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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絕對意義上的創作是「無中生有」,但落實到書法藝術上,如果沒有對古代經典法書臨摹的實踐,沒有對書法風格審美鑑賞的能力,率爾操觚、恃才使性地大膽揮毫,以為就能寫出好的作品,幾乎是不可能的。因此談創作,首先要談臨摹。
臨摹是學習、積累、熟練養成的手段,而創作是「生產」,沒有學習、積累的過程,「生產」只是水中月、鏡中花,無實現的可能。儘管學習的手段可以有其他方式,但臨摹無疑是學會書法最廣泛、最有效的途徑之一。
從最基礎的意義上講,從點畫寫法到結構方式乃至章法構成,臨摹使我們獲得基本技法。當我們熟練地掌握一種帖、 一家風格,即表明我們養成了一種表達方式,可以用這種表達方式來進行創作。深人地看,有資格成為典範的帖本和風格泛型,往往是書怯的立法者,書法藝術的基本規範便由它們決定。同時,它們還是書法藝術高層次境界的直接展示者。因此,臨摹更重要的意義在於,使人們深人到書法的內核,把握其本質規定和基本原則,領悟其精神意境,養成獨特的藝術感覺以及對不同風格泛型的審美能力,從而通向具有「 創造性」的書法創作。
所以,我們應該把臨摹看成是創作的基礎。從「教」的方面看,應該注意強調從臨摹到創作是一個「過程」,讓學生明白創作中運用的技法、需要的能力必須在臨摹中養成。從「學」的方面看,必須耐得住臨摹階段的艱苦乃至痛苦,以求切實地掌握一種或數種體式與風格。否則「曾不傍窺尺牘,俯習寸陰;引班超以為辭,援項籍而自滿;任筆為體,聚墨成形;心昏擬效之方,手迷揮運之理,求其妍妙,不亦謬哉!」(孫過庭《書譜》)創作始於臨摹,但又不是臨摹。
臨摹古今任何杰作,都不能代替實際的創作。如何從臨摹走向創作呢?臨摹是方法與手段,創作才是目的。在創作中可能遇到的一切問題,無論是線條的質量、結字的變化,還是章法的靈活處理,只能通過大量的臨摹實踐去解決,捨棄臨摹過程的反覆歷練與體會,都不可能進入創作的堂奧。唯其如此,臨摹作為創作的基礎,意義就顯得特別重要。
由於創作的「無中生有」性質,作者面對的是一個全新的世界。一件作品,不是不同字體與風格的拼圖,而必須是點畫塑造、結構安排、章法布局、個性風格的有機統一。模板中的點畫形態、單字結構及章法形式,在創作時不可以直接套用,創作作為主體意志的體現是主要的。因此,應該建立「以我為主」的觀念、感受和操作模式,已經積累的藝術技巧必須擺脫原來從屬於模板的性質,進入一個新的集合體系。這種「以我為主」的觀念、感受和操作模式不可能一蹴而就。
我們通常將臨摹分為「摹一對臨一背臨一意臨」等幾個階段。實際上是一步步地將學習者從範本中獲得的獨特感受和操作模式強化、固定、內化為學習者所有。只有這種感受、操作模式真正為學習者自己所有之後,才有可能展開創作。在臨摹階段,我們常常會遇到的情形是:對所臨的法帖在幾十乃至上百遍的摩挲之後,其中的每一點、每一畫、每一字、每一段或全部的章法,都爛熟於心。然而,一且離開字帖,則點畫乖舛,結構紕繆,章法支離。為什麼會這樣?最重要的原因在於,我們沒有真正地將模板轉化為自己的語言,創作時只是在搬用、套用範本。模板中線條組合的空間應該隨著文詞內容的變化,篇幅大小、行距字距變化而非創作時的問題情景,一切死搬教條的做法在實際創作中都會失敗。
要克服上述問題,必須在臨摹過程中根據自己的習性強調感受、操作模式(不同的人面對同一法帖,其感受是有別的),一方面要不斷地深人法帖,強化所臨與原帖的相似性;另一方面要始終堅持「以我為主」,食古而化。背臨和意臨應予以特別重視,這有助於培養我們融會貫通、隨機應變及綜合調整的能力。如果不具備這種能力,我們便無法處理隨時可能出現的從細節到整體的諸多問題。創作中要求「一點成一字之規,一字乃終篇之準」,構築一個和諧的整體,必須使每一細部成為整體的有機部分。
且不說字帖所無的字和字組需要「創造」出來,即使是模板中已經臨熟的字形和點畫,也必須根據創作的實際(文字前後序列的變化)作出必要的調整。如果在臨摹時不注重這種貫通、應變和調整訓練,則極易受困於範本的規約,一旦進入創作的實踐,便處處掣肘。當然,這並非說臨摹中注重了這方面的感知與穎悟的訓練,創作便能立竿見影了。這種綜合能力不只是單純的藝術技巧問題,而是感受與理解、工夫與性情、模式與變通的綜合修為。它的培養是長期的,臨摹與創作始終相伴相生。臨摹只提供書:寫的基礎,要達到更高要求,還應在創作實踐中反覆磨練與提升。
要真正實現創作的自由,還必須提倡廣泛地臨摹。不同的字體、不同的法帖具有不同的風格,臨習事實上都可提供一種感受、一種操作模式,也就是說,臨習越廣泛,獲得的表現手段就越豐富。那麼相應地,創作者的貫通、應變、調整能力便越高,從而就有可能實現對古人單一風格的超越。筆下的東西多了,即可「傍通二篆,俯貫八分,包括篇章,涵泳飛白」,依照自己體悟的審美境界,自由地表現情感,抒發意趣,營造意境,進入高層次創作的境地。
換一個角度看兩者的關係,創作是臨摹所獲經驗、能力的提升,通過創作可以將臨摹所獲取的技巧、能力及審美感悟真正地內化為自己所有,變成自己的感受一操作模式的有機組成部分。 在這個過程中,必須不斷地重溫臨摹經驗,重新檢驗,根據自已的特性進行再度取捨,強化或刪汰。清初王鐸「一日臨書,一日應請索」,應該是深刻地把握了臨創之間的關係後作出的明智決策。而創作實踐中的不斷消化、融合、反省,也是臨摹得以深人的重要途徑。一些大師早年和晚年的臨帖往往有較大的區別:早年規行矩步,晚年匠心獨運;早年單薄稚嫩,晚年渾厚華滋;早年形肖,晚年神似一總之晚年 更具神韻,所謂人書俱老,原因正在於此。
這樣,臨摹和創作就構成了一種相輔相成的關係:臨而不能創,只是鸚鵡學舌,永遠不會表達自己的思想;創而不臨,則為閉門造車,痴人說夢。其間的關係,頗似孔子的「思、學」關係論(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如果能從這樣的角度來看待臨摹與創作的關係,我們的創作就不至於走人歧途,變成一種情緒宣洩的「鬧騰」。
參考資料《中國書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