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裡蘭卡佛教考察報告

2021-02-07 北海禪院

「斯裡蘭卡」是Sri Lanka一詞的音譯。其義為「美好、神聖的土地」。但那裡的人民卻往往把修飾語「Sri」省掉,僅稱自己的國家為「Lanka」。當初將此詞譯為漢語的人不懂佛教,所以音譯為「蘭卡」。倘若那譯者略知佛教典籍,則會遵循玄奘大師提出的「順古」的翻譯原則,將「Lanka」譯成為「楞伽」。這一來,人們就會很自然地聯想到《楞伽經》;而且僅從此國名,就可推斷這個國家一定是一個古老的佛國。反過來說,「楞伽經」亦即「蘭卡經」。只是古人沒有使用「蘭卡」二字而已。

《楞伽經》的巴利語原名為《Lankavatara Sutt》,意為《入楞伽經》,因是佛祖釋迦牟尼到楞伽島教化十首王羅波那(Ravana)的說教,故名。據某些蘭卡學者考證,在公元前6世紀前後,蘭卡確實曾經有過一位名叫羅波那的國王。他是個殺害人民的惡人,但他聽了佛的說教後皈依了佛教。

《楞伽經》是一部十分重要的佛教經典,它偏重於理論的研討和哲理的說明,概括了大乘佛教的全部思想。自公元5世紀譯為漢語之後,對中國佛教產生了巨大的影響。據說中國禪宗初祖菩提達磨大師曾以此經授予二祖慧可大師,並說:「我觀漢地,唯有此經;仁者依行,自得度世。」慧可大師持此經遊行村落,大力傳播,後來發展成為一個被稱為「楞伽師」的學派,成為禪定的先驅。所以有人說:達磨禪是楞伽禪。

另據《大史》所載,佛陀住世時曾三到楞伽島。第一次到該島中部的摩黑央格那,調伏了那裡的夜叉。第二次到該國西北部的龍島。當時龍島上的大腹龍和小腹龍(舅甥二人)正為爭奪一把寶椅而發動戰爭,經佛陀訓誨,才言歸於好。第三次佛陀攜同五百弟子到達凱拉尼亞和須摩納山,山頂上至今還留有佛祖足跡。

上述情況表明,遠在佛陀住世的時代,蘭卡島或楞伽島就已經和佛教發生了聯繫。斯裡蘭卡是一個世界著名的佛教國家。

說蘭卡為佛國,其依據決不僅在歷史傳說,而是有確鑿無疑的根據。

其佛教史至少有2300多年。佛教雖源於印度,但到10世紀後已趨衰亡,如今它已不是一個佛國。而斯裡蘭卡,自公元前3世紀阿育王的兒子瑪亨德長老把佛教傳入之後,至今沒有斷絕。大量史書及文物古蹟皆可為證。筆者曾多次到古都阿努拉特普羅訪問,目睹了那座佛化的的古城,其塔寺雖已成廢墟,但它們卻生動具體地展現著古老佛國的歷史。

公元前3世紀,阿育王護法,佛教舉行了第3次結集。結集完成之後,派出9個使團到國外弘法,使佛教成為世界性宗教。季羨林先生認為:「大概在第3次結集的時候,大規模地編纂大藏經才有可能。」瑪亨德長老一行7人帶了這樣一套完備的巴利三藏到蘭卡島弘揚佛法,使島上的王室和居民很快皈依了佛教,蘭卡島遂成佛國。

據史書記載,另一個使團到達了金地(Svarnabumi),亦即當今緬、泰南部孟族人居住的地方。這個使團雖然也取得了成功,但佛教在那裡發展、傳布的情況卻無從稽考。緬甸佛教直至11世紀蒲甘王朝以後才有了詳細的記述。泰國、柬埔寨、寮國更晚,約在13世紀以後。而且,這幾個國家佛教之興盛,又多賴蘭卡的影響。

所以說,在由斯、緬、泰、柬、老及我國傣族地區所組成的上座部佛教(俗稱小乘佛教)文化圈中,蘭卡佛教不僅最為古老,而且是其它幾地佛教發展的導源。斯裡蘭卡實際上是南傳上座部佛教的中心。中、越、朝、日、蒙等國的大乘佛教是公元1世紀以後傳入的,與蘭卡相比,至少晚了300多年。

我們知道,早期佛教僅有三藏的結集,並未記錄為文字,完全是靠師徒相承,口授心記流傳下來的。公元前1世紀,蘭卡經歷了一場嚴重的戰亂和饑荒,高僧大德擔心聖典失傳,發願記為文字。於是他們仿效第一次結集的方式,在全國召集已證得羅漢果位的五百位飽學長老,在中部小鎮瑪德勒(Matale),舉行了佛教史上的第四次大結集,用3年3月又3天的時間,依律、經、論的順序,把巴利三藏及其註疏刻記在貝葉(經過製作、加工的棕擱葉)上,著成了卷帙浩繁、內容完備的巴利經典,使佛教文化發展到一個新的階段。到公元5世紀,佛音長老、佛授長老、法護長老等幾位大師從印度來到蘭卡大寺,將僧伽羅語註疏經傳譯為巴利語,並著造大量論書,使巴利佛典臻於完善。這套巴利佛典保留下來,並傳布到緬、泰、柬、老及我國傣族地區,成為這些國家和地區共同遵奉的聖典。

筆者修學巴利語和上座部佛教,自然嚮往巴利三藏結集地瑪德勒這樣的聖地,因此曾去瞻禮瑪德勒的佛光寺(Alu Vihara或Alokarama,有人譯為「灰寺」是一謬誤),窖寺滴水簷上的古字證明了建寺年代的久遠。

現在寺中幾位長老繼承古寺傳統,仍以鐵筆在貝葉上埋頭刻寫。他們告訴筆者,此寺便是第四次聖典結集地。筆者心中不解,問長老在紙書印刷和電腦儲存如此方便的今天,為何還要把經文刻寫在貝葉上,長老回答說:「貝葉比其它材料保存得更加長久。」長老望佛法久住的願力感人肺腑,催人淚下。又見長老身邊那堆潔白的貝葉,似乎也看出了長老將持之以恆的毅力。

我國現存之大藏經是漢魏六朝期間,即3世紀末到8世紀初以梵語或中亞諸語迻譯為漢的;其後又有藏語佛典的出現。這些,都是人類文化的寶貴遺產,是世界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上述情況可以說明,蘭卡佛教文化在整個佛教文化中佔有重要地位。

佛典是佛教徒修學的聖典,是斷除煩惱,了脫生死,求證涅槃的法門和利樂有情的依據;面對一般世俗人等,它卻具有極其豐富的文化內涵。現在東西方學者都一致認為,佛教文獻是一有待開發的寶藏,它涉及經濟學、哲學、文學、醫學、倫理學、社會學、邏輯學、心理學、語言學、人類學等諸多學科;應該進行認真地、系統地研究、整理,並以其成果服務於現實、造福於人類。

這裡僅舉聖足山、菩提樹和佛牙舍利略加說明。

「聖足山」原名「蘇瑪納」山,據說佛陀第三次來島時曾「一足躡王城北,一足躡山頂(見法顯大師《佛國記》),在山頂上留下了一個甚大的佛足印跡,於是蘇瑪納山由此改稱為「聖足山」,朝拜聖足山也便成為國內外佛教徒重要的佛事活動;千百年來,不知多少僧、尼、信善、香客遊人前往瞻拜。

筆者曾於1982年同友人一道前去朝聖。在沿著十分陡峭的山路向上攀登時,累得氣喘噓噓,滿頭大汗,只感到「上山難,難於登泰山」。但當我們看到80歲的老嫗和幾歲的孺童唱著「朝山歌」擦身而過時,才又鼓起了勇氣,而終於登上了山頂,目睹了那個超出常人數倍的佛陀足跡。

「菩提樹」巴利原名為「阿薩特」(Assattha)樹,屬榕樹科。釋氏在苦行6年之後在伽耶的這樣一棵樹下悟道成佛,此樹由此便被尊稱為「菩提樹」。(「菩提」為巴利語「Bodhi」一詞的音譯,其意為「覺悟」)。公元前3世紀瑪亨德長老到蘭卡布教成功之後,其胞妹僧伽密陀長老尼應兄長之請赴蘭卡傳授尼戒時,從伽耶菩提樹上截取一條南枝帶到蘭卡,植於大寺之內。法顯大師於公元409年到蘭卡取經時,親見此樹「高可二十丈」。

到現在,印度伽耶那棵菩提樹早已衰亡,而蘭卡這一棵卻依然生機勃勃,樹葉繁茂。一部《菩提樹史》(《Bodhi Vamsa》)講述了這棵2300多歲的長壽樹的經歷。僅從植物學的角度而言,此樹也為世所稀有,令人嘆為觀止。筆者到阿努拉特普羅時,特意去瞻仰這棵聖樹;只見它仍碧綠成蔭,蔥蘢茂盛。為防損傷,圍以欄杆。樹旁有一片廣闊的場地,信眾皆在場上面樹頂禮膜拜。重大佛事活動,也常在此舉行。

佛牙,為釋迦牟尼佛的左犬齒。據說是在佛祖入滅茶毗(巴利語「Jhapati」意為「火化」,音譯為「茶毗」,常見譯為「荼毗」,魯魚亥豕矣!)時,由一位名叫凱瑪的羅漢從火中撿出。此佛齒一向保存於印度羯陵伽園,公元4世紀初戰亂不安,國王便派他的女兒赫摩瑪拉公主和她的丈夫把佛牙送到蘭卡。公主把佛牙密藏在髮飾中,漂洋過海,於326 年到達蘭卡島。蘭卡國王斯裡曼宛接受佛牙,虔誠供奉;每年舉行一次盛大的佛牙大遊行,以供信眾瞻拜。法顯大師在他所著《佛國記》中說:「佛齒常以三月中出……,道俗雲集,燒香燃燈,種種法事,晝夜不息。」公元16世紀末,隨著王都的遷移,佛牙被轉移到中部山城康提,供奉於一座特別建造的佛牙殿中。

1993年初,印度總統訪問蘭卡,為此,蘭卡政府請大長老展示佛牙一周。筆者藉此機會,隨著遊人香客的長隊,登上這座三層的殿堂得飽眼福,親眼看到了那顆置於金龕中的佛牙舍利。金龕玲瓏精美,珠光寶氣,更烘託出佛牙的珍貴。當時,我不由得聯想到北京西山八大處的佛牙塔中的另一顆佛牙,更加體味到兩個東方國家古老的佛教文化是何等豐富多彩,燦爛輝煌。

佔全國人口70%以上的僧伽羅人大都是佛教徒,所以佛教一向被尊為國教。歷史上,只有行菩薩道的佛教徒才能繼位為王。現在蘭卡憲法明文規定:「斯裡蘭卡共和國將佛教置於至高無上的地位,護持、發揚佛教是政府的職責。新當選的國家元首,要到佛牙殿去舉行宣誓就職儀式。從1989 年起,政府新設立了佛教部,並由總統兼任部長。國家最重大的節日是佛誕節、波松節和艾薩拉節,全國放假,普天同慶。

佛誕節在維薩克月的望日,南方佛國相信佛陀降生、得道、涅槃均在此日,所以稱為「三吉祥日」。這一天全國各地都洋溢著喜慶的氣氛而以首都科倫坡最為熱鬧,家家戶戶都在門口掛起自扎的佛誕燈,大街、路口則搭起高大的牌坊,上面裝有彩燈,燈光閃爍,顯示出種種佛教傳說和本生故事。店鋪的門口則設有齋棚,免費向人們提供飲料和食品。

波松節是瑪亨德來島布教的日子,因為當時到達的地點在阿努拉特普羅,所以慶祝活動在那裡最為熱烈。

艾薩拉節是佛牙大遊行的節日,康提城佛牙殿自然成為慶祝活動的中心。其特別之處是有上百頭穿紅掛綠的大象參加遊行,象王走在前列,背上馱負著裝有佛牙的金龕。鼓、號、歌、舞及各種雜耍跟隨其後,是一場民族文化藝術的大展示。筆者在康提城佩拉德尼亞大學進修期間曾去觀看。為看得真切,我們登上一家臨街店鋪二樓陽臺觀了個通宵,因為各條街巷,都是擁擠的人群,道路均已堵塞,夜間無法回校。

除這些重大節日之外,陰曆每月15月圓之日也都是法定的假日,人們都要到附近的寺廟去禮佛聽法,男女居士則要受持八戒。國家電臺、電視臺凌晨播放的第一個節目便是三皈五戒,傍晚電視臺也常請著名法師講經說法。

在1600萬人口的蘭卡社會中,最受尊重的便是僧人。任你是總統、總理,部長議員,億萬富翁、專家教授、社會名流,都必須向僧人如法禮拜。各種禮儀慶典,僧人皆坐首席,且以三皈五戒開始。在公共汽車上,前排都有為僧人設的專座。即使身為人母,也必須向出家為僧的兒子跪拜,哪怕這個兒子還是一個不滿7歲的小沙彌。兄弟親友,則更不必說。總之,世俗社會中的一切人都必須禮敬僧人,而僧人則受之泰然,不需還禮。最多說一聲:「祝你吉祥」。

筆者訪學期間,曾注意到張貼在街頭上的訃告。因死者情況不同,其內容自然不盡一致。但是,每張訃告的頂首,都赫然寫著這樣一句巴利偈語:「Anicca Vata Sankhara」,其意為「諸行無常。」

筆者以為,一個國家的教育,足可反映這個國家的性質和特點,斯裡蘭卡如今所實行的依然是傳統的佛化教育。普及全國的中小學(110年級),「佛法」(Buddha dhamma)都列為必修課程。

此外,還有兩類以佛教為主要教學內容的學校:為青年僧人開辦的「佛校」和為在家青少年開辦的「法校」。「佛校」僧伽羅語稱為「Pirivena」,就讀者大部分是新出家的沙彌和新受具的比丘,修學的科目有法句、巴利語、四念處經、本生、長部、中部、增支部、波羅提木叉、攝阿毗達磨義論、發趣論、佛牙史等。許多高僧大德,飽學長老,青少年時代都曾就讀於這樣的佛校。國家教育部設有佛校司,專門管理佛校事務。完成佛校學習並通過考試後,可獲得國家頒發的學位;最高學位稱為「Pandita」,相當於普通學校的「學士」。憑此資格可謀求到某些文教職業。

蘭卡最早的佛校是「聖法塔佛學院」,成立於1839年,創辦人是悉達多(Valane.Srisiddhartha,18111868)大長老。「聖法塔佛學院」現任院長是維布拉薩拉(Mapalagama,Vipulasara)長老,他對華友好,從1986年開始接納我國學僧住錫本寺,並幫助他們完成了佛學碩士學位,現在仍有淨因法師、圓慈法師兩位學僧住在他的寺中。

聖法塔佛學院早期畢業生蘇曼格拉(Sri Sumangala,1826-1911)於1873年創辦了「智增佛學院」(Vidyodaya Pirivena);四十年代我國兩位學僧曾居住在這所佛學院的僧舍中。聖法塔佛學院的另一位早期畢業生法光(SriDhammaloka,18281887)於1875年創辦了智嚴佛學院(Vidyalankara Pirivena)。四十年代,我國高僧法舫法師曾在該院住錫,並教授大乘佛法。智增、智嚴兩所佛學院一百多年來培養了大批僧才,對蘭卡佛教事業貢獻甚大,名聲遠播海外,享譽世界。我國到蘭卡訪問過的僧俗人士都曾到兩院參觀,記得已經圓寂的正果法師就曾向筆者講起參觀兩院的情景。

「法校」在當地稱為「Dharma Pasala」。這類學校沒有專門的校舍,都設在寺廟之內。就讀者皆為居住在寺廟附近的在家青少年。他們平日在普通學校學習,星期日上午到法校學習佛法。所以法校又稱為「星期日學校」。據統計,蘭卡全國有法校8500多所,就讀學生達150多萬。這個數字表明,蘭卡僧伽羅族中小學生,幾乎都參加法校學習。因為實行了這樣的教育制度,所以蘭卡的每一個公民都懂得基本的佛教義理,具有普通的佛教常識,並能背誦一些常用的巴利語偈頌。這不僅堅定了他們對佛教的信仰,也提高了他們的文化水平。為了解佛教和法校的教學情況,筆者曾深入講堂聽講,獲得了一些預想不到的教益。

以上講的是基礎教育中等教育的情況。斯裡蘭卡的幾所綜合性大學裡,都開設有佛學專業,修學者僧俗皆有。佛學以外的各個人文科學,僧人比丘也可就讀。在佩拉德尼亞大學,還專有供學僧居住的「僧伽藍」(Sangharama)。此外,斯裡蘭卡還有3所佛教高等學府:巴利語佛教研究生院、佛教巴利語大學和比丘大學。巴利語佛教研究生院在科倫坡市內,院長Y.karunadasa是一位著名學者。1986年以來我國(包括大陸和臺灣)赴蘭卡攻讀學位的僧俗學子,大部在該院就讀。佛教巴利語大學創立於80年代初,創辦人為佛學泰鬥羅睺羅(Valpola Rahula)長老。現在這所大學在國內有4所學院,在新加坡和南韓各有一所學院。比丘大學的全名為「佛教聲聞乘法系比丘大學」(Budhasavaka Dhammapitha Bhikkhu visvavidyalaya),於70年代創建於古都阿努拉特普羅。學生皆為比丘,教學內容是巴利三藏。

蘭卡的佛教文化事業相當發達。康提的佛教出版社出版「法輪」、「菩提葉」兩套叢書,刊載了大量學術價值甚高的文章。1965年開始編纂的英文版佛教百科全書,為世界之首創。此外斯裡蘭卡有一批聞名世界的佛教學者,如佛授長老(Polvatte Buddhadatta),著述多達百餘種,在出家學者中僅次於600年前的耆那教沙門亥莫錢德拉長老(Hemacandra,著作1444種)。我們使用的巴利語教材就是他編寫的。還有上文提到的羅睺羅法師,他用英文著的《What the Buddha tought》受到國內外讀者的好評,已有中文譯本,譯名為《佛陀的啟示》。蘭卡著名學者不僅精於佛學,還通曉巴、梵、英、法等多種語文,所以經常應邀赴英、美、法等地講學,參加各種國際學術會議。他們的這些學術活動促進了國際間的學術交流,增強了各國人民之間的相互了解。

在修持方面,許多人都有睡前打坐,修慈心三昧的習慣。全國有40餘處禪定中心,分期進行禪定培訓。修持法門主要是傳統的四十業處,即十遍、十不淨、十隨念、四無量、四無色、一想、一差別。

至於斯裡蘭卡現代佛教的三大派別及沙彌尼的情況,在筆者所著《南傳佛教史簡編》一書中已有介紹,在此恕不贅述。關於女眾,這裡補充一點新的情況。1993年12月,在科倫坡召開了一次「釋迦女國際佛教婦女大會」(Sakya dhita Jatyantara Buddha Kanta Sammelanaya),除蘭卡的沙彌尼外,有不少外國的女居士參加,據說該組織的主席是泰國人。在蘭卡當地稱為「十戒女」的沙彌尼中,也不乏學修有素的高尼,例如住錫Biyangama尼庵的Sudharma沙彌尼,她年輕時曾到國外弘法,現已75歲高齡。我與印亮師去拜訪她時她說年內即將遷化。她觀察了我們的面容之後預言,我今生可證得預流果位,亮師可達一來。

以上勾畫了斯裡蘭卡佛教幾個主要方面的情況,現在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斯裡蘭卡是一個典型的佛國。

俗稱出家人為「僧」。「僧」是「僧伽」(Samgha)之略,其意為「眾」。僧眾和合共住,組成的是一個特殊的社會群體。我們姑且把這個群體名之為「僧伽社會」。這種社會形態是由佛祖釋迦牟尼創建的,至今已有2500多年的歷史。

六十年代以來,筆者閱讀了大量介紹和研究蘭卡佛教的書籍及報刊;近年來利用在蘭卡學習、工作的機會,進行了一些實地考察,發現蘭卡佛教的最大特點是保持了原始佛教時期的古風;與中國大乘佛教進行比較,其不同之處也正在這裡。下面從十個方面進行論述。

在佛陀時代,僧團的財產是公有的。比丘除三衣一缽之外,幾無任何私有財產。他們日中一食,樹下一宿,少欲知足,以斷煩惱、證涅槃為務。當佛陀的姨母要供養一件袈裟時,他拒絕說:「請布施給僧伽吧,不要送給我個人;那樣自然也會有我一份。」在這種財產公有的僧團之中,自然不會有貧富階級的差別,大家的身份、地位都是完全平等的。即所謂「四河入海,不復河名;四姓出家,皆為釋種。」(見《增支部》)。僧團中實行民主制度,一切問題由集體討論決定。這,或許便是僧伽社會得以長期存在,歷2500多年而不衰的主要原因吧。

蘭卡佛教屬於上座部,重戒律;基本上繼承了原始佛教的傳統,不準比丘個人有財產財物。發生在公元前一世紀的一件大案可以說明這個問題。

當時的蘭卡王瓦拉甘巴被從南印入侵的泰米爾人趕下王位,流落於荒野之中,靠一位名叫摩訶帝沙的長老託缽得來食物才免於餓死。待他復位之後,建造了一座無畏山寺布施給長老,以報救命之恩。對此,大寺長老認為此舉違反戒律,要對摩訶帝沙長老進行處分;帝沙長老不服,由此形成了一個以帝沙長老為首的無畏山寺派,統一的蘭卡佛教開始分裂為兩派。到12世紀中期,無畏山寺派被取締,蘭卡佛教又歸於大寺之一統。

現在的蘭卡僧眾,依然保持古代作風,過著十分簡樸的生活。為信眾講經說法,作種種佛事視為本份。財產公有等於拔除了滋生自私自利觀念的禍根,是保持僧團清淨的首要條件。

據佛典記載,佛陀當初度俗為僧的儀規十分簡單,甚至可以說沒有什麼儀軌。只需說一聲「過來吧,比丘!」受度人便會毛髮脫落,袈裟著身,缽持於手。憍陳如尊者等五比丘就是這樣加入僧團的。這種方法稱之為「善來比丘」。後來發展為「白四羯磨」,沿襲至今。

在蘭卡及其它南傳國家,戒師在度男童出家,為他剃度毛髮時,要講說發、爪、齒、皮之不淨;師可把一縷剃落的頭髮給受戒人看,並說:「孩子你看,這頭髮多麼骯髒!它的形狀、顏色、氣味多麼令人厭惡!」受戒人聽師講說,觀發不淨,當下即可證得羅漢果位。剃落毛髮之後當先去拜別父母,然後在戒師面前胡跪合十,用巴利語對師說:「為斷除苦厄,求證涅槃,請長老憐憫弟子,度我出家,為我披衣。」如此連說三遍之後,師便把袈裟披著在受度人身上。受度人披著袈裟,跪在其師面前,師為說三歸十戒,剃度儀式便告結束。如此授受沙彌十戒可不擇場所,但授具儀規,則必在戒壇之內,方為合法。

陸上的戒壇,大可為一座廳堂,小可為一間房舍;但無論大小,其周圍必埋有戒石,以和外界塵世隔開。如壇內裝有電話、電燈之類,授戒時也必須把電線切斷,以斷絕和世俗的一切聯繫。

蘭卡的羅曼那派,則慣於在水中結界,將戒壇設於河、湖中的木船或木筏之上,周圍以水環繞,自然清淨無塵。科倫坡市區內的貝勒湖上,有一座常設的水上戒壇,十分清淨莊嚴。壇、岸之間,有一木橋相連,平時常有僧人沿木橋至壇中念經說法,但若在壇中舉行授具儀式時,木橋則必須拆除,否則便是非法。

筆者曾到康提花園寺觀看授具儀式,雖是站在壇外,卻也看到了全部過程。花園寺是全國第一大寺,其中戒壇自然也是格外的高大雄偉,宛如一座大廈。擔任戒和尚的是暹羅派僧領維帕悉(Vipassi)大長老,羯磨師是一位中年比丘,他的語言流暢,音調優美,聽來十分悅耳。儀式自始至終使用的是巴利語,羯磨師向受具人提出一系列問題,如「你是人是鬼?……是否兩性人?……有無麻風病、皮膚病」等等。受具人一一回答之後以白四羯磨法在僧眾中通過。受具人在披著袈裟之前要著王服、戴王冠,打扮成一個王子的模樣。據說這做法是18世紀中期從暹羅引入的,其用意大概是為了仿效當初悉達多太子出家時的情景,並且也可以此說明,即使貴為王子,也甘願脫離塵世,出家為僧。

遠在佛陀時代,就有些喜歡離群索居的比丘。他們遠離城鄉,隱居山林,過著真正閒靜的生活。被佛譽為頭陀第一的大迦葉尊者,就是一位這樣的典型。瑪亨德長老初到蘭卡所住的大寺,就建在大雲林園中。後來的蘭卡佛教,逐漸發展為村居、林居兩派。前者重於經論的研習,於城鄉弘揚佛法,與信眾保持著密切的聯繫。後者則注重修持,戒行嚴謹,常居於偏遠的山林巖洞之中。

佛典中記有林居派僧人吉德古特長老的這樣一件軼事:他常年在南方的一個石窟中修樣。一天,有幾位僧友前來拜謁,看到洞壁上繪有關於七佛出家修道的壁畫,向長老嘖嘖稱道畫得如何生動逼真。長老聽後說:「老僧在此洞住了六十餘年,卻不知這洞中還有什麼壁畫。」這說明長老終日打坐修禪,連兩面的洞壁都未曾抬頭看過。國王聞知長老德行,將他請至王宮接受齋供。國王和王后先後向他跪拜行禮,他卻只是淡淡地說兩遍:「祝大王吉祥」。當別人提醒他第二位施禮者是王后時,他說:「是王是後,於我無別。」

公元1165年大寺、無畏山寺、祗多林寺三派統一之後,林居、村居二派的分野依然存在。13、14世紀傳入泰、撣、老、傣地區的,便是蘭卡佛教中的林居派。

現在的蘭卡,仍有一派林居的僧人。筆者在蘭卡期間,曾到林居派的中心地帶——迪布拉格拉山林的石洞去訪問林居老僧。

在當代蘭卡佛教林居派中,還有一些外國來的僧人,德國僧人三界智法師及其弟子,便是典型的代表。

三界智法師(Nanatiloka,1878—1957),原名安東·顧耶斯,初在仰光出家,不久來到蘭卡,在西部沿海的椰林島隱居靜修,閉關讀經。他精研巴利三藏,於1906年出版《佛陀聖言》(《The Word of The Buddha》)一書,受到學術界的重視和讀者的喜愛,至今已再版十餘次,並翻譯為多種文字。有十幾位德國人慕名來到蘭卡隨他出家,於是他在1909年創立了一個「德國巴利語學會」(German pali Society),開展巴利語佛典的學習和研究。

筆者曾於1982年去椰島靜修林訪問,一位蘭卡僧人親自划船把我們送到了這個只有6英畝大的小島上,沒有他的引薦,是無法上島的。只見島上椰樹成林,幾無空地。沒有人聲,只有鳥鳴,真是寂靜之極。靜修林住持,三界智法師的一位捷克籍弟子智真接待了我們。這位70多歲的老僧竟能講一口流利的僧伽羅語,他向我們介紹了林中情況,帶我們參觀了一個個供僧人們坐禪的小亭,他說,他們大部分時間都是在亭中修習止觀。三界智法師的另一位德國弟子Nanaponika常住康提城郊的一座山林中,也是一位著述等身的佛學家,去年剛剛圓寂,世壽90多歲。他的一位美國籍弟子Bhikkhudodhi也已在佛學界嶄露頭角,經常發表重要文章,可謂瀉瓶有寄矣。

雨安居是佛陀採納各方面意見後定下的一條重要制度,在《巴利律·大品》中對雨安居有專門的講述。現在蘭卡僧人仍然嚴格地實行這一律制。每年艾薩月(相當於公曆的7—8月)望日開始,僧人們便安居於各自的寺廟之中,不外出遠遊。如因事外出,也必須在7日之內返回。有的寺廟中還「豎起一個大牌子,上面寫著巴利語「Ayam Vassana Kalo」意思是「現在是雨季安居期」。

筆者曾在科倫坡東郊的賈亞迪拉克寺(Jayatilakarama)中寄居一年,參加過該寺安居開始時舉行的儀式。那天晚上,寺中僧人和護持本寺的居士們聚集在法堂中,受過三皈五戒之後,居士代表首先發言,請求僧人在寺中安居。然後長老開示安居的意義和應該注意的事項。從這個寺廟的情形來看,安居期與平時有兩點不同,一是每天增加了一項供佛和說法的活動,二是僧人半月說戒的制度變得嚴格起來。每天傍晚鐘聲一響,寺廟附近的善男信女便都到寺集中,首先依次向舍利塔、菩提樹和佛殿中的佛像敬獻香花供品,然後聽寺中的比丘淨名法師(Wjmalakitti)說法。至於半月說戒的情形,後文還要專講,此處從略。

3個月的安居期結束時要舉行自恣儀式和授受功德衣的儀式。「自恣」的巴利原文是「Pavarana」,於時每個比丘都要向僧眾徵求意見,請求他們指出自己安居期間觸犯戒律的言行舉止。如被指訴,則要誠懇懺悔。「功德衣」的巴利原文為「Kathina Civara」,意思是「堅不可摧的袈裟」。這種袈裟應在一日之內製成,由護法居士布施給安居期間表現最好的比丘。在種類繁多的「財布施」(Amisa Puja)中,以功德衣布施最為高貴,接受功德衣的比丘可得17種福利,免除24種災難。斯裡蘭卡比丘智廣法師(Pannasara)著有一部《功德衣史》,詳述了功德衣的來歷和歷代布施的情形。書中說,巴拉克拉瑪巴忽六世王(Parakramabahu VI,1408—1467)每年布施3432套功德衣,極一時之盛。

筆者曾於1993年11月20日目睹了「求佛寺」(Buddha Garesanara ma)授受功德衣的儀式,只見在大街上有一位童男頭頂一件功德衣,在佛旗和王傘遮護下緩緩前行;一隊合掌禮拜的信眾跟在後面。進入寺廟法堂之上,鄭重其事地獻給一位比丘。

每隔半月於布薩日說戒也是一種源於佛陀住世時的古制。對此,在《律藏布薩犍度》中有詳細的論述。如果用世俗的語言,可以稱之為以批評和互相批評為主要內容的「民主生活會」。對於僧團內部的這類儀規,包括上文提到的「自恣」儀式,教外白衣是不便公開談論的,正如古人所說:「法與非法,事在沙門。」我們豈可說三道四?不過,本文既想詳盡如實地介紹佛國的重大事情,以便達到相互了解的目的,就不得不簡略地提及。況且,筆者一向尊重佛教,敬仰高僧,講述這些情況決無惡意,相信會得到讀者的諒解。還應說明一點,即在南方佛國並無這類禁忌。

筆者在1993年雨季之後第一個月圓日的晚上,徵得長老的同意,站在遠處觀看了賈亞迪拉克寺舉行的說戒情形。參加者除本寺比丘之外,還有附近幾所小廟的比丘僧。他們聚集在法堂中,先是二人一組,相對胡跪合掌,進行Apatti desana,然後大家聚攏一起,由兩位長老以一問一答的方式說明地已掃淨,席已鋪好,應到者已到,人數為多少等等;然後由一位長老念誦(理應背誦)戒經中波羅夷、僧殘法、不定法、捨墮法中的戒條;最後大家依戒臘多少互相禮拜;戒臘最高者自然受到全體的禮拜而不需向任何人行禮。拜完之後,便告結束。自始自終,約有一個小時。半月說戒可保證僧人養護善法,常住淨戒之中。

在蘭卡時,曾聽一位長老不無感慨地說道:「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種服式如我們的袈裟一樣歷2500餘年而不變!」認真一想,覺得這話確也符合實際,佛時為僧人定下的「三衣」,在斯裡蘭卡等南傳國家確實至今未變,這可能與印斯氣候相近有關。所謂「三衣」,是指僧伽梨(Samghti)、鬱多羅僧(Uttarasaga)和安陀會(Amtaravasaka)。

僧伽梨是一種雙層的袈裟,是比丘們的禮服,只有在參加重大慶典、法會時才使用,平時不穿。睡覺時也可以用它蓋身、禦寒。鬱多羅僧是日常披著的袈裟,是僧人們的主衣。披著的方式有兩肩覆蓋和一肩袒露兩種。我們平時所見僧人披在身上的,就是這樣一件鬱多羅僧。安陀會是下衣,相當於俗人的褲子,但只是一塊布纏繞腰上,垂於膝下,而沒有褲腿。因為寬大的鬱多羅僧披蓋身上,所以安陀會並不顯露。這三者統稱「僧衣」,巴利語為「Kasaya ctvara」,意為「壞色的僧衣」。譯為漢語時舍繁就簡,將「袈裟雅吉沃拉」略為「袈裟」二字。由此可知,我們常說的「袈裟」,並沒有「僧衣」的意思,而僅是加在「僧衣」之前的一個形容詞,本意為「壞色」。所謂「壞色」,即「非紅、白、黑等正色」,即近於黃褐的、烏裡烏塗的、難以稱謂的顏色。可以樹根、樹皮製得,極為方便,染制起來簡單易行。「袈裟」一詞還指一種苦澀的味道,如煎好的湯藥一樣。在僧伽羅語裡草藥也稱為「袈裟」。

這三衣便是僧人的全部服裝,也是區別於俗人的外在標誌,他們必須時時刻刻披著於身,須臾不得舍離。睡覺時須將一件袈裟蓋在身上;洗澡時也要把一條腰帶系在腰間(腰帶為比丘隨身八物之一,其顏色與袈裟相同,詳見下文)。在僧伽羅語裡,僧人舍戒還俗,便叫做「脫掉袈裟」。僧團中個別戒行不淨的比丘也能得到信眾的供養和禮拜,信眾說:「我們供養和禮拜的是他身上的那件袈裟。」中國高僧能海上師亦認為袈裟功德甚大,演員佯披一下,也有好處。他一向是三衣不離身,自受具至圓寂,出席國內外會議,均著僧衣,威儀儼然,見者起敬。

上文說過,袈裟披著的方式有袒露右肩和披覆雙肩兩種。18世紀初,緬甸曾發生「偏袒派」(Ekansika)和「披覆派」(Parupana)的大辯論,雙方引經據點,各持己見。辯論持續75年,最後「披覆派」取得勝利。所以蘭卡佛教中從緬甸傳入的阿摩羅補羅派和羅曼那派現在仍恪守緬甸的規定,離寺外出,必覆雙肩。而自泰國傳入的暹羅派則可聽便。

「點淨」,這是一項與袈裟有關的古法。一件袈裟做成之後,必須經過「點淨」,方為合法。其做法是在新袈裟的一角上點染上一種與袈裟不同的顏色,以破除其新美,使比丘免生對新衣之貪愛。筆者曾多次向蘭卡長老請教關於「點淨」的用意和做法,其回答卻不盡一致。一位名叫維摩羅悉利(Boyagama·Vimalasiri)的長老說,點淨不僅是為了去其新美,也是為了作出一個標記。僧人得到信眾布施的袈裟之後,在袈裟的一角點印上一定的標記,可以不與他僧的袈裟相混。長老說著拿出自己的袈裟展示,只見其一角印有幾個紫色的圓圈。原來他是用自己的鑰匙的另一端用力在肥厚的老葉上碾壓,使葉中汁液浸染在鑰匙上,再用這鑰匙在袈裟上點染。漢地佛教是將一塊舊布貼在新衣上,謂之「貼淨」,當是由「點淨」演化而來。

「尼師壇」是巴利語「Nistdana」一詞的音譯,其意為「座墊」或「鋪墊」,佛時多以皮革製成,後來才改為布料。比丘外出遊化休息時或樹下打坐時,不宜坐在潮溼的地上,於是聽許將一塊「尼師壇」墊於臀下。當初佛制規定尼師壇的大小形狀為長四廣三。布料的尼師壇還必須帶有蓬邊,巴利語稱為「dasa」,用以防止線之脫落。後來跋耆比丘主張大小可以隨意,蓬邊可有可無,結果在第二次結集時被大長老判為非法(為「非法十事」中的第七事)。佛教上座部恪守祖制之嚴,於此可見一斑。

每當一提到「尼師壇」,筆者便聯想到一個翻譯問題。竊以為,「Nistdana」音譯為「尼師壇」欠妥,因為這三個漢字在漢譯佛典上經常使用,已具有了約定俗成的含義。望文生意,容易被誤解為「尼師之壇場」。據原始佛典所載,當時比丘曾發生夢遺之事,故而佛陀許用Nisidana墊身,此處若仍用「尼師壇」三字,豈不更加糟糕!所以,容易造成誤解的音譯字應避免使用。更何況,「師」字與原詞中的「Si」音並不相合。如譯為「擬蓆得那」似乎更加合適。

保持佛陀住世時託缽乞食的傳統,是南傳上座部佛教的一大特點,這一特點在緬甸、泰國、柬埔寨、寮國表現得尤其明顯,在斯裡蘭卡已不甚嚴格。蘭卡僧接受齋飯的方式有四種:託缽乞食、信眾施食、受請應供和寺內炊煮。

現在的蘭卡,託缽化緣,挨戶乞食的情景已不多見,但亦並非沒有。筆者寄居科倫坡聖法塔寺時,就見到一位老年出家的住持僧人堅持常乞食,從不用寺內齋食。他每天早晨7時之前持缽出寺,不足一時便滿缽而歸;早午兩餐,皆可滿足。有些持頭陀行的僧人也堅持乞食。

所謂「信眾施食」,就是信眾早午把齋食送往寺中,僧人在寺內就食。蘭卡僧人絕大部分都採用這種方式。每所寺廟都有一個由施主組成的「護法會」(Dayaka Sabha),他們排好日程,某甲初一,某乙十五輪流供應,信眾相信供養僧人是敬三寶,積功德的善行,因此都準備上等的食品送往寺中。筆者寄居Jayatilakarama 寺時,也經常享受到施主送來的齋食,因為僧人用過之後往往還有剩餘。

信眾欲植福積德,或為過世亡靈超度,往往在家中籌設齋筵,恭請僧人到家中應供。施主往往帶著僱用的吹鼓手到寺中邀請,吹吹打打把僧人請到家中。僧人入門時,要為他們洗腳,在座椅上鋪上潔淨的白布請僧人入座。飯桌上擺置著比較豐盛的飯菜和果品供其食用。施主及家人只可站立一旁為僧人加飯添菜,決不可與僧人同席。齋前或齋後僧中長老要為施主講經說法,祝施主吉祥如意。這種受請應供的機會也並不少,每周可有幾次。有些寺廟開夥做飯,但都僱用在家廚師,僧人不得自行炊煮,以免雜役之勞,屏除貪求之念。

南傳諸國僧人皆恪守過午不食之戒規,不限品類,但限時間。從早晨至日中為正時;中午一過,則為非時。非時而食,則為犯戒。此條不僅在比丘戒本中有明文規定,在沙彌應守的十戒和居士於望日應守的八戒中都是重要的一條。此戒在蘭卡頗為嚴格,可舉一例說明:有一位在蘭卡攻讀學位的中國僧人是筆者的朋友,他寄居在三菩提寺。上完課後,時已過午,回寺已不得進食。迫使他只好到中國使館開辦的一個招待所去吃午飯。寺中的蘭卡僧人雖對他很好,但在持戒問題上決不遷就。

僧人到晚上感到飢餓時,可飲用稱為「非時漿」的果汁、椰水之類,名之為「藥食」(巴利語為Gilanapaccaya bhesajja),可見此等食外開服是因病而設,非可隨意使用。

所謂不限品類是說於飲食幾乎無所限制,肉、蛋之類,皆可食用。如此以來,是否與「不殺生」的重戒相左呢?不,因為僧人所食之肉必為「三淨肉」(Frikoti Parisuddha mamsa),即未見、未聞、未疑為本人所殺之肉。在這方面與北傳恰恰相反,北傳是不限時間,只限品類;不僅肉類,連蔥蒜之類的「五辛」也在禁戒之列。兩相比較,可知是南傳保留了佛時古風,而北傳進行了修改。據佛典記載,佛陀就是吃了難以消化的豬肉,患染了赤痢而病逝的(佛陀所食為「Sukara maddava,此詞之意應為「豬肉」但有人說是指一種屬於菌類的蘑菇)。

根據佛制,比丘出遊必須隨身攜帶之物品有八,名之曰「隨身八物」,巴利語原文為「Atthaparikkhara」。即僧伽梨、鬱多羅僧、安陀會、腰帶、缽盂、針線、剃刀和漉水袋。其中最後一項漉水袋為比丘飲用生水時過漉之用,以護水中蟲命。顯然,這可反映2500年前佛陀時代的僧侶生活,到現在,此物已不實用。儘管如此,蘭卡僧人依然持此八物。信眾除施食齋僧而外,最常見的施捨之物也是此八物。他們往往將八物製成一個包裹獻給僧人。有的為圖方便,乾脆從商店裡買來現成的一包。

「齒木」就是「牙刷」。是巴利語「Dantakattha」一詞的直譯。其實,就是一根長約半尺,粗細如指的軟質木棍。其一端經拍砸,出纖維,可做牙刷用。古時僧侶刷牙,皆用此物。經書載佛曾對弟子們說:「汝等用樹枝擦牙,可除口臭,增加味覺,可得五利也。」那時,身為弟子的僧人們,每天清晨不僅要為師父準備洗臉用水,同時還要準備一根齒木,供師刷牙。

筆者在蘭卡曾見到老僧仍不用牙刷,而用齒木。阿努律陀法師曾對筆者說:「此種齒木,比現代的牙刷好用得多,既能刷除牙中的汙垢,又不傷害牙齦。我不僅在寺內常住時使用齒木,出國訪問時也必帶上一把。」他說著便從浴室取出幾根贈我。我把它帶回國來,留作紀念。出於好奇,我還試著用此齒木刷牙,果然感覺良好,不像牙刷那樣損傷牙齦。據調查,現在斯裡蘭卡仍用齒木的僧人並不在少數。由此看來,這「齒木」雖不在「隨身八物」之內,但卻是僧人的一件重要生活用具。它的歷史,也同佛教史一樣的久遠,甚至在佛之前就已被廣泛使用了。

斯裡蘭卡及其它南傳國家的佛經是一整套完備的巴利三藏。與漢譯大藏經相比,它更加古老,更接近於佛陀語錄。佛陀當年講說佛法,使用的是摩揭陀一帶的地方俗語。巴利語與這種俗語同屬於Prakruta語。巴利語這一古老的經典語言現在在蘭卡等國仍甚流行,各種儀式上念誦三皈五戒,僧人講經說法,仍然都使用或引用巴利語。

除以上幾個方面之外,蘭卡僧伽社會中還有不少常見的現象,也能說明那裡古風猶存,古今無異的特點。現略舉幾例如次:

①棕葉為傘。在輕便美觀,並可自動開合的洋傘普遍使用的今天,蘭卡羅曼那派的比丘們仍以棕擱樹葉遮陽避雨,充為傘用。他們每當出寺外遊時,決不會忘記帶上這樣一把「棕葉傘」。這棕葉是經過加工製作的,亦可開合,而且相當柔韌。

②不壞土挖地。這是比丘戒中的一條,蘭卡僧人現在仍嚴持不犯。

③《巴利律·當學法》第37條規定,僧人大小便時必須蹲下,不得站立行事。這一條蘭卡僧人也是如法恪守,決不違犯。

④僧人的正式年齡是從受具足戒成為比丘之日算起的;他們的資歷、尊卑也以此戒臘先後為準。兩僧相遇,戒臘少者必須向戒臘多者跪拜施禮。如不能肯定,則須先問對方戒臘多少。

筆者曾在智嚴佛學院見某甲僧去拜會某乙僧,以為乙長於己,所以入門便拜。乙見此情景慌說道:「師錯了,我受具於某年某月,師長於我,我當拜師才對。」說完立即以潔淨的布敷座,請甲坐定,自己鄭重其事地跪在某甲足下,頭面作禮。

⑤僧人從不歌舞,亦不觀視。也從不駕車騎車,從不戴手錶,更不修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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