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三嫂去世時,唐家三少發了一條微博:「我的木子走了。」
短短六個字,卻有說不出的酸楚與思念,這個從他十九歲就一見鍾情的女人,為了她,三少從願意放棄整個世界到願意熱愛整個世界,還是沒能挽回愛人的生命。
也是因為木子,日更寫作十幾年來,三少第一次斷更,這是一場相當漫長的告別,或許直至生命盡頭,三少也無法真正放下,無法真正說一聲再見。
無獨有偶,文人同悲,美國著名作家雷蒙德·錢德勒,也曾有過一場漫長的告別。他與妻子伉儷情深,他深愛著自己的妻子。那時他的妻子病重,他也是在床旁不眠不休地照顧。
與三少的斷更不同,錢德勒在照顧妻子的時候,寫下一本書,名叫《漫長的告別》,這本書裡注入他無盡的傷感與迷夢般的離別。
《漫長的告別》發表於1953年,獲得了「愛倫·坡獎」年度最佳小說的頭銜。
這是一本被村上春樹讀過12遍的奇書,每當村上陷入困境的時候,總喜歡翻開這本書看看,他說:「錢德勒是我的崇拜對象,我讀了十幾遍《漫長的告別》。每當有人問我哪三本書對你至關重要,我都不假思索地回答:《了不起的蓋茨比》《卡拉馬佐夫兄弟》和《漫長的告別》。」
錢德勒與很多少年成名的作家不同,他屬於大器晚成型。他的前半生除了失敗一無所有,但轉機出現在65歲那年,推理小說《漫長的告別》一經問世,便掀起了熱潮,叼菸斗、面容冷峻,卻熱心腸的硬漢馬洛的形象成為幾乎所有偵探的模樣,而雷蒙德錢德勒成了世界上唯一一位被寫入經典文學史冊的偵探小說家。
2
故事開始於一場意外的相遇,私家偵探馬洛在一個俱樂部的門口遇見一個醉鬼,他面孔年輕,卻銀髮飄飄;他爛醉如泥,卻彬彬有禮;他醉生夢死,卻心如枯槁。
爛醉的白髮男人被身邊的紅髮女郎仍在門口,馬洛向來愛撿麻煩,他扶起這個男人。有侍者告訴他,這個人叫特裡,他們的故事於此正式開始,也為這場漫長的告別埋下了伏筆。
他們都喜歡喝螺絲起子,他們聊天喜歡互損諷刺,但又不缺乏幽默,特裡這樣總結愛情:「酒精給人的感覺,就好比戀愛,初吻讓人覺得妙不可言,第二個吻讓人覺得甜蜜,第三個吻就滋味寡淡了。」
這也許也是一個隱喻,所有的感情皆是如此,初見熱情,再見傾心,隨著了解的越來越深入,某一天,兩個人突然就不聯繫了,惟一的默契就是誰也不提起,仿佛倆人從來不認識。
馬洛沒想到,再次相見時,特裡竟背上了驚天命案,他的妻子西爾維亞是個蕩婦,現在她被殺,所有人他是最具犯罪動機的嫌疑人。
馬洛不相信他會殺人,特裡走後,馬洛一直致力於這起案件的調查。後來特裡自殺的自白書從墨西哥送到他的手裡,自白書裡清清楚楚地寫著他是畏罪自殺,但馬洛不相信。疑點重重的案件吸引著他,他的朋友蒙受不白之冤,哪怕有很多人威脅他,他也要查出事實的真相。
在他查明真相的過程中,作家韋德一家也被捲入這起案件中。沒過多久,韋德在自己家遭遇不測,而馬洛是最大的嫌疑人。馬洛抽絲剝繭,真相一點一點浮出水面,原來這背後竟是一場糾葛數人、數年的愛情故事。
原來作家韋德的妻子艾琳的第一任丈夫竟是化名後的特裡,後來在戰爭中特裡不知所終,她以為他死了。可是他不但出現了,還和蕩婦西爾維亞鬼混在一起,更可氣的是,現任丈夫韋德也與西爾維亞有染。
艾琳雖然美麗,卻偏執而瘋狂。真相浮出水面後,她留下自白書,也選擇自殺。
馬洛拜託《日報》記者朗尼·摩根把艾琳的自白書發表在報上,為朋友洗清冤屈,也為這一場漫長的告別劃上句號。
3
當我們都以為故事結束的時候,那個只出現在故事的前幾節、已經畏罪自殺的特裡卻出現了,以新的面孔,新的身份,新的名字,新的氣質,還噴了香水。
這是馬洛最後一次見特裡,這也是他最後一次對他說再見,之後他們再也沒有見過。
這一場漫長的告別看似落下了帷幕,卻又實實在在還未結束。
這場告別,是告別過去。
特裡有了新生活,艾琳卻還是放不下,她活在對過去的幻想裡,企圖回到過去的美好,可這是不可能的,她犯了很多錯誤,最終用結束生命這樣慘烈的方式告別過去。
特裡參過軍,受過傷後變得空洞麻木,失去生活的激情,但他去了墨西哥,有了新臉孔、新身份之後,他也逐漸告別過去,開始新生活。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唯有告別過去,才能好好活在當下。
這場告別,是告別這個人。
三毛說:「走得突然,我們來不及告別,這樣也好,因為我們永遠不告別。」
最初逃亡時的特裡走得匆忙,沒有好好告別,所以後來他主動來找馬洛,只為了喝一杯螺絲起子。但是他們的友誼早都變淡了,在他假死那一刻起。
倆人最後終於很鄭重地說了再見,沒有紅眼,可是,一聲再見就真的告別了嗎?
這場告別,是告別生命。
書裡的每一個人都在告別,生生死死不過一念之間。
與旁人的生命告別,與自己的一生告別,也告別生命本身。
一生很長,悠悠光陰數十載,但一生又很短,因為說一聲再見,就是死去一點點。我們能做到,唯有珍惜當下,把每一次再見都當做最後一次,才能在意外來臨時不留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