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誰賦予我善良,給予了無窮的軟弱,讓我活著的每一天都充滿了壓抑,我不知道誰賦予我懂事,總是為著奶奶的太平,犧牲我自己,保全大局,儘管那個大局不是我的。
那個時候,奶奶開著磚廠,下起了雨,天氣有些寒冷,三媽讓弟弟給她的孩子送飯,其實弟弟只是比妹妹大了倆歲而已,可是弟弟依然很開心,似乎是一件很光榮的事情,磚廠的一個女廚師看見了,感覺有些氣憤的說:「你的孩子是孩子?別人的孩子就不是孩子嗎?」三媽氣得臉色鐵青,我無措地看著,似乎這樣的難堪,是我們的錯一樣,令人無地自容。奶奶看著我和弟弟,可能是覺得事情太小了,不值得興師動眾,再加上磚廠事務繁雜,顧不得管這些瑣事,雖然場面極為尷尬,但是弟弟和我依然很懂事的送了過去……弟弟一路上幾乎是開開心心的,我不清楚他為什麼會開心,也許是因為,在這個家裡,可以幹點活,不至於太無用吧。
不知道為什麼,父親出門做生意,自從他一敗塗地,似乎我和弟弟成了一株野草,春光明媚可以活,大雨磅礴也可以活,似乎活著成為了最重要的事情。父親生意好的時候,我可能穿的衣服是別人極為羨慕的,父親生意不好的時候,我可能只能穿著姑姑的衣服去上學,一向活波的我,我甚至害怕出去做操,玩耍,我害怕別人異樣的目光,即使是六一兒童節,我總是因為沒有新衣服而放棄參加任何活動。對於我而言,給弟弟妹妹送個飯,也許對我們而言,真的很輕鬆,至少它不足以難堪。奶奶總是對我說:「你們不能讓別人看到,你是白白吃閒飯的……」我努力去幹活,努力的去幫奶奶幹活,其實就算她不那樣對我說,我依舊會幫她,因為她六十多了,依然風塵僕僕的在廠子裡,辛苦勞作,就像一個可憐的奴隸。
直到成年,父親總是說,磚廠是奶奶和她一起開的,有他股份……一堆陳年舊事,不斷提起,可是我會在意嗎?況且,誰是誰非,已成過往,其實都過去了,我已經長大了,就算有來生,我難道真的會驕傲地活在當時的處境裡嗎?不會的,天性使然,我依舊會為了奶奶的顏面,忍辱負重的活著,因為我永遠是我。
即便是現在,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