起，正在迅速消解媒體的專業性。而表情包世代（Meme generation ）<58>的來臨，更是導致原本追求事實真相的新聞傳媒，迅速被各種表達碎片化的，膚淺單薄但是卻可以瞬間吸引注意力的表情包之類的圖片和文字所淹沒。
在穿梭流動於我們整個社會的信息中，那些企圖尋找真相的新聞報導和文章，已經遠遠被能夠刺激多巴胺分泌的表情包和爽文排擠出人類的注意力之外。真假在現代社會的數字媒體裡，已經不再重要了。
2016年總統大選期間，川普這個自帶永不枯竭表情包和爽文的候選人，讓所有新聞媒體，無論是報紙還是電視都為之瘋狂。報導他那些源源不斷聳人聽聞瘋狂的言論，可以讓報紙訂閱率上升，電視收視率上升，網站點擊量飆升。
《紐約時報》甚至認為媒體在競選期間對川普追腥逐臭般的報導，等於白白送給他二十億美元的免費廣告<59>。某種意義上，川普的崛起，正是新聞媒體的功勞。<60>
一邊廂傳統媒體因為川普聳人聽聞的言行進行著超乎常規的報導，另一方面在facebook、youtube、twitter、 reddit、8chan、4chan等網絡社交媒體則充斥著關於川普競爭的對手希拉蕊的各種陰謀論。
最離譜當屬有人捏造說，華盛頓一家叫做「彗星桌球」（Comet Ping Pong）的比薩餅店是希拉蕊團隊用來販賣和虐待兒童的大本營。
於是北卡羅萊納州一個名叫埃德加. 韋爾奇的28歲男子，手提AR15半自動步槍，千裡迢迢奔赴華盛頓這家「彗星桌球」匹薩餅店，在店裡開槍掃射，聲稱自己要當拯救「被害兒童」的英雄<61>。
最終韋爾奇被法庭判入獄四年，賠償比薩餅店5744.33美元。韋爾奇萬分懊悔自己被網上的這些陰謀論所愚弄。<62>
（三）
恐怖主義在全球的蔓延，加上追求「眼球」經濟的社交網絡推波助瀾，全球化趨勢和進程正被沉渣泛起的保守排外民粹思潮重重地衝擊。
2016年這個全球大選之年，僅僅頭三個月，全球各地就發生了九起極其嚴重的恐怖主義襲擊，死傷數百人<63>。這些恐怖襲擊強烈刺激著選民的神經。於是2016年6月，英國公投脫離歐盟就成第一個標誌事件，反全球化的保守民粹主義開始席捲西方世界。
美國因「911恐怖襲擊事件」而對全球的恐怖襲擊更為異常敏感。再加上內部存在著的種族問題、移民問題、以及白人人口比例減少等問題，於是美國的極端種族主義再一次抬頭了。
川普競選的口號「讓美國再次偉大」 （Make American Great Again）看起來是一個很平常的競選口號，但卻是一句可以勾起美國白人對白人至上年代的回憶，是一個暗含要恢復那個光榮時代的口號，實際上就是一個喚醒白人種族主義的「狗哨」 口號。<64>
川普競選時經常攻擊的一個目標是所謂的「政治正確」。
「政治正確」是美國社會以道義方式保護少數族裔，壓制白人至上種族主義的法律之外的唯一工具。雖然政治正確在現實生活中有很多糾枉過正的現象，但是一旦全盤推翻「政治正確」，就是把能夠保護美國種族平等的封條撕掉，白人至上的種族主義幽魂就會從撕開的口子裡升騰而出。
當選總統之後，隱藏真實目的的「狗哨」就堂而皇之升級為更直白的言論。川普作為美國總統，居然公開叫囂已經是美國公民，並且當選國會議員的移民「滾回自己的國家」。
所以我們會看到，當川普打著「讓美國再次偉大」的口號，在集會演講上瘋狂攻擊政治正確，叫喊要建牆的時候，首先站出來支持川普的，就是極右派和白人至上種族主義，早就臭名遠揚的三K黨<65>和美國納粹黨。<66>
被白人至上和種族主義思想招魂的美國人，構成了川普支持者中最堅定的核心力量。種族主義思想驅使他的支持者可以漠視川普其他的一切作為，而把任何對川普不利的消息當作是對川普甚至是對他們自己的攻擊和詆毀。
正如因毆打黑人而入獄的新澤西市前白人警察長小弗蘭克·努塞拉（Frank Nucera Jr.）所宣稱的那樣，他們心底裡認為川普就是「白人的最後希望」（the last hope for white people）。<67>
正因為擁有這樣盲目死忠的支持者，川普甚至極端狂妄地公開在競選演講中揚言：「我就算站在紐約第五大道路中心開槍殺人，也不會損失任何選票！」（I could stand in the middle of 5th Avenue and shoot somebody and I wouldn't lose voters）<68>
（四）
也正因為擁有這樣盲目死忠的支持者，讓川普可以公開把一切對他不利的任何報導都稱為「假消息」。祛魅新聞媒體的專業性，消解新聞媒體對他的監督，從而把自己的嘴巴打造成灌輸給支持者的唯一消息來源，形成洗腦效應。
參加川普就職慶典的觀眾寥寥，但是其白宮發言人則對外宣稱「無論是出席人數還是全球轉播的觀眾數量來說，都是史無前例的規模最大。」 （largest audience to ever witness an inauguration – period – both in person and around the globe） <69>
這是川普第一個白宮發言人肖恩·斯派塞的第一次對外發言，他撒完這個彌天大謊之後，沒有回答任何問題就退場了。
當記者採訪川普的白宮顧問，也就是那個給伊萬卡產品做免費廣告的凱莉安.康威，並拿出歐巴馬第一就任總統時典禮的總人數五十一萬而川普典禮只有十九萬的數據，質問怎麼能說川普就職典禮出席人數是史無前例規模最大時，凱莉安.康威的回答簡直令人瞠目結石。
她說：白宮發言人告訴大家的是一個「另類事實」（Alternative facts ）。<70>
從這裡其實可以看到，川普和他的團夥說話的對象並不是全美國的人民，而僅僅是他自己那部分死忠支持者，他的鐵票倉。
川普團夥就是用這樣的話術，不斷地鞏固對這些人的洗腦流程。
（五）
之所以會讓川普擁有這樣一個鐵票倉，則有賴於反全球化潮流中的另一個趨勢：反智反科學。
反智反科學的一個特點是消解科學的權威和專業性，抗拒教育素質高的精英統治。於是川普才會在他的競選演講上高呼自己「愛教育程度低的人」（ I love poorly educated ） 。<71>
當代社會，科學發展越來越複雜，以至於科學知識越來越脫離一般人感覺和認知水平，因而反智反科學的潮流就建立在所謂的常識之上。
比如他們感覺到酷熱的天氣越來越多，就認為全球氣溫變暖是騙局；他們站在大地上只看到地平線，就認為地球是平的。他們還熱烈擁抱假符合他們認知水平的假新聞和陰謀論。而一旦這樣的潮流和網絡社交媒體結合，就滾雪球般形成一股巨大的思潮。這股思潮，正好被美國民粹主義利用並形成政治力量。
在這股思潮中，沒有真偽只有立場。正如川普的私人律師，前紐約市長魯迪.朱利安尼（Rudy Giuliani）那樣恬不知恥所說的：「真相不是真相。」 （Truth isn’t truth）<72>
排外，種族主義，「另類事實」，「真相不是真相」，反科學，反智。有著這樣一群死忠的鐵票，川普完全可以肆無忌憚地把對他可以形成監督的任何新聞和事實都斥之為「假新聞」而受到支持者的歡呼。
和中國領導人談笑風生的美國著名記者麥可.華萊士的兒子，也是美國著名記者克裡斯.華萊士(Chris. Wallace )，雖然他所任職的福克斯電視臺已經成為川普的「宣傳部」和「肉喇叭」，但是堅守新聞道德和正義的他，在最近的一次對新聞同僚的演講中無不憂心仲仲地說：
「 川普所做的一切，就是削弱媒體的力量，把我們新聞媒體所做的一切去正當化。而我覺得他的目的非常明了：讓人們不再相信我們對他和他的政府所進行的任何批評性報導。」（[Trump] has done everything he can to undercut the media, to try to delegitimize us. And I think his purpose is clear: To raise doubts when we report critically about him and his administration that we can be trusted.）<73>
（六）
當他的支持不再相信新聞媒體，不再相信科學，不再相信真相，而只相信川普的時候，「川普邪教」就在慢慢形成之中了。
川普自己毫不諱言地說：「我是天選之人」（ I am the Chosen one ）<74>
美國福音派基督教領袖在白宮為川普祈福
而圍繞著他的那些阿意奉承之輩，更是大模大樣對公眾宣稱川普實乃「天選之人」 。
川普的前任能源部長裡克.佩裡公開說：上帝對世間的照料事無巨細，宇宙中沒有什麼事情是偶然的意外，所以川普是上帝被選定來領導美國的。<75>
更有甚至，川普的私人女牧師寶拉.懷特（Paula White）隨著川普當選而在白宮進進出出，最近更被川普任命為白宮「信仰和機會行動」小組組長，領著納稅人的錢為川普施法。
作法為信眾驅除心魔（yoke）的川普私人牧師寶拉.懷特（建議Wi-Fi環境下觀看視頻）
作為牧師的寶拉.懷特對自己的信眾宣稱，她腳踏之處即為神聖之地，她踏上白宮，白宮就是神聖的。而自己有權力隨時把白宮宣布為「聖地」！任何人對川普說「不」，就是對上帝說「不」！
寶拉.懷特宣稱自己有權宣布川普的白宮是聖地；誰對川普說「不」就是對上帝說「不」 (建議Wi-Fi環境下觀看視頻）
與此同時，媒體則曝光了寶拉.懷特本人在私下裡利用「旁氏騙局」來騙取信眾錢財的勾當。寶拉.懷特要求信眾把他們「一月份的工資」，「甚至二月份的工資」交給她，讓她轉給上帝，宣稱屆時上帝會連本帶利返還。<76>
現在的美國總統，最外圍被保守排外的白人至上的種族主義者，反科學反智的鐵桿死忠支持者所簇擁；中間圍繞著一個走向邪教化的黑社會犯罪集團，核心則是病理性撒謊的自大狂川普。
美國，這個最古老的現代民主社會，正面臨著一個叫做「川普」的壓力測試。挺得過去，美國有可能獲得新的免疫能力；挺不過去，2016年的那個看起來完全是笑話的段子就會變成現實：
「川普將是美國的最後一位總統」。
參考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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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https://www.wsj.com/articles/trump-lawyer-arranged-130-000-payment-for-adult-film-stars-silence-1515787678
13,https://en.wikipedia.org/wiki/Donald_Trump_sexual_misconduct_allegations#Other_inciden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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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參見相聲《吹牛》（馬季、趙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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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https://en.wikipedia.org/wiki/List_of_Trump_administration_dismissals_and_resignations#Color_k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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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https://twitter.com/realDonaldTrump/status/1142435387496902656?ref_src=twsrc%5Etfw%7Ctwcamp%5Etweetembed%7Ctwterm%5E1142435387496902656&ref_url=https%3A%2F%2Fwww.huffpost.com%2Fentry%2Ftrump-fake-russian-twitter-account_n_5d0ede44e4b07ae90d9e3dd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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