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時,交通阻滯,對外交往困難,但卻阻礙不了中國人走出去的腳步。千百年來,我們的祖先在陸路上開闢了兩條對外通道,一條在北方,就是大家熟知的絲綢之路;一條在南方,被稱為「亞洲的天堂走廊」的茶馬古道。
茶馬古道是一個有著特定含義的歷史概念。自古以來,地處高寒的康藏地區不產蔬菜,藏民族以糌粑、奶類、酥油、牛羊肉為主食,高脂肪,高熱量,需要喝酥油茶,分解脂肪,防止燥熱,補充維生素。酥油茶加了茶葉,每天都要喝,茶葉用量很大,藏區不產茶,都是從雲南四川陝西等地購進。同時,民間役使和軍隊徵戰,需要大量的騾馬,藏區出產良馬,內地經常大量購買。從隋唐開始,以茶馬互市為主要內容的古代商道出現了,藏區運出騾馬、毛皮、藥材等,再從漢地運來茶葉、布匹、鹽和日用品,橫斷山脈高山深谷間,運送貨物的馬幫來來往往,川流不息,成就了一條延續至今的茶馬古道。明代文學家湯顯祖《茶馬》詩寫道:「黑茶一何美,羌馬一何殊。」「羌馬與黃茶,胡馬求金珠。」描述的就是當時茶馬交易市場繁榮的場景。
茶馬古道分南北兩道,即滇藏道和川藏道。滇藏道起自雲南普洱和西雙版納,經西雙版納、普洱、大理、麗江、香格裡拉、德欽、察隅、邦達、林芝,到達拉薩。川藏道以四川雅安為起點,進入康定後,分為南北兩條支線,北線康定向北,經道孚、爐霍、甘孜、德格、江達至昌都,南線康定向南,經雅江、理塘、巴塘、芒康、左貢至昌都,到達昌都,再通向拉薩等地。屯集拉薩的茶葉,經江孜、亞東,翻越喜馬拉雅山口,到了緬甸、尼泊爾、印度後,大量行銷歐亞,茶馬古道逐漸成為一條國際大通道。兩條主道沿途,密布著無數大大小小的支線、輔線,將茶葉輸往衛藏、康藏、甘藏和青藏的每一個角落,以滿足藏民族的生活需要。
山間鈴響馬幫來。遙想當年,古道上,山林中,村莊裡,那群疲憊的趕馬人,在馬鍋頭吆喝聲裡,趕著一隊隊馬幫穿梭而過,馬蹄揚起的灰塵,寄託著家人對他們的祝福和期待。馬幫累了,他們在村莊集鎮歇下來,給馬匹餵點飼料,補充一點日用品,趕馬的漢子們,喝兩杯小酒解解乏。今天,在雲南的麗江拉市海、劍川沙溪鎮、祥云云南驛、普洱那柯裡,還有很多茶馬古道遺址,特別是沙溪鎮,完整的寨門、戲臺、客棧、寺廟、街道、馬店,老式的鋪面、鐵匠鋪,整個是當年馬幫經過的樣子,原汁原味的保留著。
沙溪鎮在劍川縣東南部,距縣城32公裡,位於大理古城和麗江大研鎮之間。相較於前兩者,沙溪鎮的名氣不大,走進這座古樸的小鎮,你會發現,沙溪沒有麗江大理那種喧囂,多了幾分安靜,還有那種過去時光的回眸和沉澱。
寺登街是沙溪的靈魂與核心,是沙溪貨物交易的地方,被稱為「茶馬古道上唯一倖存的古集市」。寺登街有東南北三個寨門,西邊緊靠熬峰山無需寨門,東寨門通往大理地區,南寨門聯結西南兩方能通滇西鹽井,北寨門前往西藏地區。
二十年前,第一次去沙溪鎮,從斜著的東寨門進去,走過一條狹窄深長、兩邊是殘舊破損老鋪面的巷道,巷道盡頭就是四方街。四方街呈曲尺型,正街南北長約300 米,東西寬約100 米,東面有坐東朝西的古戲臺,西面是坐西朝東的興教寺,街中心有兩棵數百年的古槐樹。四方街延伸出去三條古巷道,街場四周及巷道兩旁是前鋪後店的土木結構建築,臨街臨巷的房子是商鋪,用來做生意或出租給別人,後面的房子和院落用作客棧和馬店,供南來北往的馬幫、客商住宿、存貨、關放馬匹。街道鋪面寫有修洋鐵壺、釘馬掌、剃頭的幌子在飄動,店前放置陳舊的木輪車、木椅、木桌,仿佛馬幫和馬鍋頭剛剛來過。
不知什麼時候,沙溪鎮的旅遊火了起來,寺登街走出大山,走向了大眾的視野,名氣越來越大。工作原因,我一次又一次的走進沙溪鎮,每去一次,感覺沙溪都有變化。房子多了起來,增加了幾條寬敞的街道,鱗次櫛比的茶館,叫賣土特產的小攤販,滿街道的飯館小吃,店鋪閃爍的霓虹燈,酒吧震耳的音樂聲,就連四方街的老店都在售賣全國都一樣的旅遊紀念品,感覺自己行走在大理麗江的街頭。
站在沙溪這個茶馬古道千年文化的凝結點上,我再也找不到馬幫的身影,聽不到馬鍋頭的吆喝聲,悠遠沉靜的心境被攪得碎碎的。
走出東寨門,門外一片開闊地,順著田野,沿著那條叫黑惠江的小溪往南走,幾分鐘就到了玉津橋。遠山,炊煙,田野,溪水,古橋,還有石拱橋上徜徉的羊群,仿佛一幅定格了的田園山水畫,透著一種寧靜與深邃,把心淋得潮潮的。
有那麼一剎那,時光靜止,我穿越回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