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石墨楊
01
在夢裡每一次掙扎著爬起來,在一起被泥濘滑倒,醒來生活依然如舊,總是無情地打擊著日漸衰老的我。
我一個人漂泊在南方小城,在落寞時,夜深人靜時,年老時想起自己的來路,那個地方有家,有故鄉。
若有來生,我再也不願意顛沛流離,我會找一處好的棲息地,望著母親日漸駝背的身影,一行熱淚從眼角淌下,說不出的酸楚,就像是內心深處被一把攥住,心受盡了讓人窒息的感覺……總有一種力量讓我們淚流滿面,那力量是想家。
小時候,爸媽在外打工。我們跟著在城裡,租住在二十平米的房子裡,我們長大了,可是房子還是那樣矮小,直到有一天在外牆紅圈裡一個大大的「拆」字,這意味著有人要一夜富有,而我們要搬到距離學校更遠的地方了。
因為更遠意味著便宜,意味著要走更遠的路,意味著可以看更多的沿途風景。
02
我大學畢業,父母因為年紀大了,不能在城裡打工了。打工人就像被榨乾的檸檬,隨意被丟回老的地方,那個地方叫老家。
如今孩子已經姍姍學步,而我也進入了中年,上有老下有小,左邊車貸右邊房貸,左右口袋永遠是乾乾淨淨。
孩子叫著爸爸,我突然想起五歲的往事,父親在玉米地裡告訴我:「如果你不想像牛一樣,在地裡挨鞭子,你就好好念書……」
如今我不用地裡勞作,父親也不用到地裡打下手了。父親的頭髮白了,皺紋更重了,開始有老年斑了。
直到有一天大伯去世了,父親說擋在他前面的人越來越少。其實父親在大哥的眼裡永遠是需要呵護的弟弟。
03
妻子說要帶孩子去公園,城裡的公園越來越多,我們可去的地方卻越來越少,因為有疫情,因為孩子還小,他的抵抗力還很弱。
我的抵抗力最弱,因為一旦倒下,房子是銀行的,車子是廠家的,老婆孩子成了……我不敢想,更不甘心,於是我如一頭不知疲倦的老黃牛,在城裡的寫字樓裡,加班加點。原來我依然是一頭牛,只是變成了一頭老牛。
母親把院子中的落葉掃到一起,用火柴點燃了,乾枯的院子慢慢地燃燒起來,在恍惚中,我發現原來人一輩子的光亮還不如一片燃燒的葉子。
周圍的一切都靜謐了,我放下書,摘下眼鏡,起身在院子裡走走,思緒隨著微風中的柳枝蕩漾,恍惚中自己化作一片葉子,隨風輕輕飄落在樹下。
我忽然想起賀知章「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的詩句,這三十多年的光陰裡,我都在忙什麼呢?不禁頭涔涔而淚潸潸。
我終於明白了父母始終喜歡故鄉的原因。
墨楊世無雙,贈君一枝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