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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中國人而言，春節所承載的意義，不僅僅是過新年，而是大家庭團聚的時刻。在城市化和工業化快速推進的今天，依然有不少人會選擇在農曆小年到除夕期間回家。
但也有人一些人留了下來，維持著城市的正常運轉。作為連接城市的「毛細血管」，點我達的數據顯示，預計在2020年春節期間，15萬騎手將在崗配送，其中，79%為異地工作騎手。
在春節旺盛的消費需求面前，留下來的騎手反而變得更加忙碌。
一個人的春節
臨近春節的三亞街頭，人頭攢動。不少酒店和餐飲店迎來了生意最好的時候。
「春節了，三亞買什麼都貴哦!但也是我們送外賣的旺季。」點我達三亞騎手王澤文表示，快到春節的時候，碰到操北方口音的顧客越來越多，「很多家庭在三亞有房產，每年春節在這裡過年，為了方便會選擇點炒菜在家吃。」
王澤文老家在海南省東方市，他已經在三亞安家落戶，為了應對日漸攀升的生活成本，兩年前辭職後送起了外賣。
臨近春節，妻子和孩子已經返回老家，他則如往常一樣工作。「想靠自己，讓家裡人生活更好一點嘛!」在這個遊客的度假聖地，王澤文表示，他幾乎全年無休。
溫州騎手呂育峰也打算在今年春節繼續跑單，他提前向父母解釋了這個情況，遭到了老人反覆勸說：「春節就休息幾天，什麼時候不能賺錢呢?」
35歲的他，來自永嘉縣的一個鎮上，老家距離溫州市區1個多小時車程。去年春節，他趕著除夕晚上回家吃了年夜飯，正月初一就返回溫州跑單了。「主要是這段時間收入多，想賺錢。」他表示，自己能和家人一起吃一餐團圓飯，已經比很多離家更遠的騎手幸運很多。
呂育峰說想趁著春節這段時間多賺一點，給辛苦一年的妻子買幾件新衣服，再給孩子攢點奶粉錢。「大過年不回家的，都是年紀大一點的騎手，一般像我們這樣的人，賺錢的信念會更堅定一點。」呂育峰說。
高男男已經一年多沒有回家。他和妻子都在湖州，但妻子已經先行返回阜陽老家。去年春節前夕，他回家看了老人和孩子，但大年二十九便一個人獨自坐大巴回到了湖州。
「和家人吵了一架，一氣之下就跑回來了。」高男男沒有過多描述那場爭論，只說和去年賺錢不夠多有關。到湖州後，他一個人待在出租屋裡無事可做，便出去跑單了。那段時間，收入好得出乎他的意料，每天能夠賺八九百塊錢，於是今年他繼續留了下來。
高男男跑單途中也能夠碰到其他留守的騎手，但以本地人為主。「他們晚上能夠回家吃熱乎飯。」高男男說到這裡有些哽咽，「過年啊，誰不想團團圓圓啊?」
那為什麼春節還留下來工作?
幾個騎手的情況似乎代表了絕大多數春節留守騎手的回答。
點我達還提供了一組春節留守的騎手數據，這群騎手以31-40歲為主，這一年齡佔比46%，相比平時提高了10%。
從城市的分布看，春節留守在一二線城市的騎手，絕大多數來自於外地騎手，而留守在三四線城市的騎手，則以本地騎手為主。
一次別離，是為了更好地團圓。
送的慢了，好評卻更多了
讓呂育峰堅持留下來的另一個原因，是他覺得春節的工作過程很好，所有人對待他都帶著節日的熱情。
「新年快樂」「辛苦了」「過年還忙著呢」每個顧客見到他都會寒暄一二，也一下子拉近了他們的距離。
去年春節，溫州下雪，他送的單子時間都比較久，但所有的顧客都會和他道謝，雙手接過外賣。有些顧客還從家裡拿出水果、零食給他，甚至是招呼他到家裡喝杯茶。
他甚至還記得，春節有一單送到後，是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出門取餐，孩子不僅認真地和他道了謝，還特地鞠了一躬。
呂育峰說，那一刻，感覺自己的工作被理解了。在這種溫馨的氛圍下工作，一切都很值得。
雖然春節期間，王澤文比往日更忙碌，但他的配送卻變得非常順利。「所有人的態度都比平時好很多。」這是他的直觀感受。
很多次，王澤文等餐的時候，不少商家都會邀請他一起吃頓飯。
王澤文春節配送的慣例是會在送到的時候，多加一句「新年快樂」。簡單的祝福，也有了更多的回應。
不少剛來三亞過年的顧客，也會在拿過外賣的時候，拿出一些老家的特產零食送給他。王澤文還收到過一個20元的利是紅包，當時他把外賣送到後，一個東北的中年男人開了門，馬上把紅包遞給了他，「辛苦了，新年快樂!」顧客似乎早有準備。
高男男雖然覺得春節工作有點清冷，但是顧客都格外溫暖。他去年春節吃過的唯一一份大餐，是一位顧客贈送的。當天他給一個顧客送一份40多元的外賣，中途接到了顧客的電話，顧客說自己臨時有事出門，外賣就送給他吃了。「不好意思了，新年快樂!」顧客在電話裡滿含歉意。
春節期間，平均配送時長普遍延長了半個小時到1個小時，但不少留守的騎手都表示，收到的好評率都很高，讓他們在熱鬧過年氣氛中收穫了更多感動。
年味之變
不回家的騎手，也遇到了更多不回家的人。不回家，並不代表著年意的消失，也並不意味著人們對著這個節日失去敬畏和守望，而是折射出人們過年方式和消費方式的巨大變化。
王澤文所在的三亞市，春節期間，相比其他城市外賣訂單的斷崖式下跌，並沒有發生明顯變化。點我達數據顯示，這期間，三亞的訂單主要集中於住宅區和酒店，62%的訂單來自住宅區，34%的訂單來自酒店或旅租客棧等。
而這背後源自旅遊過年或異地過年的興起。蜂擁而至的遊客，讓三亞得了春節忙碌症。王澤文會經常給一些景點和酒店的工作人員送外賣。「他們忙得根本沒有時間接電話，都是讓我把外賣放在旁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吃上。」
去年除夕夜晚10點鐘，王澤文接了一個燒烤訂單到一個海灘的巖石邊。那裡，有很多人等著跨除夕之夜。他打電話找到了顧客，是一群年輕人，正在那裡等著吃夜宵。看著年輕人放肆地在海邊奔跑和追逐，王澤文覺得，他們的過年方式也很浪漫。
快到春節，在外做生意的溫州人陸續返鄉，呂育峰明顯感覺到，點外賣的本地人一下子多了起來。還在營業的溫州小吃店、奶茶店、燒烤店的生意變得異常火爆。他經常會送下午茶和夜宵到棋牌室、KTV和酒店，那裡總有一群返鄉聚會的人在等著吃外賣。
更多人在守夜的時候會點一份外賣。點我達數據顯示，除夕晚上18點到19點，訂單會迎來一個高峰，21點到22點期間，會再次迎來另一個夜宵小高峰。
讓高男男印象最深的是，除夕當天，他送了一個800多元的外賣訂單到醫院裡，因為保溫箱裡一下子放不下那麼多份餐盒，他送了兩次才送完。幾個值班的醫生和護士正聚在一起等著他的年夜飯。
去年除夕晚上，結束一天的送餐後，高男男潦草地吃了一碗泡麵。和家人視頻之後，他開始就著花生米喝了一瓶黃酒，這是他給自己一個人過年的一份儀式感。
王澤文將要在電動車上經歷第二次春節跨年。去年除夕晚上，他路過三亞的金潤陽光廣場，廣場大屏上正在播放春節聯歡晚會，趁著沒單的時候，他停下來看了會兒，「沒有遺憾了，這樣也算看過春晚了。」
對這些不能回家的騎手來說，春節依然是一個值得期待的、飽含溫暖的日子。相互祝福的話，讓不能回家的心也變得熱乎乎的。對他們來說，思念的人在家鄉，但年意也許就在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