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最初知道莫言,或許是因為8年前的諾貝爾文學獎,或許是因為30多年前那篇被改編為同名電影的小說《紅高粱》。其實,除了《紅高粱》以外,莫言還有多部被改編為影視作品的中篇小說,《白棉花》就是其中之一。
「幾十年前,我們巴山鎮曾出過一個富有傳奇色彩的人物。有關他的傳說,我初懂事時就聽老人們說過……」這是一個發生在縣城裡的傳奇故事,以加工棉花的農家「女俠」方碧玉為中心,講述了棉花加工廠中青年男女間的愛恨情仇,書寫被雪白棉花垛包裹的炙熱情感與刺骨命運。
莫言在演講《細節與真實》(收錄於「莫言演講全編」《貧富與欲望》)中談及過這篇小說的的創作起源。九十年代初,張藝謀剛拍完《紅高粱》,他找到莫言,說想拍一部大場面的農村題材的影片,於是就讓莫言寫一個劇本。莫言想到張藝謀有在紡織廠工作的經歷,自己則是在棉花加工廠工作過,所以打算圍繞「棉花」進行創作。「我對張藝謀說,你剛剛拍完了《紅高粱》,假如再拍《白棉花》,首先在色彩上就會形成一種鮮明的對照……《紅高粱》裡,爺爺和奶奶在高粱地裡野合,棉花加工廠的青年男女在棉花大垛上談戀愛。他們在棉花垛裡挖出秘密通道,鑽進去談。張藝謀一聽非常感興趣,說你趕快寫,你寫的時候不要考慮電影劇本,就當小說寫,想怎麼寫就怎麼寫,題目就叫《白棉花》。」
後來這篇小說被臺灣影人搬上熒幕,同名電影由蘇有朋和寧靜主演。
由張藝謀導演、趙本山和董潔主演的《幸福時光》則取材於莫言的小說《師傅越來越幽默》(收錄於「莫言中篇精品系列」之《你的行為使我們恐懼》)。《師傅越來越幽默》講述的是一名下崗勞模在一次機遇中,將一個廢棄車廂改造成一處情人幽會的空間,但一次一對男女進入車廂後卻沒再出來,警察到來後才發現他們已經憑空消失。
莫言稱這篇小說最早的構思起因是看了拉丁美洲的一篇小說,一對青年男女在瘋狂的娛樂後,變成氣體蒸發掉了,而他聯想到農民把破舊的公共汽車改造成小賣部,心想:如果在小山包上有一個破舊的公共汽車的殼子,會發生什麼樣的故事呢?把兩個瞬間的靈感碰撞融合,產生了這篇有點荒誕的或者神秘的中篇小說。當然這部小說也反映了工人下崗的社會問題。
讀完這篇小說後,張藝謀表示說對公共汽車的殼子感興趣,對破舊的公共汽車在冷僻、荒涼的小山包上感興趣。所以在電影《幸福時光》裡,我們可以看到這個小說「同款」的公共汽車殼子。
此外,中篇小說《藏寶圖》也已確定改編為影視作品。莫言的多數小說都具有巨大的影視改編價值,如《紅耳朵》《牛》《我們的七叔》等等。
浙江文藝出版社「KEY-可以文化」此次推出「莫言中篇小說精品」系列(共八冊),收入了莫言自創作起步迄今的全部中篇小說26部,既包括了這些被改編為影視作品的原作,也有《透明的紅蘿蔔》《歡樂》《球狀閃電》等名篇。
這套書以小開本精裝設計呈現,內封選用具有高級觸感的木纖紋路的木棉紙,全部採用印金工藝,是繼「莫言短篇小說精品」系列後又一莫言小說精品的最新集結。讀者可以通過這八部小說集,更深入地了解莫言中篇小說的豐富內涵和體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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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國寶級作家馬丁·瓦爾澤曾說:「任何人要是想談論中國,都應該先去讀莫言的書,我認為他可以和福克納平起平坐。」
莫言師從蒲松齡,像福克納、馬爾克斯一樣創建了自己的文學王國,而莫言的中篇小說,也許就是砌成其文學王國的堅硬石塊。無論是從題材、敘事形式、結構等各個角度來說,這些作品的豐富性都絲毫不亞於其長篇小說。
除了上文提及的被改編為影視作品的小說,《築路》一書中,還有一篇當代少有的以南國邊疆保衛戰為背景的軍旅題材小說名作——《戰友重逢》。故事發生在南國邊疆保衛戰結束的十三年後,少校軍官趙金回鄉探親,偶遇犧牲的戰友錢英豪的亡魂。在滔滔江水邊,兩人回憶起壯志未酬的戰友、心念的家人、錯過的愛人……陰陽對話,人鬼糾纏,莫言藉助意境深遠的隱喻,多重詮釋現代讀者追尋的生命課題。
而收錄於《司令的女人》中的《變》是一篇自傳體小說,記錄了莫言的一段軍旅生涯,映射出整個中國社會的變遷。小說的出現,似乎是個終結,但也含有開端的意思。單行本在歐洲極具人氣。
這些中篇小說展現了高密東北鄉大開大合的生動日常,也記錄了戰爭中的苦難;有對地方民俗的莫式演繹,也有對童年的苦難和歡樂栩栩如生的記憶……這些主題形成了莫言式的象徵意味,也顯露出莫言對生命的重視和對現代社會人類生存狀態的反思。
在莫言的中篇小說中,不少作品是以孩童人物或視角展開,因此也使小說具備澄澈而充滿童趣的質地。其中,如代表作《透明的紅蘿蔔》,寫的是一個具有超強的觸覺、聽覺等奇異感官能力的「黑孩」與菊子姑娘、小石匠、小鐵匠等人的故事,其中的「黑孩」,莫言曾稱他為自己的「保護神」,並稱「黑孩雖然不是我,但與我的心是相通的」。由此可見,「黑孩」在莫言的創作中有著特別的意義。他雖然表面木訥,總是一副漠然的表情,但是他內心裡對菊子姑娘、小石匠等年輕人充滿著溫情,他們的命運糾纏在一起,在透明的紅蘿蔔的奇異光芒下,小說呈現出哀傷的悲劇氛圍。
《三十年前的一次長跑比賽》則是以兒童視角描述一場農村小學裡的奇異跑步比賽,各懷絕技的知識分子在一場運動會上的盛大狂歡;《紅耳朵》講述民國時期的富家子弟王十千的故事,以兒童視角闡述了這位擁有奇異大耳朵的小公子異乎尋常的經歷;《牛》也是用兒童視角書寫,小說中的牛是莫言少年時的親密好友,牛的經歷亦是中國當代社會與文學發展歷程的隱喻。
在這些小說中,莫言以孩子的天真目光一掃時代灰霾,用幽默化解苦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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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篇創作的過程中,莫言也有意識地在一些作品中捨棄自己熟悉的題材和手法,努力進行著多樣化的探索,對自己發出挑戰,拒絕變成熟練的小說工匠。部分作品作為長篇小說的構思準備之作,與長篇對照閱讀,別有趣味。
比如《幽默與趣味》,即是繼《十三步》之後的「變形記」,通過大學教師變成猴子的故事,在嬉笑與荒誕中再現知識分子的辛酸;《夢境與雜種》是《豐乳肥臀》的前奏,講述了一個可以通過做夢預知未來的哥哥與身世複雜、善良美麗的妹妹,在艱難歲月裡相伴成長、苦中作樂的故事,寫盡艱難時代傳奇少女的善與美;《父親在民夫連裡》則是《紅高粱家族》續篇,續寫熱血男兒的英雄豪情,再現紛飛炮火也掩蓋不了的蓬勃生命。
對於莫言的忠實讀者來說,這是一套不可錯過的精美珍藏版;同時,這也是一次將莫言介紹給更年輕的、當下的讀者的嘗試。在這一長短適中的篇幅中,讀者或許不難發現,莫言的每一部中篇小說都可被看作飽滿而精彩的「小長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