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講究吃的民族,過年是中國人最看重的節日。一向以「豐盛」著稱的團圓飯名堂很多,大江南北各有講究。在澳門,這個相容並包的國際都市,團圓飯是農曆必不可少的一餐盛宴,有關吃的習俗也不少,澳門人為了過好這個年,除夕前都會大採購做年菜的食材,以一桌夠味的料理,招待難得團聚的家人。一桌家宴,盛滿了中國式的人生。
隨著現代人的生活節奏的加快,一桌家宴原本屬於家庭式的特色年俗年味,漸漸被大酒店裡組裝式的「新年氛圍」所取代。然而今時今日,依然有一些念舊的「老餅們」,分享他們的那些快被遺忘的年味故事。
初一的齋宴 初二開年飯
譚太太是一位地道土生土長的澳門人,退休後的她,目前正忙著置辦年貨,「過年前,我們會逛花市,除了購置一些年貨,都會買一些花。譬如水仙、蘭花,而組合式的話,就會挑選劍蘭(因其形狀酷似寶塔,有寓步步高升之意)和菊花,或者桃花搭配一盆金桔樹(金桔樹寓意吉祥如意)。」她邊寫著新年置辦年貨的清單,邊我們聊著。
「現在子女都工作了,不是在賭場工作,就是打政府工。對於我們來說,過年大家可以聚在一起吃過團年飯也是非常難得的。
我們通常年初一吃齋,年初二就吃開年飯,年初三則會有一些本地或香港的親戚來串門拜年。」在澳門,由於公眾假期就到了僅從年初一放到年初三,大年初四政府部門的公務員就要上班了。因此,在澳門春節期間也就不同於國內,會有調休串起來的小長假。
「其實,現在我們大多都在外面吃,好少會在家裡親自下廚。但要是說道一些傳統美食,我的婆婆那一輩倒是還有一些。」譚太太回憶道,從團年飯的食材說起,「生菜、西芹、蔥,這三樣東西是不吃的,我們將其用來拜神的,其中「生菜」寓意發財,「西芹」代表勤力(諧音),「蔥」則有聰明的意思。」
到了大年初一,通常初一吃素似乎亦是一種傳統,但為何要吃素,對於篤信佛教的信徒而言,這似乎就像是一種慣例,就像基督徒們週日要參加彌撒一樣。但通常還有另一種說法就是:大年初一吃了素,就等於一年都吃了素,意在祈福增壽。
譚太太說起她家大年初一的齋宴,「食材方面則講究,講彩頭,通常是十樣,寓意十全十美,但我婆婆通過會放超過十樣齋料,取雙數樣的食材,包括紹菜、發菜、紅心蓮子、花生、黑木耳、雪耳、粉絲、金針菇、紅棗,鯪魚丸,有時候她還會放煎成黃金色的小鮑魚和荷蘭豆,因為我婆婆覺得荷蘭豆的模樣酷似錢包。」
除了正餐,糕點自然也不能少,「以前過年去婆婆家,年糕、蘿蔔糕、芋頭糕自然少不了,還有炸金錢餅和做裹有銅錢的蛋餃。我最喜歡吃她做的蘿蔔糕,在切成絲的白蘿蔔中,混入糯米粉製成的粉漿,再加入已切碎的冬菇、蝦米、臘腸和臘肉後蒸煮,但通常蒸的只留一小碟,大多數蒸煮好的蘿蔔糕切成方塊,然後放在少量的油中煎至表面金黃色的煎蘿蔔糕。」譚太太回憶道。
聊過團年飯,澳門人的開年飯,亦有不少講究。「我們在開年飯上有幾道菜是一定會吃的,比如發菜、豬手、豬脷、豬橫脷這些有寓意的菜式是一定會吃的,『發菜』寓意發財,『豬手』寓意有正財,『豬脷』則有大吉大利的意思,至於」豬橫脷』則有飛來橫財,大吉大利的意思,就像是來年買六合彩,會中大獎似的。」
正宗澳門年味美食:
傳統新年美食:盆菜
最具澳門年味的招牌年菜當屬「盆菜」,象徵闔家團圓、滿堂吉慶的寓意,加上盆菜盆滿缽滿的形態,盡顯繁榮興旺之寓意。
這是一道有數百年的歷史的雜燴菜式。傳統的盆菜用木盆或銻盆盛載。在澳門,除了大型酒樓會做外賣盆菜,今時今日逢年過節,路環的黑沙村村民們亦會聚在一起做盆菜宴,食盆菜。
而說起盆菜的起源,就不得不提一段歷史,文天祥在崖山不屈,寫下《過零丁洋》詩,零汀洋為香港水域。文天祥後人在現今新界的新田定居,為新界五大族之一。人們說盤菜是因為皇帝南下至新界,乃盛宴佳餚招待,但用木盤載食而起名。又有一說盤菜起源自客家人的「九大簋」,將九種菜餚置於木盤中食用而來。故事孰真孰假,都有好幾個說法。
所謂的「盆菜」,是將葷素運用煎、炸、燒、煮、燜、鹵後,將烹製好的菜餚,一層層放在大盆裡,易吸收菜汁的材料也放在下面,而具有富貴之氣的原料放在上面,融匯出一種特有滋味,一盆菜裡可薈萃有百菜百味。對於盆菜的烹飪和食法,就有不少的講究,凡豬、雞、鴨、鵝、鮑、參、翅、肚、魚、蟹、冬菇、魚球等等均可作為盤菜主要餚料;配料則有魷魚、門鱔乾、蝦乾、豬皮、枝竹、蘿蔔等等,而以燜豬肉最考廚藝。各項材料經烹製後,一層層的疊置在盤中,從最下層者最易吸收餚汁的物料開始,如蘿蔔、門鱔乾、豬肉、枝竹等,中層為豬肉,上數層則為雞、鴨、魚、蝦等。吃的時候依次一層層的往下吃。
好意頭髮菜蠔豉
「髮菜蠔豉」則是使用髮菜與牡蠣幹一同燜煮而成,取發財好市之寓意。
澳門人過年討意頭,都要買諧音發財的髮菜,用它與蠔豉、海參、鮑魚、江珧柱及豬肘一起煮成一大盆,廣東話豬肘也叫豬手,借意「橫財就手」,即新的一年大發其財;蠔豉也有豪市、好市之意。
蠔豉是廣東人和港澳人「開年飯」的特色。蠔豉,是生蠔曬乾後的蠔幹,以蠔豉做的菜餚種類繁多,如藕香蠔豉、火腿燉蠔豉、髮菜扣蠔豉、豬肉蠔豉湯、地魚蠔豉節瓜湯等等,傳統做法是將整個的蠔豉用蠔油放在鍋裡先燜上一段時間,然後加入火腩(燒肉)、髮菜、蒜子、陳皮、薑和蠔油再度用文火慢慢燜至30分鐘左右;接著將做好的蠔豉和配料盛放在中央。居家菜的烹飪手法是燜,用鐵鍋煮成後用平碟盛上。
年年高升的年糕
春節吃年糕,「義取年勝年,籍以祈歲稔。」寓意萬事如意年年高。
兩款傳統口味年糕:糖年糕和蘿蔔糕。過去這些象徵「年年高」的糕,澳門家庭婦女都會做,花頭比餅家的更多。
糖年糕也討了「高」的口彩,卻是用荸薺粉和甘蔗汁做成的,蒸出的色紅,口感爽脆清甜,食材本身又寓意「節節高」,無論怎樣,都有個美好的新年願景在裡頭。
蘿蔔糕,米粉必須是大米、水磨的,蘿蔔必須刨成粗細合適的絲,還得有足夠耐心將一條臘肉、三條臘腸、五隻北菇、三兩花生仁以及一撮蝦幹全部切成細粒。之後煮熟蘿蔔絲,放進配料不斷攪,再和入粘米粉繼續攪。攪勻之後,倒進糕盤隔水再蒸一個時辰,蘿蔔糕多數是在蒸熟之後再切片,用油煎了來吃的。
澳門平時在飲茶時也可以吃到蘿蔔糕,但到了過年,蘿蔔糕卻一變而為年糕了。
土生葡人的過年情節
澳門土生葡人的美食源於十六世紀起葡萄牙人定居澳門之時,是一種已經有幾百年歷史的飲食文化。
在澳門,除了大多數說著廣東話的華人,還有另一群說葡文的葡國人、土生葡人。那農曆新年對於他們而言,又是吃些什麼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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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陣子,因為一次順路,路過位於崗頂劇院旁斜路腳的龍嵩街正街的架深洋行。洋行的舖面設有一道紅色鐵門,給人一種神秘感,但卻有一塊大大的玻璃,行人從外面可清楚看見裡面的情況。而正是在這家洋行裡,買到了一盒蟲仔餅,該餅因酷似蟲仔而命名的,入口比曲奇餅鬆脆輕身,滿口淡淡的奶香與蛋黃香。
對於土生葡人而言,適逢節慶,牛油糕、花式蛋糕、蟲仔餅、曲奇餅、面龜和豆撈等糕點都是必不可少的。其中土生葡人吃的「豆撈」並不是現時我們認為的打邊爐的那個意思,而是一種酷似年糕糰子似的糕點。
蟲仔餅
面龜則是另一樣準備來慶祝主耶穌誕生的傳統美食,有健康、幸運的含意,裡面是釀了鱈魚肉的魚批,帶點咖喱辣香拌著橄欖,夾著厚厚的酥皮吃,鹹中帶甜。
面龜
花式蛋糕的糖果是每一個重大場合都必不可缺的。在中國的農曆新年之前,土生葡人常常會製作這種糕點,亦或是作為聖誕節期間從華人朋友那裡收到的禮物的回禮。這些甜食中最具特色的有小吻糖(這是一種用雞蛋做的糖塊)
架深洋行的掌櫃老爺爺,雖是印度人,卻生於澳門,還能說著一口流利的廣東話。店內玻璃櫃裡擺的食物品種不多,其中有三款食品均為土生葡人所製,其中的西洋牛油糕及豆撈其實是原於印度,後來葡國人作了些改良,而本澳的土生葡人再加以改良,便成為今日所售賣的食品。
豆撈
牛油糕,一種以杏仁為主的甜點,為印度及阿拉伯世界的一種特有食品。老爺爺告訴我們,在印度牛油糕是出口產品之一,存放於罐頭內,而印度的牛油糕比他所售賣的更油膩,一般在印度新年期間吃,就像我們過年食年糕一樣。
說了如此多的糕點,那麼土生葡人新年期間的正餐又是什麼?
新年過後的第一天,土生葡人們烹飪的正餐名為「土生葡人大雜燴」。菜如其名,但每家的秘方各有不同,但都離不開臘鴨、豬手、椰菜、葡國紅腸,葡國水欖。傳統的煮法是先把耐煮的食材放在鍋底,如蜆殼放底、鹹豬手、豬皮,葡國紅腸,之後放椰棻,有些家裡還會將雞蛋、月桂葉一層疊一層,令蔬菜吸收了香濃的肉汁,由於每一層煮的時間都不一樣,所以每隔一段時間下一種菜,十分講究,也要燜上一個上午。到了用餐時間,再由主人端上與大家一同分享。
結語:
「年味」,並不是物質的豐盛,而應該是文化的豐盛。
幾千年來,老祖宗留下的最大的民俗就是過年。它通過各種傳統的方式與形式表達人們對生活的願望、情感、理想與追求。無論是貼春聯、吃年夜飯、祭祖,還是守歲,燃放鞭炮,拜年等等,這些年文化的方式代代延續,其實是一種文化的傳承。
每年春節,衣食住行,各個方面,都透露出幸福的願望和溫暖的氣氛,各式各樣的美食,各種由諧音取出的關於家庭、個人、錢財、事業等方方面面的講究,五彩斑斕的各類活動,組成了我們記憶中的春節。
猴年將至,那些浸染著濃濃的年味兒,踮著詩一般的韻腳,有聲有色地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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