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擇雜談由原國防大學教員天擇創辦,歡迎關注。
1948年9月24日,轟轟烈烈的濟南戰役的槍炮聲終於平息,次日下午,當落日的餘輝即將逝去的時候,人民解放軍先頭部隊浩浩蕩蕩開進山東省省會濟南,古老的泉城宣告解放。
此時,剛剛飽經戰火洗禮的泉城濟南如同一個久病初愈、歷盡滄桑的老者,到處是斷壁殘垣,滿目瘡痍,她需要和平、需要安定、需要建設。
然而比這更難以醫治的是長期的戰亂和社會動蕩留在人們心靈上的創傷,泉城人民渴望太平、渴望安寧、渴望開始一種新的生活。
為了儘快使城市走上正常運轉的軌道,濟南警備司令部對濟南市實行軍管,所以當時濟南也稱濟南特別市。濟南解放後的第一任山東省公安總局局長叫李士英,李士英是中共隱蔽戰線上的風雲人物。
首任濟南市公安局長是凌雲,凌雲兼中國人民解放軍濟南警備司令部軍事法庭審判長,當時的公安局主要幹部還都是身穿戎裝的解放軍。
公安局的首要任務是抓敵特,恢復社會治安,保持社會穩定,為經濟建設創造良好的條件。李士英指示從大案要案和慣犯開始,從而殺一儆百。
很快,濟南市就發生了一起惡性殺人搶劫案:慶雲金店殺人搶劫案。
1948年12月16日深夜,一場大雪使濟南銀裝素裹,到了夜晚,街道旁邊為數不多的路燈在寒冷的北風中搖曳,由於天氣寒冷,當時娛樂活動也不多,所以街上幾乎看不到行人,喧囂了一天的城市開始沉寂下來,勞作了一天的人們早早地進入了夢鄉。
深夜12時30分左右,一個黑影出現在在濟南市經二路、緯四路交北叉處萬字巷商場南口的慶雲金店門外,那個黑影四下看了看,便如狸貓般輕盈地竄上金店兩米多高的院牆,一閃飛進了院內。
慶雲金店是一家解放前由私人開設的金店,專門經營金銀首飾,也兼做銀元買賣,這是濟南市最高檔的金店,因為當時的金店利潤特別高,所以生意特別好,買賣也越做越紅火,這使得金店的名聲也越來越大。
濟南解放後,當時對於私營經濟是保護的,所以經過登記後,人民政府仍然允許慶雲金店繼續經營,此時的金店已從創業初期的一間門面發展成為擁有一幢兩層小樓、一個獨立的院落和七八個僱員的經營規模。
但是樹大招風,這不解放後就引來了盜賊。
這個黑影當然就是飛賊,他從兩米多高牆上縱身一躍翻入院內,落地幾乎沒有聲音。緊接著他疾步就上了二樓的走廊上,看得出他事先是經過偵察的,等到夜裡才動手。
這個黑影直到來到了樓梯口的第二個門前,他取出自帶的工具,熟練地撬開了這扇反插著的門,而這個房間就是金店經理楊某和妻子的臥室。
「當」的一聲,門被打開了,當楊某和妻子從夢中驚醒時,發現床前站著一個用黑巾蒙面、手握手槍的人,「蒙面飛盜」!經理心裡立即閃出了這個念頭。
「立即打開金櫃,別耍什麼花樣,如果不老實我只有送你上西天了!」
黑影低聲喝道,並用手槍指著楊某夫婦,面對寒光閃閃的槍口,楊某的妻子早已嚇得魂不附體,好在楊某的頭腦還算清醒,他靈機一動,對蒙面人說:
「兄弟,你想要什麼都好說,只要別動傢伙就行。」
「少羅嗦!」
楊某非常不情願地打開了臥室裡的金櫃,蒙面人上前摟了幾把,將櫃內的金貨悉數收入準備好的布囊中,然後轉身用槍指著楊某夫婦喊道:
「走到外面去!」
這個金店是楊某苦心經營起來的,他本身就是一個視財如命的人,見到金櫃裡的東西全被拿走了,他非常心痛。
楊某心想,樓下住著自己的兒子,自己的兒子也身高馬大,對家裡地形也熟悉,可以讓兒子對付劫匪,想到這兒,楊某和妻子便順從地走出臥室,楊某夫婦在前,蒙面人在後,三人一同朝樓下走去。
金店的二樓是個四周都有走廊的環廊式建築,楊某經過走廊時有意放慢腳步,並趁機把一隻放在走廊欄杆邊的銅盆踢到了樓下,他的目的是想引起住在樓下人的注意。
「當」的一聲,銅盆墜地的聲音在深夜中在深夜顯得特別響亮,蒙面人打劫過多次,他見楊某耍花樣,便走上前去,用手槍抵住楊某的後腦勺一扣扳機,「撲」的一聲悶響,楊某當即斃命。
楊某的身材比較肥胖,斃命後整個身體像一堵牆一樣轟然倒地。見此情景,其妻嚇得癱軟在樓梯上。
樓上的響聲驚動了住在樓下的人,樓下屋內傳來響聲,歹徒飛身竄到樓下,一腳踢開店主兒子的房門,手上的槍筒還冒著縷縷青煙,他厲聲喝道:
「都給我老實點,我剛崩了一個,你想活就照我說的做!」
楊某的兒子雖然也身高馬大,但是面對黑洞洞的槍口,他嚇得渾身發抖,他哆哆嗦嗦地趴在床上用被子把頭蒙上,劫匪又將楊某的妻子拖了進來丟到床上,並用一根長繩子將他們的雙手反捆起來並串在一起,爾後命令他們用被子蒙上頭誰也不許動。
看得出,蒙面劫匪對這一套程序已相當熟練,做完這些後,蒙面人竟然坐在屋內悠然自得地抽起煙來,一支又一支。
在這期間,他還做了一個惡作劇,在楊某兒子的床上小便。直到天色將明,蒙面劫匪寫下幾個字後才悄然離去。等楊某的妻兒從噩夢中醒來時,天已大亮,他們這才趕緊向濟南市公安局報案。
這是濟南市解放後成立濟南市公安局以來接受的第一起重大入室殺人搶劫案,而頗具諷刺意味的是,慶雲金店距濟南市公安局刑警大隊的直線距離只有100多米,看來這個竊賊根本不把公安局放在眼裡,這起深夜劫案分明是向剛剛成立的濟南市公安局公然示威。
楊某妻子報案後,剛剛從部隊調到刑警隊任隊長的張允貴帶領桂樹懷等刑警火速趕到現場,只見現場一片狼藉,慘狀令人慘不忍睹,子彈從楊某的後腦射入從前額出來,削去了楊某的半個頭顱。
不過張允貴等武警都是軍人出身,打過多少惡仗險仗,但是楊某的妻子依然嚇得臉色發白。
走廊地板上到處是血跡,一股血腥味直衝鼻腔,死者屍體頭朝東腳朝西,一隻鞋子被扔得遠遠的,身上只穿了一件已被血浸透了的睡衣,而臥室內的裝金銀首飾的保險柜門敞開著,裡面的金銀珠寶被洗劫一空。
據楊某之妻介紹,被竊的物品共有黃金4兩,金耳環11副,金表1隻,金戒指1包,國民黨時期發行的紙幣現鈔大約50萬。
現場除經理的屍體外,在樓下房間的痰盂內還有大小便,桌上還留有10多個菸蒂,這與死者兒子的口述是一致的。
不過更引起張允貴注意的是,在樓下房間的寫字檯上並排放著3隻子彈殼,大方桌上還留了一張紙條,上面用毛筆寫著「光明正大,劉吉作」的字樣。
劉吉是誰呢?兇手為什麼要寫「劉吉作」呢?看來要從這個「劉吉」的名字上尋找突破口了。
當案子報告到山東省公安局長李士英那兒,李士英大怒,這個劫匪也太猖狂了,他命令濟南市公安局長凌雲立即組織力量偵破此案。
凌雲立即指示成立了專案小組,專案小組組長為刑警隊隊長張允貴,他認為劉吉是一個突破口,只要找到劉吉,就可能找對兇手。
當時的社會秩序已得到恢復,公安部門已對人口進行登記,刑警隊根據戶口登記很快查出了全市共有十幾個名叫劉吉的人,其中有男有女,有老也有少。
辦案小組對每一個叫劉吉的人都進行了仿真分析後認定,最後他們目光盯向了一個曾有過盜竊前科的劉吉,這個劉吉曾是個慣匪,身手矯健。
經過死者楊某妻子和兒子的指認,這個劉吉的年齡與身材與作案人有些相像,但是聲音明顯不同。而且案發時這個劉吉正在獄中服刑,不可能出來作案。
刑警隊的人員立即提審了在獄中的劉吉,當劉吉聽完了案情介紹後幾乎不假思索地說:「這肯定是李聖武幹的。他與我素有舊仇,這是想嫁禍於我。」
張允貴和他的同事們對作案現場、作案方式和日偽時期留下的有關李聖武的檔案進行綜合分析後認為,此案肯定為李聖武所為。但他為什麼在現場留下劉吉的名字呢?
原來這個劉吉和李聖武在濟南的黑道上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俗話說,一山不容二虎, 兩個時常爭個高下,不過這個劉吉始終沒有李聖武的名氣大,但是李聖武和劉吉互相提防,他們互相拿對方沒轍。
不過劉吉在濟南解放後被人舉報,直接被濟南公安抓了起來,而李聖武則繼續逍遙法外。
這個李聖武於1910年出生,山東禹城人,一身好武藝沒有用到正途上,他身輕如燕,所以有個燕子李三的綽號,張允貴們仔細查閱卷宗,發現這個李聖武劣跡斑斑,曾數次被抓捕但又被逃脫了。
李聖武在日偽時期的濟南就是慣匪惡盜,對這種危害四鄰、老百姓怨聲載道的竊匪,如果不聞不問也太說不過去了。當時的偽政府命令偽警察局儘快將李聖武緝拿歸案。
凡是慣匪惡盜基本上都有三個特點:一是好賭,二是好嫖,三是抽鴉片。李聖武也不例外。於是偽警察局偵緝隊長張慶豐決定在賭場設伏,但一直沒有抓到。
1943年的春天,李聖武因在理髮店內聚眾豪賭被人告發,偵緝隊長張慶豐立即帶領大量偽警察將理髮店包圍,在數支黑洞洞的槍口下,李聖武束手就擒。
偵緝隊長張慶豐讓警員用捕繩將李聖武捆束在人力車上,雖然綁得很緊,但是在解往趵突泉前街警察署的途中,由於一路顛簸,將繩子也晃鬆了,而燕子李三李聖武的臂力特別大,已暗中運勁將繩索鬆開。
就在人力車快到偽警署門口時,李聖武突然從人力車上站起身來,抖掉捕繩縱身一躍,跳到路旁停放的一輛水車上,然後翻上牆頭,回頭朝警察們招手說了聲:
「小子們,再見啦,老子就是李聖武!」
李聖武轉眼之間便不知了去向。直到此時,偽警察才知道抓的竟然是燕子李三李聖武,偽警察都非常懊惱,早知道是李聖武,就應該加強戒備。
這是他第一次被抓獲後逃脫。
不過這也使他在濟南市偽警察署掛上了號,成了頭號通緝犯,偽警署一直想抓他以平民憤。
從這以後,李聖武也小心了,很少出入賭場。於是偽警察局決定利用他好色的特點,排查他固定光顧的幾個窯姐,其中有一個叫紅枝的窯姐引起了警察的注意。
當時這個叫紅枝的窯姐,他的哥哥因為犯事被關在偽警察的牢裡,偽警察找到紅枝告訴她,如果幫助警察抓獲李聖武,就可以把她哥哥從牢裡放出來。
紅枝很害怕,她說李聖武心狠手辣,萬一被他知道了,肯定會殺自己,但在偽警察的威逼利誘下,紅枝決定配合。
1944年夏天,當時的濟南警察署終於在紅枝的床上將李聖武抓獲。
然而1944年底,日本帝國主義敗局已定,偽警察們也惶惶不可終日,也無心處理李聖武的案子,只是將他關在牢裡,結果李聖武趁第二年日寇宣布投降監獄管理混亂之機,買通了看守,卸掉了鐐銬,又一次越獄逃跑。
這是他第二次被抓獲後逃脫。
此後,李聖武為了不被人發現,過起了「遊俠」般的生活,他總是不斷地變化著落腳點,從不在一個地方住上一個星期,使到處緝拿他的警方無可奈何。
在濟南解放前夕,泉城已成為一座孤城,剛剛由第二綏靖區調查室主任調任省會警察局任局長的劉欽禮,在王耀武命令下,把主要人力、物力和財力都投入到城內的剿共防共上,對各類刑事案件根本無暇顧及,連警方到發案現場的調查也只不過是做做樣子而已。
1948年春天的一天晚上,喝得爛醉的李聖武撞上了一群正在巡邏的軍警,軍警將他抓捕入獄,但都不知道他就是燕子李三李聖武,也就把他當作一個普通的犯事人員,結果由於當時形勢吃緊,沒人對他仔細審查,當解放軍開始攻打濟南城時,李聖武又一次買通了監獄看守脫身走人。
這是他第三次被抓獲後逃脫。
幾天後,濟南解放。就這樣,國民黨警察把多年沒能降服的大盜留給了共產黨。
日偽時期、國民黨時期,警方的腐敗無能,使李聖武根本不把警察放在眼裡,如今雖然濟南解放了,但在李聖武的眼裡,共產黨的公安局和國民黨的警察局只不過是換了一茬人,只是換湯不換藥,拿他肯定也沒有什麼辦法。
所以他消停一段時間後,就實施了慶雲金店搶劫案,這一惡性案件也算李聖武給公安局出的一道難題,他想試一試共產黨的刑警是不是比國民黨的警察高明。
不過這個燕子李三也確實夠笨的,他本以為留下劉吉的名字可以迷惑警方,沒想反而留下了破案的線索。
不過刑警們知道李聖武是一個非同一般的盜賊,他不僅有一身功夫,而且詭計多端。但是正如最能體現獵手價值的就是捕獲最狡猾的獵物一樣。
在部隊打慣了惡仗的刑警隊長張允貴歷來喜歡啃硬骨頭,他是個越戰越勇的人,28歲正當年,他希望帶領著一幫正當年的小夥子降服這個罪大惡極的飛賊大盜,向濟南人民獻上一份厚禮。
但是想在偌大的濟南市,要找到神出鬼沒、遊走不定的李聖武如同大海撈針。
一方面,現在的幹警們誰也沒見過李聖武,另一方面,雖然有一部分曾在舊警局幹過的留用人員,雖然他們見過李聖武,但卻因怕遭到報復而以各種理由拒絕參加捉拿李聖武的行動,所以追蹤、盯梢、守候等手段都用不上。
那些舊警察為什麼害怕呢?因為李聖武曾經槍殺警察報復殺人。國民政府的警察葉福生就被李聖武在自家裡被槍殺。
在1948年4月的一個晚上,李聖武懷揣手槍來到了警察葉福生家,因為葉福生是偽警察負責緝拿李聖武的負責人,他決定當晚要找葉福生算算老帳。
當時葉與其父葉幹臣及其祖母、母親一同住在東小王府街的一個胡同裡,這個葉福生是個比較正直的警察,家裡也不富裕,他家住的是一明兩暗的三間平房。
李聖武來時碰巧葉福生和其父都外出不在,家中只有患病臥床的葉的祖母和母親。為了復仇,李聖武竟在葉家足足等了兩個多小時,留下了二十多個菸蒂。
直到深夜,葉福生才回來,結果一回家就被李聖武槍殺,而且李聖武竟然喪心病狂地用槍把葉的祖母及母親打死床上,以解心頭之恨。
據說當時同院的鄰居都聽到了槍聲,卻沒人敢出來,李聖武欠三條人命之後輕鬆離去。這段往事使那些舊警員至今不忘。
不過這些難不倒人民警察,因為人民警察同其他警察不同,人民警察破案依靠的是人民戰爭,將50萬左右的濟南人民動員起來,不愁找不到李聖武。
張允貴分析,李聖武在江湖上有名氣,他必然離不開他的所在的江湖,他平時多出沒於江湖藝人的圈子。
於是刑警隊就分頭做工作,聘請那些平時在街頭說書的、唱戲的、看相的、算命的、耍猴的、玩雜技的民間街頭藝人為「偵察的耳目」,而這些人願意為警察提供情報,因為警察保證讓他們正常賣藝。
另一方面,由於這些人過去也多是貧苦出身,而且他們以往對像李聖武這樣的飛賊大盜敢怒不敢言,如今他們也希望借共產黨之手除掉這個禍害,於是他們大多表示願意協助政府的抓捕行動。
而公安局本身也組織便衣警力加強街頭巡邏和重點地段的監視。一張無形的大網漸漸展開。
1949年1月15日,一個平時在街上說書的藝人向警方報告:
「李聖武眼下暫住在舜井街14號的一個小閣樓內。」
事不宜遲,張允貴即帶著刑警陳凱、端木前往偵察。為穩妥起見,三人化妝成青島來的「商人」,他們按照說書人提供的地點直奔舜井街。
他們到了以後,發現這是一座獨門獨戶的小閣樓,他們看了看地形後便上樓,陳凱敲了敲門,過了好一會,「吱」的一聲門拉開了一條縫,一個中年人的腦袋伸了出來。
陳凱也是老偵察員,就是本地人,他彬彬有禮地問:「請問,李先生住在這兒嗎?」
「這裡沒有什麼李先生。」那人看了看陳凱,見是陌生人,便冷冷地答道。
「我們是做生意的,和李先生是把兄弟,勞駕通報一聲。」
「你們是從哪來的?」
「我們是從青島來的。」
說著話,中年人的兩眼不停地打量著來人,這些人都是偵察老手了,也確實是生意人打扮。
在那名中年人確認了眼前這幾個人確實是生意人無虞時,口氣緩和了下來,但是仍然警惕地問道:
「你們坐的哪趟車,路過哪幾站,車票多少錢?」
張允貴三人一一應答自如,這下那個中年人放心了,他說了句:「你們等一等」,轉身返回閣樓。
趁此機會,張允貴帶人也迅速跟了進去,他們在裡屋見到了一個人。
只見這個人身材魁梧,手粗腿粗,兩隻眼睛賊溜溜的,他警惕地看著張允貴他們。
張允貴一看眼前的李聖武與檔案上描述的李聖武外貌特徵相吻合,心中有了底。便對其說:
「李先生,你找得我們好苦呀,現在跟我走!」
刑警們就這樣抓獲了李聖武,但由於來得匆忙,他們沒有帶手銬,只是用繩子把李聖武的手捆在胸前,其實如果捆在身後,他想逃跑就難多了。
這個李聖武是個老江湖,他做出一副俯首帖耳的樣子,張允貴他們也沒有想到這麼輕鬆就抓到了李聖武,三個人緊繃著的神經也就放鬆了下來。殊不知,這個狡猾的慣匪此時把槍藏在了不易發現的下腹部。
出得門來,李聖武在前,張允貴帶人在後,他們幾人都興高採烈,向西沿著院西街、西門街朝市公安局方向走去。
10分鐘後,張允貴等人押著李聖武來到了普利門大街,這是濟南的鬧市區,街上店鋪林立,行人如織,身藏武器的李聖武邊走邊用手將繩子弄鬆,當他將一個繩環取下時,其餘的繩索均形同虛設地套在手上,對此,身後的刑警並未覺察。
看著前面來了一輛公共汽車,李聖武心中一動,就在汽車即將從身邊駛過去的時候,李聖武雙手一抖,捆繩落地,他迅速從衣內掏出手槍對空便是三槍,
「叭!叭!叭!」三粒子彈出膛,張允貴等刑警憑著本能立即臥倒在地上,而在飽受了戰爭的長期磨難之後,濟南市的市民們對槍聲有著一種神經質般的反應與恐懼。
街上的行人聽到槍聲頓時炸了鍋,熙熙攘攘的人群被這突如其來的槍聲震得驚慌失措,人們不知道槍聲從何而來,也不知道要躲到哪裡去,街上的行人紛紛亂跑起來,一些小商販的攤子被撞翻在地,繁華的街道成了一鍋滾沸的開水。
等張允貴等人拔出槍來時,紛紛四逃的人群在刑警與李聖武之間構成了一道「人牆」,他們根本看不見李聖武。這不能不說是張允貴等人選擇的押解路線錯誤。
此時,如果開槍將可能傷及無辜的群眾,就在幾名刑警遲疑之際,李聖武一個躍步竄到車後,轉身爬上路旁的一根電線桿子。
「蹭!蹭!蹭!」他幾下攀就上了路旁一個居民住房的屋頂,早年學過的輕功又一次幫了他的忙,一眨眼的工夫便在眾目睽睽之下逃之夭夭了。
如果算上解放前被抓獲後逃脫的話,這已經是李聖武第四次被抓獲後逃脫。
煮熟的鴨子飛了,張允貴被濟南公安局長凌雲一頓臭罵,這使張允貴等人的心中都憋了一口氣。
李聖武這次逃脫後,刑警們又遇見過一次,不過機警的李聖武立即就跑了,接著李聖武在濟南銷聲匿跡了。
長時間抓不到李聖武,引起了山東省公安局長李士英的關注,他分析凡是罪大惡極的慣犯都有三個特點:好賭博、好抽鴉片,好逛窯子。
而濟南已經解放了,這三樣都被禁止,這個燕子李三很可能外逃,好賭博和好抽鴉片不好控制,但是好逛窯子這一點可以利用。
凡是慣犯,肯定都有固定的窯姐,只要找到這些窯姐,就肯定可以順藤摸瓜,抓住李聖武。李士英這一番分析給濟南市公安局茅塞頓開,於是他們開始挖掘李聖武的社會關係,通過這些社會關係來挖出這個窯姐,通過窯姐來抓捕李聖武。
很快,濟南公安就得到線索,李聖武在徐州有一個固定的窯姐張玉蘭,他們判斷李聖武對於不熟悉的窯姐肯定不敢去,而他肯定耐不住沒有女人的寂寞,必然會去找張玉蘭,可以在張玉蘭家周圍設伏抓捕。
於是濟南公安抽調了刑偵隊長張允貴、刑偵組長端木興等人組成抓捕小組赴徐州抓捕燕子李三李聖武。並於 1949年6月25日晚上,在張玉蘭家將燕子李三李聖武抓獲。第二天,李聖武被押回濟南。
解放前後,中共曾在全國展開的鎮壓反革命運動,所確定的五種反革命之一就是慣匪,而李聖武正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慣匪,濟南市警備司令部特別軍事法庭依據確鑿的證據和人民群眾的強烈要求,本著從重從快的原則,以盜竊罪和殺害無辜罪判處李聖武死刑。
1949年7月7日,是李聖武執行死刑的日子。上午11點鐘,隨著一聲正義的槍聲,作惡多端、死有餘辜的飛賊大竊李聖武終於受到了法律的嚴懲,那個曾經使濟南百姓雞犬不寧的「燕子李三」逐漸成為一個漸行遠去的歷史傳說。
燕子李三四次被抓獲逃脫,槍殺警察報復,公安用窯姐將其抓獲處決。這使老百姓感到,在共產黨領導下的新中國確實不一樣,人民百姓終於得以揚眉吐氣了。
天擇是作者的筆名,曾在國防大學從事教學與研究工作,對歷史和哲學頗有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