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超原籍遼寧海城,自幼隨父母遷居吉林省通化南花甸子村,民國24年(1935年)他12歲那年,與父親一同被土匪頭子「中山好」綁了票,在匪穴滯留10個月,目睹土匪對肉票實施的種種殘忍手段,可謂九死一生,以下內容根據他的回憶整理。
王志超的父親王洪勤民國年間棄官經商,經營「三盛記」商號。九.一八事變後,一家人提心弔膽過日子,既怕日軍來,又怕鬍子綁票。
1935年臘月的一天,他們全家剛吃過晚飯,幾個身穿便衣的人闖了進來,手持短槍,賊眉鼠眼,直奔王洪勤:「快走!」同時,一個羅鍋腰、左臉上有黑痣的人,一把將小志超背起來就往外跑,一氣走出20多裡地。這夥土匪是9個人,都帶的短槍,一共綁了4個人票。
綁匪白天隱蔽不動,夜裡坐著搶來的馬爬犁,在雪地裡飛奔,走了十幾天才到了撓頭(老穴),人票被帶進了票房(秧子房)。這是一座陰森森的地窟,裡面大人小孩共37個人票。鬍子頭兒叫「中山好」,大禿頭,說話結巴,腿瘸,有50來歲。「中山好」這幫鬍子有100多人,成分非常複雜,大都是從河北、山東、河南、江浙等地過來的地痞流氓、無業游民、兵痞逃兵等等。
他們有的帶進槍枝、彈藥加入股,按槍枝的多少,人馬的多少,將搶來的物資以及人票的贖金按股分贓。這些鬍子常年出沒在長白山脈南部老爺嶺一帶,撓頭是原始大森林,參天古樹,不見天日,峰巒疊嶂,怪石林立,人跡罕至。「中山好」匪幫住在撓頭的深谷裡,是一個險峻的石砬子底下挖成的地窖,用樹皮偽裝在上面。崗哨在制高點,便於瞭望。
每個秧子都被綁得緊緊地串聯在一起,每天兩頓飯,一頓4兩窩窩頭或是大餅子,一塊鹹羅ト頭,有時給點熱菜,給一次開水喝。睡覺必須一顛一倒,防止串供及其他密謀。每天早晨5點鐘起來後放風。
平時大小便就在褲子裡。冬天,褲子凍得崩崩硬,夏天,臊臭難忍。人票白天一律靠牆根坐好,不準打瞌睡。一旦有打瞌睡的被匪徒發現,用香火專門燒鼻子尖、燒手、燒臉、燒眼毛、燒乳房或者用皮鞭子抽。一次,一個姓袁的老頭打了瞌睡,匪徒們瘋狂地折騰他,先燒鬍子,又用細馬尾把兩個大拇指勒上吊起來,勒得他汗珠從臉上滾,眼淚刷刷的。人票沒有被子,睡在冰冷的地上,有的腳被凍腫直淌血水,手凍得像饅頭。殘酷虐待人票的目的,就是讓你早贖或出大價碼。
1936年2月的一天下午,秧子房掌柜把王洪勤提走審訊,問家裡有幾枝快槍,多少金餾子、大煙土,小洋錢在哪裡?說不出來就打。先用三角帶抽,再用火燒鬍鬚,燒完以後,再燒鼻子尖,都燒成麻臉了。然後又坐「老虎凳」,壓得尿屎都出來了。然後又叫王志超跪在帶刺的木輪上,痛得昏了過去。施刑後,大櫃、二櫃說:「向你們要一個老串(現小洋1萬元),外加小項煙、酒、糖、茶等,叫花舌子給你家送信去了。」
「中山好」匪徒們活動時,雪地幾百人必須踩著一個腳印走,就是夜裡行動也儘可能要走成一行的腳印,防止被發現蹤跡和去向,且每次行動有口令。3月,正是春耕時節。中山好聯絡了老太平、打天下、草上飛、九洲、魁字等幾個綹子約500多人,沿鴨江南下攻打江甸子。這天拂曉,江甸子被圍得水洩不通,匪徒們槍聲四起,不到一個小時,村子被打開了。匪徒們邊縱火邊搶。兩個多小時被血洗一空,空氣中散發出一股血腥味。搶的米麵、各種衣物、鞋子、槍枝等裝了5馬車,綁來的人都拴成了串,共綁票23人。
4月19日,志超的哥哥贖人來了說:「家裡實在拿不起,求親戚,拜朋友,只湊現小洋2000元,帶點小禮。」沒等哥哥說完,匪徒們暴跳如雷,「槍斃這個小鱉犢子。」「南五省」讓匪徒們收下錢和大煙土(約50兩)、菸捲、茶、冰糖等,告訴花舌子把志超的哥哥帶下山,回去再趕緊辦。隨後,秧子房掌柜的「南五省」,提他們父子,用剃頭刀割掉王洪勤一個耳朵,連同雞毛信捎回了家。
王洪勤精神錯亂,骨瘦如柴,只有一口氣支撐著身子。為了保住父親的命,志超求見大櫃和秧子房掌柜,雙腿跪地,苦苦哀求,他父親才得以逃生。從桓仁綁的票姓李,50多歲,因為家人長期沒來,大拇指被剁掉了一個,由花舌子帶信捎走,後來李某被折騰死了。姓張的人票家裡沒來人,土匪把他吊起來「上大掛」,用三角帶抽,抽得遍體鮮傷,屁股腫得象個鼓,不敢坐,硬逼著坐,不坐就打。第二天接著折磨,把他的衣服扒光,仰面朝天,手腳綁在板凳上,從鼻孔往肚子裡灌辣椒水,十幾分鐘後肚子灌得鼓鼓的,再用木棒擠,水順屁股小便處冒出來,幾次折騰,人被灌死了。鬍子綁來的人有富有窮,但他們說:「錯綁不能錯放,都得拿錢。」那時,民間有一段小唱:「只曾想當鬍子佔山為王,搶錢財綁人票發財還鄉。沒曾想做壞事喪盡天良,到頭來落法網屍骨成漿。」
1936年10月的一天,晚5點來鍾飯菜端上了桌,只聽外邊「叭叭」兩聲槍響,匪徒們說:「不好了!來跳子了!」跳子指的是軍隊。秧子房掌柜「南五省」喊道:「趕快往外提秧子!一個人牽一個秧子,進老林子。」屋裡亂成了團,炮頭說:「五洲帶弟兄捌住,我向北面迂迴。」匪徒要逃是很困難的,從住宅到老林子要經過一大片開闊地,對方的機槍聲、炮聲步步緊逼,象炒豆似的,秧子被逼得緊跑,一些匪徒和秧子被打死了,有中彈不能走的,被槍斃了。
天色漸漸黑下來,土匪被打散花了,志超趁機拱進爛倒木的窟癃裡趴下來。他等外面沒動靜了,悄悄爬出來,氣喘呼呼地下了山。山底下有幾戶人家,叫開門,主人看他挺可憐的,讓他上炕暖和暖和。經歷了九死一生的他終於回到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