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是詩歌的國度,而且從唐初火到唐末,經久不息。在盛唐時出現了李白、杜甫之後,將詩歌文化推向了頂峰,按照事物發展的正常規律來說,就應該走下坡路了。然而中唐詩歌卻是一個例外,雖然沒有李杜那樣的大神,但以白居易、元稹、劉禹錫、李賀、賈島等為首的一流詩人,依然將唐詩的大旗高高舉起。
雖然中唐詩歌沒有盛唐時的瑰麗神奇,豪邁大氣,但它卻從安史之亂後產生了深刻的反思,也寄予了百姓更多的同情和關切。因此,在文化界一直有較多的人認同,中唐詩歌才是唐詩的最巔峰。
引領這波巔峰的代表人物,就是白居易和劉禹錫。可是,令人奇怪的是,一個是詩王,一個是詩豪,都生於大曆七年,也都在二十多歲時入仕為官,卻從來沒有見過面。這並不是雙方有嫌隙,而是在政治風雲中,兩人都不斷被貶謫外放,始終沒有緣分相見。
直到寶曆二年,在55歲那年,這兩位偉大的詩人終於在揚州相會。在酒宴之上,白居易寫下了《醉贈劉二十八使君》,表達了對劉禹錫仕途坎坷的無限同情。劉禹錫則豪邁地回復了《酬樂天揚州初逢席上見贈》,以「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驚豔世界。
這也成為了兩位偉大詩人友誼的起點,從此之後,雙方之間唱和應酬,留下了眾多的佳作。白居易還將他們的詩集,編寫成了《劉白唱和集解》,並且稱劉禹錫「彭城劉夢得,詩豪者也,其鋒森然,少敢當者。」。詩豪這個稱號,就是在此時越傳越廣的。
可惜的是,當時朝廷之中,黨爭不斷,白居易和劉禹錫此後依然時不時地被外放為官。可憐兩個老人,依然過不了安穩日子,依然顛沛流離。只是,他們之間的友誼並沒有被時間和空間所衝淡。即便相隔千裡,書信往來不絕,唱和之作不斷。
在大和五年十月,同為60歲的兩人再次相聚。劉禹錫要去蘇州擔任刺史,白居易卻是擔任河南尹,他們在路上重逢。這一次,白居易留下劉禹錫,共同遊玩了15天。兩人朝夕相對,終日飲酒作樂,到了分別的時候,依然難捨難分。
要知道,古人的平均壽命很短,六十歲已經不小了,這一次分別就不知道能不能再見。而且,劉禹錫要去的蘇州,白居易是再了解不過了,他年輕的時候就擔任過當地刺史。那可不是現在的旅遊之地,更不是後來的魚米之鄉。
因此,白居易還是勸劉禹錫推遲上任,再逗留一段時間。在醉意朦朧時,白居易舉起酒杯,吟誦出了這首《醉中重留夢得》:
劉郎劉郎莫先起,蘇臺蘇臺隔雲水。酒盞來從一百分,馬頭去便三千裡。
在這首詩中,白居易告訴劉禹錫,我們就像東漢時的阮肇、劉晨一樣進入了仙鄉,不要著急起床。姑蘇臺離這裡相隔著雲山和河水。我們能共舉酒杯,是因為上百年的緣分。馬頭一離開,可是要相隔三千裡了。
面對白居易的挽留,劉禹錫當然心存感激,但他受命在身,實在不能再耽擱行程了。為此,劉禹錫也起身舉杯,向白居易進酒應和,吟誦了這首《醉答樂天》:
洛城洛城何日歸,故人故人今轉稀。莫嗟雪裡暫時別,終擬雲間相逐飛。
劉禹錫不愧是詩豪,每次在白居易感傷中,他的詩歌卻流露出不羈的豪氣,此詩也不例外。他告訴白居易,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到洛陽,昔日的朋友日漸稀少,不要在這大雪紛飛的時刻嘆息今日的暫別,我們終究會在雲間相互追逐飛翔。
這樣的浪漫佳話,實在是文壇的幸事,也是兩人友誼的見證。這兩首詩雖然並不算出名,在各自精彩紛呈的作品中默默無聞,但它卻溫暖了那個冬日,溫暖了整個大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