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事:1989年,我們在米拉山風雪夜連續爆胎四次……

2021-02-26 雪域老兵吧

總第232-6:點擊雪域老兵吧,歡迎戰友回家!

屈獻生:網名「閒敲棋子」。1986——1996年在西藏軍區某部服股。現在河南省平頂山市工商局工作。長期從事機關文秘工作,業餘愛好讀詩賞詩,偶爾嘗試寫作,曾有雜文、小品以及詩作在一些晚報、網絡發表……

米拉山口風雪夜

 

屈獻生

 

引子——

上世紀八十年代末的西藏局勢緊張,作為西藏軍人,身處風口浪尖,在艱苦險惡的自然氣候下,全力備戰,時刻做好軍事鬥爭準備的同時,還要面對各種複雜的政治鬥爭和內部安全鬥爭!這種環境下對人的體能,思想,意志,信念都是嚴重的考驗!

 

八九年深秋的一天,我(當時在西藏軍區政治部軍事法院工作)隨西藏軍區軍事檢察院肖副檢察長,因一起重大惡性案件,乘坐一臺軍用吉普車,去林芝出差執行任務!大約一周時間,任務結束之後,在林芝駐軍用過中午餐後,開車返回拉薩!

「北風捲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中軍置酒飲客歸,胡琴琵琶與羌笛」,岑參的這首詩,好像是專門為我們這次旅途而寫的!離開林芝的時候,大概是因為喝了幾杯五糧液,或許是天上還有太陽暖照著吧,天氣還不算太冷,甚至有些許溫暖!可隨著海拔的越來越高和天色的越來越晚,氣溫越來越低,身上越來越冷,連吉普車也越來越吃力了!

因為是爬坡,車速明顯低了下來,看看快到工布江達縣了,山風吹起了口哨,細而密的雪糝開始飄灑起來。為了減輕駕駛員小陳的疲勞,讓他不打瞌睡,我和肖副檢察長,我們一路上都在說話聊天。

我們談這次林芝之行的感受,談這次執行任務的驚險過程,談中午的飲宴喝酒,談身邊戰友的趣事逸聞!

談起西藏,談起林芝從來不愁沒有話題,這次執行的是非常特殊的任務。這是一個震驚西南諸省,甚至驚動國家安全部的突發事件。我們這個小工作組是西藏軍區政治部派出的,由西藏軍區軍事檢察院,軍事法院,軍事保衛處三個部門組成,是西藏軍區的司法工作組,這還只是這次行動中的一小部分。保衛處由丹增晉美幹事單獨帶一臺車,一行三人單獨行動。因為要押解重要犯人,他們要做些部署和安排,需要過兩天才能返回拉薩。

我們沒有完全參與行動的整個過程,從情況匯報,情節線索和一些當事人的講述得知,可謂是驚心動魄,險象環生,完全可以拍一部精彩紛呈扣人心弦的警匪片了。

有奮鬥就會有犧牲,有人笨蛋才有人聰明,有了壞蛋就會有英雄。平平淡淡普普通通,往往將會一事無成 。就象這次事件,兩個笨蛋又膽大包天的熊兵,腦子一熱,鬧下通天大案,卻成就了幾個同樣膽色過人一身勇武的好兵,一轉身立了大功,成了英雄!

我們行車已經兩個多小時,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也斷斷續續地進行著,不管是開車的還是坐車的都有了明顯的睏乏之意,肖副檢察長也許是有意提醒小陳吧,就突然問道:

「哎,小陳,你說長途跑車,最怕的是啥子事?」

「在西藏跑車,如果是車隊倒也沒有什麼,雖然各人開各人的車,但跑快跑慢,車速車距,車隊都有總體控制。吃飯休息,燃料用的,都是統一安排,有啥子事也互相照應解決,基本像在部隊家裡幹活差不多。」

「像我們這樣單獨一臺車出長途就不一樣了!」

「一怕車拋錨,二怕出事故」。小陳頓了一下有些猶豫地說,大概經常開車出長途的老司機特別是正在開車,對這樣的話題似乎都有某些忌諱,這並不是迷信,而是一種心境!

「哦呺,要糟……」隨著小陳的叫聲,車速突然慢了下來,很快停在路上,我們跟著都下了車。 

「車胎爆了!」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問題不大,換備胎繼續開路!」

經常出差開長途的老駕駛員,換個備胎補個帶還不算太難之事。小陳動作麻利,三下五除二,也就十多分鐘搞定!

看看時間還不到下午四點,山風裹挾著雪越下越大,氣溫變得寒冷起來,四野蒼莽悽涼,天色暗然非常,好像夜幕超前拉開,我們把預先準備的毛線衣穿在身上,軍用吉普車是沒有空調的,肖副檢察長已經把皮大衣拿出來,用它蓋在有關節炎怕溼涼的腿上。

「開路囉,趕回拉薩吃晚飯」,吉普車再次啟動,小陳深深地呼一口氣,輕鬆地說!

車子繼續在高原特有的排骨路上行駛著,雖然下著小雪,但落雪還不足以鋪滿「排骨」的間隙,車子依然有節奏地上下顛簸著。當年的西藏除了拉薩市區之外,柏油路還非常稀少,拉薩到林芝全程四百多公裡幾乎全都是這樣像「排骨」一樣堅硬的沙土路。晴朗的天氣裡,汽車跑過去,後面拖著一條長長的土黃色煙柱,煙柱旋轉著升騰擴散,在漠漠的荒原裡很遠都能看到,極為震撼。雨雪天氣裡,塵土飛揚不起來,顛簸一點也不見輕,泥濘卻更能慪人。坐車在這樣的路上走,像我們長年摸爬滾打的人還能咬牙忍受,就苦了那些柔弱的偶爾來隊的家屬孩子,談起感受,從她們嘴裡聽到最多的詞彙就是「嘔心瀝血」 、「痛不欲生」!

大概差不多進入工布江達縣境內的時候,不幸爆胎的「悲劇」再次重演!

「今天有點出鬼啊!」

「怎麼辦?」

「沒有辦法,只有補胎囉!」

「補胎倒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就是太麻煩,天又冷,凍手的招不住,打氣還得費力,惱火!」

說歸說,做歸做。說著話,小陳不敢怠慢,已經動起手來。先用千斤頂把要補的輪胎支起來,用套筒扳手把四個大螺帽旋下來,輪胎就卸下來了。在工具箱裡翻找出來隨車帶的「火補膠」,其他程序與前幾年大街上擺攤老大爺,給自行車補胎的程序基本相同。要說不一樣的就算打氣了,補一次胎,至少充兩次氣放兩次氣,補好之後,把輪胎安裝好再充最後一次氣。整個過程全用人工打氣筒打氣,大約需要打五六百下。我們車上三人不分職務高低,不管老兵新兵,輪流打。我和小陳一般可以連續打五、六十下,肖副檢察長只打三十下就呼哧呼哧接不上氣了!

補好車胎,收拾好工具,把兩隻稀髒的僵硬的手,在雪地上粗枝大葉的蹭了幾下,上車繼續開路。

雪下得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風一直都在低聲嗚咽著。車子雖然在工布江達縣境內低速慢行,但根本看不到哪裡有炊煙升起飄過。縣城很遠,村莊無著,真的是「野雲萬裡無城郭,雨雪紛紛連大漠」!

「今天還真是邪了門兒了……!」

剛剛補好輪胎,繼續前進,然而還沒有跑出五公裡,砰的一聲再一次爆胎。

「我操……」連一向儒雅的肖副檢察長都爆了粗口!

「啊——是誰?哪個鬼啊——給老子出來——」

小陳跳下車,對著外面憤怒地吼了幾嗓子,回身從車裡取出七九式微衝,譁啦一聲推上子彈,對著車子上空就是兩個點射,清脆的槍聲在空中迴響,然而除了幾縷清灰色的硝煙在風中一吹四散外,天地之間依然一片寂靜一派蒼茫!

無可奈何,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繼續拆卸輪胎,放氣打氣,火補修補,繼續趕路。

這樣一路折騰,我們的瞌睡睏倦倒是沒有了,但飢餓、疲勞、寒冷、沮喪、憤懣卻裝滿一車,車子「負重而行」,明顯有些吃力。

「給你們講個故事吧——」

為了活躍氣氛,平舒心情,緩解壓力,肖副檢察長帶頭開講,很快車裡又有了輕鬆的笑聲。

肖副檢察長是七五年進藏的老西藏,在軍事司法崗位工作多年,經手辦理過許許多多形形色色、稀奇古怪的案例,肚子裡裝滿了正反善惡美醜故事題材,有的令人發笑,有的令人痛心,有的令人惋惜,有的令人深思。有個案件是丹增晉美負責偵破的,便由此講起了這次和我們一起的藏族保衛幹事丹增晉美其人。

「晉美可是正兒八經的高幹子弟,他老爹就是大名鼎鼎的全國人大副委員長,解放軍開國中將阿沛阿旺晉美」!

副委員長的兒子?我嚇了一跳!

我覺得他就是普普通通的藏族軍官,在機關和我們一個窗口打飯菜;和駕駛員小陳抽一樣的煙,戴的手錶跟我的檔次差不多;出差在一起打牌,輸了照樣鑽桌子,貼紙條,也會耍賴也愛爭執。和肖副檢察長是同年兵,他才是副團職幹事,還沒有老肖進步快呢!

肖副檢察長講了不少晉美父子的傳奇故事,身邊故事身邊人,身在其中感觸深。我們都為真正的老西藏老革命老將軍的作風、家風、精神深深地敬佩折服,暫時忘記了飢餓、疲勞、寒冷和煩惱。車子在風雪中穿行,很快就要駛離工布江達縣,米拉山口就在眼前,那山峰頂端臃腫的雪冠,那淺灰白色的山脊輪廓遠遠地依稀可見。 

就在這時詭異的事件第四次發生,這次無聲無息,只是車子猛的一顫,也許因為路面溼滑,幾乎造成側翻。

大家幾乎崩潰,欲哭無淚,無計可施。

車,熄了火;人,沒有說話;雪,還在下;風,愈發悽厲,四野一派絕望的蒼涼。

然而還有更加絕望的事已經在那兒了,等我們著手開始準備修補輪胎的時候才發現,工具箱不見了。大家略一回想便明白,肯定是第三次補胎時落下了,應該「一去二三十裡,找不回來了」!

「這下徹底沒折,咋辦啊?」

「沒有工具,車胎無法修補,徹底趴窩,今天恐怕走不了啦。」

「這鬼天氣,這一夜還不把人凍死!」

「在這呆著,就是坐以待斃,不行,我們得向軍區申請緊急救援!」

關鍵時刻還是肖副檢察長果然決斷 !

然而談何容易,當年的情況下,任何通訊工具都沒有,只能打長途電話,或者發電報。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渺無人煙的,怎麼辦,大家幾乎絕望!

肖副檢察長沉思了一會兒說:「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我印象中,軍區通訊總站好像有個小維護站點,應該在前面不遠處。」

小陳一拍腦瓜,恍然大悟,「是的,不錯,我想起來了,大概最多兩公裡左右!」

「小屈,你去吧,向軍區政治部值班室打個長途,請求派車緊急救援,我和小陳在車裡守著。」

我想了想,覺得不妥,小陳我們兩個耳語了一下。

「肖副檢察長,我和小陳在這兒守,您去吧,您可以直接向軍區首長匯報請示,力度更大速度更快。再說您身體也不是太好,到維護站後可以弄點吃的,喝口熱水……」。

肖副檢察長還是不肯,我和小陳再三請求他才勉強同意說,「這裡荒郊野地的,即使沒有敵情,難保不會有野獸,把兩支槍都留下。還有,我們只帶了一件皮大衣也留下,你倆小心,天氣太冷,再困也不能睡覺!實在堅持不了,就都撤過來吧!」

這時天色完全暗下來,正式開啟了夜間模式,天和地的界限已經無所分辨。肖副檢察長交待完,把披在自己身上的皮大衣脫下來,交給我,轉身冒著風雪走了。

 我們把「七九式」微衝和「七七式」手槍拿在手裡,彈夾壓滿子彈,因為畢竟不是戰場臨敵,保持必要的警惕性就行,最關鍵的是不能睡覺,因為在冰天雪地的夜裡,一旦睏乏沉睡,很有可能就此睡過人生驛站。

我和小陳鑽進車裡,把所有能穿的衣服都穿在身上,然後在後排緊緊地挨在一起。事後我才覺得有點好笑,這輩子也就這一夜,兩個大男人,如此這般親密的呆在一起!

風雪依舊還在,我們無法準確地感知,只覺得空間正在四周向我們慢慢地壓縮著,收攏著,像被豬籠草捕獲的昆蟲一樣,兩具溫熱的肉體正在一點一點地被強大的寒冷,慢慢地吞噬慢慢地消化。

「將軍角弓不得控,都護鐵衣冷難著」。

茫茫黑夜,凜凜風雪,莽莽高原,魏巍山野,難以形容的飢餓,疲乏,寒冷,空漠,寂寥,陌生,恐懼交織,交替,交互地作用著我的神經,衝擊著我的心靈,纏繞著我的思緒,搖曳著我的信念!

我真的累了,突然有一種強烈的睡意襲來!眼前一黑,旋即又突然一亮,一個柔弱而曼妙的身影款款地朝我身邊走過來,一雙美麗的眼睛多情地閃動著,溫柔地微笑著。

媳婦?似是而非,不是而又有幾分相像!

我正要跑上去擁抱她,突然被一巴掌拍醒!

「夢見媳婦了吧?」

「你小子怎麼知道!」

「你夢見的也許並不是你媳婦!」

雖然光色黑暗,我分明看見,這小子一臉壞笑!

「我再晚一會打你,等你上去抱住了那個美人之後,難保她不會真的把你帶走了……」

這小子輕描淡寫的一句玩笑,卻聽得我有點恐懼!

「講個故事吧,聽一個老兵講的,說是真實發生的事,有個老革命親歷的!」

說的好像是西藏平叛,DL外逃之後發生的事,老十八軍一個排長帶了兩個偵察兵跟蹤追殲一夥殘匪。也是這樣的天氣,也是在這附近,跟敵人遭遇打了一仗。這夥殘匪經過幾次交戰只剩下兩個人。這兩個人雖然是達賴集團的精英悍將,可與十八軍的戰鬥英雄交手還真不是個兒!又因為連續的逃命,東躲西藏,飢餓凍餒,槍聲一響,立刻便見分曉,兩個敵人一死一重傷,重傷的這位也就剩下最後一口氣了!

詭異的就是這位,據之前掌握的情報,他是達賴集團的一個高手,懂一些奇經八卦之類的術數,有時候還化妝成美女進行欺騙偵查和暗殺,對我方人員造成很大威脅!這也就是我軍派出一個特級戰鬥英雄專門對付他的原因!

這位受了重傷的敵人臨死還設了一蠱。他幽怨地說,「我死在這裡,也不讓你們好過。以後,你們的人,在這裡,遇到女人,千萬一定要小心」!

據說此後出差或過路,在這附近出事甚至死人的事時有發生!

這個故事其實我也早有耳聞,知道多半是傳說。平時大家也就是姑妄說之,姑妄聽之,一笑了之,誰也不會當真!然而今夜月黑風高,漫天飛雪,深陷絕地又身臨其境,飢腸轆轆又無所依託。我剛剛又,依稀真的似夢中遇見,你說是人是鬼,是魔是魂?

這時我的後背開始發涼,頭皮有點發麻。

我不由下意識地把手槍緊緊地攥在手裡,推子彈上膛,處於臨戰狀態!

「嘎——」耳邊驀然響起一聲瘮人的怪叫,幾隻烏黑的東西墜落在附近雪地上,隨後又有幾隻先後聚攏而來,我們知道這是專吃死人的大烏鴉。在藏區,這些東西平時常常在天葬臺附近盤旋,對一些老弱瀕死的動物特別敏感,這個節骨眼上突然看見這麼些討厭怪異的東西,我們都有點毛骨悚然!

「老屈,咱也撤吧!老肖去這麼久了,不知與軍區聯繫上沒有?雪下這麼大,通訊線路也不敢保證不中斷。」

「就是,即使聯繫上,一切順利,救援車抵攏來也後半夜了!咱這樣待著,恐怕到時候都凍僵了!」

「我們把車開起,慢慢地往前拖吧,不就一兩公裡嗎!」

「能開嗎?」

「輪胎沒有氣,車還是好的,最多那個爛胎徹底報廢而已!」

「那太好了,咱趕快離開這個鬼地方吧!」

幸虧故障不在發動機或者其他重要系統上,車還能開動。就這樣我們不管三七二十一,點火啟動,車子一點一點地,一顛一顛地往前開,那速度也就跟平時散步差不多!

也就兩公裡多的距離,我們走了將近四十分鐘。風雪之夜,天地一片白茫茫,在一處平闊的山坳裡,隱隱約約看見有一排像人類居住的土坯建築。

「終於到了!」

「這就是維護站?軍區通訊總站的?」

我知道像這樣的邊遠小散站點,一般條件都很差,環境非常惡劣。但親眼所見,這兒的簡陋和艱苦程度,依然讓我吃了一驚!

車子開到院子裡,停下熄火下車,院裡仍然沒有動靜。

我們直接推門而入,一種顯著的溫暖,瞬間讓人激動讓人輕鬆。室內空間很大,幾隻老舊的白熾燈亮著,光線有些昏黃。

進門左邊牆角一堆木柴火在熰著死火,或明或滅,不時冒起一縷一縷的煙。有一個小高壓鍋在上面支著,旁邊兩個三鬥桌順牆放著,一些炊具,軍用罐頭,掛麵,土豆之類的東西堆放在上面,顯然,這就是維護站的「廚房」了!

緊挨著「廚房」往裡面看,是一個毛坯牆隔斷門,裡面是戰士們的「宿舍」或「起居室」,看樣子這裡「常住人口」也就兩三個人。但此刻「床上」只有展開的被褥,卻並不見人!緊挨著又是一個毛坯牆門,大概是聽到了動靜,肖副檢察長從門裡面步履匆匆地走了出來!

「你們撤回來了?好,好!」

「線路故障,通訊中斷,無法聯繫。」不等我們詢問,老肖就焦急地說!「這裡只有兩個戰士,這會兒正在外面檢修呢……」。

「你們辛苦了!高壓鍋裡有面,應該還不涼,先吃點兒,不夠再煮。我繼續聽著信號!」

肖副檢察長轉身又走進剛才那個門裡,我跟著過去一看,只見他在一臺老舊的有線監控設備前面坐下,帶上耳機,全神貫注地傾聽著。我知道這就是維護站的「機房」了。

我和小陳也顧不了許多,揭開鍋蓋一看,還冒著熱氣,二話不說,抄起碗筷,連湯帶水,狼吞虎咽。看看鍋碗乾乾淨淨,摸摸肚子意猶未盡,小陳說,把火引著,再煮點吧。

「通了,通了……」,突然聽見肖副檢察長興奮的聲音!

「餵——」,「餵——」

……

「我們被困在米拉山口東側——」

米拉山亦稱「甲格江宗」,意為「神人山」。位於工布江達縣(林芝地區)與墨竹工卡縣(拉薩市)的交界處。海拔五千多米,是雅魯藏布江東西兩側地貌、植被和氣候的重要分界山。米拉山東側(林芝方向)氣候溫暖潮溼,利於植物生長,因而植被茂盛。有天然牧場、農田和森林等資源,拉林公路與雅魯藏布江相伴相隨,若即若離,蜿蜒而行。雅江兩岸為茂密的森林或廣袤的草原牧場。常有獐子、羚羊、狗熊、狐狼等野生動物活動。翻過米拉山往西側(拉薩方向)走,簡直兩重天地,這邊氣候乾燥寒冷,巖石易於破碎脫落,山體渾圓低矮,道路及江岸兩側一片洪荒,無盡的蒼涼。而眼下這一切全被皚皚白雪所掩蓋著。

米拉山山之巔常年積雪不化,拉林公路自山口蹣跚而上,輾過山顛,輾轉順坡而下。米拉山因其高大雄奇而被當地藏民視為心目中的神山,當年卻因為交通不便,經濟落後,人跡罕至,根本沒有旅遊的概念,甚至連祭山的經幡和有關信眾的印跡都很少看見。二十多年之後的今天我們在山的最高處,看到眾多五彩經幡隨風飄蕩,到處都是石刻的藏文圖像圖形,最為醒目的就是那座刻有「雪域之舟」的耗牛石頭雕像,已經成為旅遊至此地遊客爭相合影留念的標誌性建築!網上隨便一搜,鋪天蓋地連篇累牘,都是西藏的詩意感悟,都是米拉山的激情遊記,美麗得讓人神往,神聖得令人心動!

而此時此刻此地,茫茫莽原,風雪之夜,兩個全副武裝的戰士,正冒著難以想像的奇寒,迎著如刀割針刺的風雪,憑藉微弱的雪野螢光,深一腳淺一腳地巡查通訊線路。

檢查維護線路,是最能考驗體力考驗耐力考驗精神考驗意志的。軍用通訊線路的走向與公路走向大致趨同,卻又很有差別,晴天白日,視野廣闊,一目遼遠,還不算什麼。夜間,特別是風霜雨雪天氣,一旦出現故障,都是緊急要命的。就像今天這種情況,儘管並沒有嚴厲的命令,可我們的戰士二話不說,毫不猶豫地衝進風雪夜裡,不惜代價,不顧危險,緊急搶修,儘快恢復通訊!

好在他們業務熟練地形熟悉,雖是夜間野外,倒也輕車熟路,小心避開低洼深谷積雪,大膽深入穿越危險地帶,邊走邊察看,邊走邊測試,終於找到了故障所在。在一棵線杆附近,他們發現掉在地上的線頭,被一棵倒下的枯樹壓著……

當他們把線頭搭在一起的同時,室內,肖副檢察長的耳機裡立刻就傳出清晰的信號聲,而這時的時間已經是凌晨一點鐘了。

肖副檢察長從「機房」走出來,顯得輕鬆愉快,還有些興奮,「軍區緊急救援車已經派出,最慢三個半小時就會趕到!」

一切搞定,大家都很高興,心情一旦完全放鬆,飢餓,寒冷,疲乏這些負面情緒就一擁而上相繼襲來。

「檢修線路的老兵還沒有回來,搞點柴火燒起,暖和暖和」。「再煮點面吃,有點餓了」!

柴火生起來,火苗歡快地跳躍著,房間頓時有了濃濃的暖意,光色也亮麗了不少,看來這些老兵冬季取暖、做飯,基本就是這個辦法了!

大約半個多小時,兩個渾身裹著雪漬的戰士回來了,沒有多少客套,也沒有多少謙虛,大家就像老朋友老熟人一家子。我們又煮了一大鍋掛麵,放了兩個紅燒豬肉罐頭,吃飽肚子,已經將近凌晨兩點,五個人三張床鋪,大家湊合著睡下。

睡夢中突然被汽車喇叭叫醒,知道救援車到了,迷迷糊糊起來,稀裡糊塗跟車出發。一直到開始攀爬米拉山,車在厚厚的積雪和冰凌上打滑、躑躅、一寸一寸地挪動,我方驚醒過來,心裡才真正的感到後怕!如果我們的車子在這兒拋錨,那豈不更糟?!

如此說來還算老天眷顧,不幸中的萬幸!艱難地上山慢慢地爬坡,緩緩地在山頂前行,一路小心地下山,大家提心弔膽,沒有心情觀察和欣賞那雪夜悽美絕倫的風光。我間或瞟了一眼,車燈的光柱裡,雪花翻卷,山頂的路面上銀光閃閃,渾濁的天空中,竟然還孤零零地懸浮著一隻,碩大的滾圓的有些晃眼的月亮。

順利翻越米拉山,後來的路基本是一馬平川,雖然還是搓板路,架不住困頓疲乏,我在車上沉沉睡去,醒來已是拂曉的拉薩市郊。車子上了柏油路,顛簸的烈度突然減緩了,夢也就醒了!

大約過了一個多星期,遇見駕駛員小陳,我們又把那一路的經歷,在腦海中重新復盤了一遍。

「我記得那天一共爆了四次胎,對吧?」

「對啊!」

「第一次是右後面,用備胎換下來,那個爛的沒有補放在車上,對吧? 」

「不錯啊!」

「第二、第三次爆胎分別是左後、左前胎,我們都補了的,對吧?」「對啊,記得我當時還說過,怪了,這是輪爆啊!」

「第四次,也就是最後那次爆胎,工具箱掉了,所以沒有補」。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真是出鬼了,工具箱並沒有丟,還在車上,只是當時沒有找到!」

「這也不奇怪呀,忙中出錯,車上東西多遮蓋了,以為掉下了,也說得通啊!」

「問題還不止這些呢!我去修車了,除了最後爆的那個胎,因為硬拖了兩公裡,完全稀爛連外胎一起丟了,換下來放在車上那個真的爆了,餘下的三個基本都是好的,根本沒有補過的痕跡!」

「你是說,四次爆胎,最少有兩次根本就是假的,沒有爆?」

「至少無法解釋,說不通,無法想像啊!」

「真是詭異的很,匪夷所思!」

「難道真的遇到鬼了?」

「無論如何,這事疑點重重,解釋不通!」

大家都說神奇的西藏,神秘的地方。在這裡時間久了,跑的地方多了,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都可能遇到,但這種事卻是聞所未聞!

「算了,這事也不要深究了,也別到處亂說了。不然呢,工具還在車上,就爆兩次胎,興師動眾的,要軍區緊急救援,倒有點小題大做,讓人笑話了!」

就這樣一切如常,只是沒有多久我就離開了政治部,肖副檢察長也轉業了,聽說小陳從此再也沒有跑過林芝這條線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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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拉山隧道是其中最難攻克的難題之一,自2015年4月1號開工建設,隧道左線長5727米、右線長5720米、斜井長1045米,隧道進口海拔4752米,出口海拔4774米,斜井井口海拔4889.6米,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公路特長隧道
  • 法網溫網背靠背進決賽(上) 公開賽年代共11人 博格曾連續四次做到
    北京時間6月20日訊:作為紅土和草地的最高榮譽,法網和溫網每年中間的間隔就只有三周(2015年之前更是只有半個月),球員想單賽季在法網和溫網連著取得佳績,是極為困難的。此前我們了解過,公開賽年代能背靠背連奪法溫冠軍的男子球員,一共就只有四位。
  • 威海:風雪中,他們伸出的援手真暖!
    威海:風雪中,他們伸出的援手真暖!  「大姨,聽說快下雪了,我們來給你送點水果蔬菜,這兩天沒啥事就別出門了,雪天路滑,您注意身體,有什麼需要您就聯繫我們。」社區工作人員郭洪澤一邊笑著遞上水果蔬菜,一邊說明來意。看著眼前這一幕,徐秀卿感動地不住道謝:「謝謝你們了,周末不休息還想著我們,考慮的太周到了。」
  • 16年風雪夜歸,汽車兵告別天路
    告別2020,迎來2021,時光從不停歇,並不斷帶給我們一次次深刻的感受。當你看到這段文字的時候,新的一年近在咫尺。即將過去的這一年,我們更懂得感恩,深知平安祥和來自無數人的守護;即將過去的這一年,我們更懂珍惜。感謝那些堅守遠方、挺身而出的英雄,感謝那些默默無聞的堅守、朝夕相處的陪伴,更要感謝那個不停奔跑的自己。2020年就要過去,帶著愛和希望,我們繼續向前。
  • F1英國大獎賽:被爆胎所救——漢密爾頓爆胎拿冠軍
    近年的F1英國站一直有著最後幾圈爆胎的傳統(還記得2013年最嚴重的那次連爆麼),這場比賽也不例外,最後3圈發生的事情嚴重改變了漢密爾頓、維斯塔潘、博塔斯、勒克萊爾的命運。我們是否下周還能見到綠巨人有待商榷。
  • 「神鵰」四次夜闖村民家偷雞吃
    這是近一個月內,猛禽第四次夜闖自家雞圈,這一次家人招呼鄰居將其活捉。經莊河市野生動物保護站鑑定,這隻猛禽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雕鴞。猛禽接二連三半夜進家偷家禽姜慶福家住莊河仙人洞鎮馬道口村下屯,近日,他家的雞圈隔三岔五就會炸窩,時間都發生在下半夜,養得雞和鴨也接二連三地失蹤。
  • 威海:風雪中,他們伸出的援手真暖
    為了應對此次降雪帶來的不利影響,威海交警、各社區工作人員、居民志願者迅速行動起來,在風雪中上演了一幕幕溫情故事,溫暖了這個冬天。社區掃雪現場:這邊送來棉手套 那邊端來熱豆漿12月14日早上,天還沒亮,環翠區環翠樓街道杏花村社區就開始清雪了。
  • 前輪爆胎和後輪爆胎哪個更恐怖!交警:說出了答案,後悔才知道
    年底了,無論是自駕回老家,還是自駕旅遊開高速的,其實比較擔心的就是高速爆胎。如果車胎老化我們還可以提前更換預防,但傷到輪胎、扎胎導致的爆胎,我們就很難預估到。但是對於爆胎後的處理,咱們到是完全可以補救的。
  • 《賽博朋克2077》世界觀時間線01(1989年-1993年)
    《賽博朋克2077》的故事背景建立在Mike Pondsmith創作發行的系列跑團桌遊《賽博朋克(Cyberpunk)》之上,賽博朋克的世界觀非常龐大,設定為現實世界1989年後的平行世界,所以故事背景的時間線將從1989年開始梳理。
  • 重排1989年選秀,哈達威力壓坎普
    重排1989年選秀,哈達威力壓坎普回顧NBA歷史,看看每年的選秀,有很多人職業生涯很美滿,但是也有很多人職業生涯不夠美好,很多人都是收傷病困擾沒有能達到預期的高度。1989年NBA選秀,這一年可以算得上被傷病毀掉的一屆。今天回到29年前,來重排一下1989年的選秀。
  • 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丨讀典
    於是有人以為此乃衍文,「主人」兩字應該刪去;二是「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一聯,諸多賞析者都展開神思,想像為:詩人夜宿於芙蓉山某農戶家,夜聞農家主人雪夜歸來,犬吠人答,所謂:「這些聲音交織成一片,儘管借宿之人不在院內,未曾目睹,但從這一片嘈雜的聲音足以構想出一幅風雪人歸的畫面。」
  • 西藏米拉山車禍的陝G摩託車駕駛員,是安康人嗎?情況如何?
    視頻中有一個男聲說:陝西的朋友,注意看一下,陝GCXXXX鈴GW250,兩個人在米拉山......為了求證這輛陝G牌照的摩託車是否為安康駕駛員,也為了能儘快找到駕駛員的家人,959通過官方抖音平臺發布了該視頻,以尋求幫助。隨後,該視頻引發廣泛關注,不少網友在視頻下留言:希望駕駛員平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