攜母越南行
蔡萍
(一)
母親今年72歲。能再次帶母親出去走一走,一直是我的心願。本著母親她老人家走一次是一次的念頭,我開始了越南之行前的各種準備。
怕她老人家又扯一些理由阻止,我先報了團繳了費,而且撒了個謊,說單位有同事也帶自己家老人的。果不其然,一頓好說,嘮嘮叨叨。聽我說不去的話費用退不了,只有去配合地辦了護照,接著去體檢。
體檢時母親血壓偏高,她打電話給我又是一頓埋怨。我心裡咯噔一下,有些擔心。依我對母親的了解,必須穩定她的情緒,不願這樣的小插曲影響她體檢。「沒關係,平靜一會兒,坐一下再測血壓。」我告訴母親,如果體檢過不了也不怕,咱娘倆改走國內旅遊線。電話那頭,母親嗯了一聲。聽到母親的這聲「嗯」,我知道母親內心裡是想和女兒外面去看看的。也許是我的那句「有生之年走一次是一次,明年腰駝背弓未必成行」的話打動了身體狀況大不如從前的母親,她才決定成行。所幸體檢也終於過關了。
母親儉樸,一生只為別人活。在我的印象中,她只賺錢不花錢,即使花錢也是花在兒女身上。和母親相處必須學會善意說謊,一百元的東西只得說五十,要不然就是一個字「貴」。一生用二個字概括得乾乾淨淨:奉獻。
與現在天天打牌、追劇、旅遊、跳廣場舞等享受晚年生活的老人不同,72歲的母親,現在仍然自己弄飯做菜,帶帶曾孫,縫縫補補做服裝賺個手工錢;還賣點老人用品,養活自己補貼家用。母親每天忙得像陀螺,一生極少出遠門。這些,換在我們做兒女的身上也難做到。
去越南的籤證辦下來了。出發的頭一天,我收拾完自己的行李,買了乾糧和水果,去娘家接母親時,我居然還看見母親坐在縫紉機上做衣服。我忙把她從工作檯上拽下來,幫母親收拾完衣物,為母親剪頭髮,洗頭髮,然後帶著母親直奔武漢飛機場.
來到飛機場已是深夜,看著母親滿懷期待的眼神我內心非常欣慰。我抱著行李和同事聊天,想著要和母親共度六天,心裡美滋滋的。於是,一首武漢啟程的七絕從我心中溢出,恰好表達此時此景:「夜色蒼茫過武昌,霓虹璀璨伴行囊。今宵攜母天涯去,萬戶千家正夢鄉。」
(二)
和母親坐飛機也不是第一次。雖然沒有第一次坐飛機去北京時的緊張感,但想到有四個小時的飛程時,怕她害怕,於是起飛時我就緊握著她的手。母親手心裡全是汗,起飛時也沒有睡覺。我寬慰母親道:「不怕,有我陪著您的。」母親看我一眼,然後環顧了機艙一圈,再看窗外腳底下的萬家燈火,喃喃自語地轉移了話題:「還是中國飛機大,越南飛機這麼小,這頭能看到那頭。」這話充滿自豪感,也顯然是一種自我放鬆。
四個小時的旅程很快過去了,到達越南時天邊已經露出一絲曙光,看著一望無垠的藍色金蘭灣上鍍了一層金邊,人群頓時雀躍起來。我們連忙脫下了秋裝換上了夏裝。
走出機艙的那一刻,我內心興奮不已:越南,我們來了。
我們被旅行社安排在一座四星級賓館。賓館環境整潔,冰箱咖啡茶水應有盡有,母親很滿意。母親放下行李,拉開窗簾,對面是隱約的群山,眼前是海天一色的盛況,藍得澄明,藍得悅目,藍得眼睛捨不得離開,藍得腦子裡心裏面都是融化的感覺。母親就這樣一直看著窗外,直到我喊她拉上窗簾去吃早餐時,母親才離開,嘴裡還「嘖嘖」有聲。
母親帶著從家裡帶來的酸缸豆等,分給同事們吃自助餐,說鹹菜下飯。說來慚愧,母親這是第一次吃自助餐。越南菜,西方菜,水果,飲料,還有點心,我每一樣盛了一點,讓她嘗嘗,她堅決不讓我再去盛菜,說要吃完再去盛,不可以浪費的。沒有辦法,裝盤了的菜我只有慢慢吃,不愛吃的也往嘴裡塞。這飯吃得真是煎熬,明明是可以每樣嘗一嘗的,可母命不可違,非要一樣樣吃光再去盛。
過完早,全體回到房間補覺,說是下午出去看海。
回到賓館關上窗簾,我一個個的房間去拉燈,喜歡走一處亮一處。可母親不同,習慣了走一處身後關一處燈。拉上帘子屋裡完全是黑暗的,母親就在黑暗裡摸索。我說這是賓館,用電不再收費的。母親說那也不行,水電一樣,不可浪費。我知道這已經是母親深到骨子裡的觀念,我就不再與母親拗嘴。
睡覺時母親突然問我:「沒有晾衣服的地方,衣服會幹不了,我去洗衣服。」我扳過母親的肩,小聲說道:「這不是您考慮的事,這麼炎熱的天氣,女兒和您帶了六套衣服,好好玩不要操心。"聽我這麼說母親才似乎放下心來。望著操勞一輩子的母親入睡了,我才偷偷起身去衛生間洗衣服.
(三)
下午,我們去近距離的接觸海,地點是蠶島。蠶島又稱漢譚島,因從空中俯瞰像綠色的蠶臥在海面而得名。據說島上鬱鬱蔥蔥,到處透露著一股原始美。帶著對蠶島的憧憬,我們出發了。
我們是穿著救生衣前往蠶島的。開船是黑黝黝的越南男子,眼神凌厲不太友好地望著興高採烈的我們。可能是飽受過戰爭的傷害,他們對外來者似乎都充滿敵意。但也無妨,不影響整個歡樂的氛圍。汽艇開得飛快,有些顛簸,任海水濺在我們臉上,任海風把頭髮吹得凌亂不堪。我一臉幸福地望著母親,一手摟著她,另一隻手按在帽子上以防被風吹走。這是我和母親第一次坐快艇,那種愜意自不必說。
不到40分鐘下汽艇了。為了跟上團隊,我牽著母親匆匆照了幾張單人照。對著周圍墜滿椰子的椰樹,垂著根須的榕樹,小池子裡安靜的越南國花金蓮,和網紅打卡的鞦韆,一陣狂拍。
天空乾淨澄明,朵朵白雲像棉花一樣浮在上空,還伴隨著一陣又一陣的浪潮唰唰的聲音。我興奮得跑下去追著浪花跑了幾圈,才想起把母親晾在岸上。於是又是拉又是拽要母親戲水。踩著冰涼的海水,也有水珠濺到她的嘴裡,母親小聲嘀咕說好鹹。我笑了起來,母親嘗試了,和我一起下水了。她的開心感染了我。於是我拖著母親要她幫我錄視頻,我在海邊唱著她那個年代的紅歌,跳著紅舞,只聽到一串串笑聲淹沒在浪潮裡,直到皮膚被曬得紅通通的,衣服全被打溼。母親依然很開心,我這個樣子在海裡瘋呀跳呀,在她眼裡流露出的是滿滿的寵愛,我也忘了自己已經是一個大小夥子的媽媽了。高興之餘不禁口佔一絕:「碧波千頃映樓臺,雪浪翻飛接蹱來。借得閒情乘雅興,人生快意莫徘徊。」
接下來泡泥漿浴。母親固執地認為,泥巴漿很髒。堅持不下去洗浴,也不要我下去。我只好挽起母親的褲管,讓她雙腳泡在很滑的泥漿裡感受一下。跟她講裡面含膠體物質、有機物質、微量元素及各種鹽類,她不聽。我也只好作罷。
(四)
一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對於吃貨來說最盼望的莫過於吃飯了。暢遊碧海藍天,欣賞著露天歌舞表演不算,吃特色海鮮自助大餐是我的最愛,還有熱帶水果、飲料,我還是每樣往母親碟子裡夾,她一貫推來推去,總是讓我先嘗,推的過程中又有少量灑在衣服上,好脾氣的我忍不住的吼著「又不是再沒有了」。吼過後我又後悔了,我知道母親這先家人後自己的習慣是她堅持了一輩子的行為習慣。無論是在丈夫還是在兒子、女兒面前,甚至在孫子乃至曾孫面前,一直改變不了這個習慣。
吃過晚飯,我們小憩在餐廳門口,眼前是像鴿子籠一樣的房子,滿大街都是戴頭盔的摩託車隊伍,雜亂無章的電線懸在上空。母親感慨地說,還是中國好,並不自覺中同一旁的越南人搭腔,看著她和越南人手語口語攪在一起交談,什麼也談不清時,我笑噴了,母親喜歡,由著她就是。
幾天了,賓館裡的電視是放不了中央臺的,與其讓母親聽電視裡嘰哩呱啦,不與讓她出來走走。出門就是海,飯後散步太容易了。
每天晚上我們吃飽了都要去沙灘上鬧,做小時候「丟手絹」、「老鷹抓小雞」的遊戲;拍抖音,跳舞。母親總是自告奮勇拍視頻,照看行李,讓我們盡情玩,踩著腳下鬆軟細膩的沙灘,吹著涼爽的海風.
玩著玩著,母親卻沉默了,她擔心家裡變天了,是不是正下雨?還有那個肉嘟嘟的曾孫孫拉肚子好了沒有?聽到這時,玩興正濃的我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兒子。我走開喧鬧的人群,仰望著當空的一輪明月,一種傷感油然而生,在手機上臨屏寫下一絕:「一輪明月照沉香,獨坐沙灘夜已涼。心重不聞風浪打,只懷家裡讀書郎。」
我也是孩子他媽!自孩子出生後就將我生活重心分成兩半。大部分時間在孩子身邊,每周也會抽時間去陪伴母親,這多半的時候是身不由已啊!回到賓館後我們又開始重複的下一個我們最愛做的事,和親人們視頻聊天分享快樂以及了解親人現況。
夜已經很深了,我在整理照片。看著熟睡的母親,想著以前冬夜裡她總是抱著我的腿暖在懷裡的場景。想著她一生的艱辛和心痛。孩子是她的天,家是她的地,也只有出國旅遊的這幾天才是她真正的休息,沒有誰打擾她。
六天的行程匆匆而過,臨別時同事們紛紛稱讚,說我帶了個好媽媽,幫大家做好了後勤服務,讓大夥玩得盡興。是啊!六天的行程因為有母親,我的旅行變得豐富,體會了異域風情,心情得到了放鬆,更重要的是讓我又一次體驗到了母愛的偉大,對母愛有了更深的感悟!
照片由作者本人提供
編輯來源:鄉土融媒
【作者簡介】蔡萍,筆名五月,湖北團風人。黃岡市作家協會會員,黃岡市詩詞學會會員,團風縣詩社學會理事。有散文和詩詞發表於報刊和網絡平臺,並有作品獲徵文大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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