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星期有幸一連看了兩部紀錄片電影,一部是預定在全臺上映的《海的彼端》,另一部是預定在臺北、臺南與高雄上映的文學紀錄片電影《日曜日式散步者》,兩部紀錄片都間接或直接跟日據時期與臺灣歷史事件有關。紀錄片中主角,有的人生因此丕變,輾轉流離在海外大半生;有的甚至因此喪命,在歷史的大洪流中。人的命運常是如此難以捉摸,幸好還有一些有心人,以影像記錄,讓這些曾在時間長河中湮沒罕為人知的歷史與創作,得以重現大銀幕,為後代的人們保存珍貴的紀錄。
《海的彼端》是由導演黃胤毓執導,透過高齡88歲玉木婆婆一家人返臺之旅,回溯20世紀初,那群當年因歷史命運的捉弄,被迫遠離故鄉臺灣多年的遊子,之後在命運的捉弄與歷史的遺忘下,逐漸在日本衝繩八重山諸島漸當地落地生根,過程中卻飽受日本排華、臺灣退出聯合國等歷史事件的衝擊。
這篇要跟大家介紹的另一部,預定在臺北、臺南與高雄上映的文學紀錄片電影《日曜日式散步者》,由導演黃亞歷執導,以1930年代臺南「風車詩社」四位詩人楊熾昌、林永修、李張瑞與張良典為主題的實驗紀錄長片。電影《日曜日式散步者》,帶領觀眾回溯20世紀初1930年代,日治時期下的臺灣,1933年由臺南文人自發組織的詩人社團「風車詩社」,當時「風車詩社」主要參加同仁一共有七位,包括了4位臺人楊熾昌、林修二、李張瑞與張良典,以及3位日人尚梶鐵平、戶田房子與岸麗子。是臺灣的現代文學詩人團體,更是臺灣出現第一個超現實主義詩社,在臺灣文學史上具有極為獨特的歷史意義,卻湮沒在過往超過半個世紀,「風車詩社」在本土文學脈絡中的重要性,卻長期遭到埋沒,直到近20年才為後人所挖掘。
電影《日曜日式散步者》這部電影主要是,採用其中四位臺灣詩人的眼光,透過他們的詩作、日記與生平,一窺當時臺灣詩人身處荒謬年代的日常生活與命運動蕩。導演黃亞歷以前所未見,兼據史實與電影藝術美學手法拍攝的紀錄片《日曜日式散步者》,從去年8月在臺南首映後,在國內外影展一路屢創佳績,深受肯定。
1930年代,臺灣在日本殖民統治近四十年後,進入了穩定的同化階段。於此時期,臺灣出現了最早引介超現實主義的文學詩人團體「風車詩社」。「風車詩社」反映了二十世紀從西方到日本,再傳遞至臺灣的文化移動路徑,折射出西方現代主義進入亞洲之後,亞洲文藝創作者面對與回應的態度與方式。
現代主義文學的前衛浪潮,為年輕的臺灣詩人帶來了什麼樣的衝擊?異文化的接收究竟是一種純粹的想像,或是從紮根的土壤上所混合出的全新植種?生活在殖民地上的現代文學創作者,透過詩觀的論述及文學創作,留下了什麼問題供後人反思?
《日曜日式散步者》導演黃亞歷,以充滿詩意與藝術美學的手法,透過感性的日文旁白配音,類舞臺劇的簡約場景,輔以演員復古的妝發、服裝、道具與光影映像,重現了當年詩人家庭與創作的過程,反映出20世紀西方現代主義進入亞洲,先到日本、再至臺灣的文化移動路徑,經歷了日治中期、皇民化運動、國民政府來臺與二二八事件的過程,緬懷當年這些成長於日據時期,如何以流暢的日文創作寫詩的現代文學創作者,藉由他們筆下詩作,留下了歷史的見證與美學。
這些詩化感人的復古圖文影像,對映冷冽的歷史真實新聞片,細細描摹了當年「風車詩社」四位詩人林永修、楊熾昌、李張瑞與張良典,身處西方文化對於戰前東亞文藝的影響,及日治時期臺灣文壇的昔時樣貌,在充滿擬相與超現實的暗喻中,追溯了「風車詩社」詩夢人生所經歷的悲歡與無奈。
全片影像風格充滿藝術感,可以感受導演與製作團隊,從拍攝前的田野調查準備作業開始,就花費了巨大的考證與心力,還要克服日文、法文等異國語言的隔合,特別是屬於詩作文字翻譯上特有的美感、文字韻角與風格,才能在正式拍攝時,精準地還原屬於那個年代特有的氛圍。
片中的演員除了少數幾位,都是以不露面只聞其聲的方式出現,但透過那些細膩的道具、考究的服裝與場景的美術設計,也讓人仿佛走回了時光的甬道,感受了那個年代人們經歷大時代無情摧殘的身心痛楚,與以文字創作寄情抒發己身的黯然隱密感觸。
長達近3小時的片長,前面充滿詩作文字的幽靜美感,後來隨著時勢變化,歷史發展急轉直下,不僅成功地重現了那個年代詩人的創作實境,也透過真假影像交錯穿插中,娓娓道出「風車詩社」詩人們穿梭在日本異族統治時期,與臺灣光復國民政府歷史中的創作艱難與心境輾轉,讓人看過在殷羨那些美好的詩作文字之餘,又不免對於歷史的捉弄感到無限的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