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
三國-魏鹹熙元年(公元264年),司馬昭作出揮師滅蜀、順江滅吳的驚人決策。在滿朝文武一片反對聲中,司隸校尉鍾會挺身而出,力陳滅蜀大業正當時宜。司馬昭趁熱打鐵,馬上組建了鍾會為主、鄧艾為副的項目領導小組,兵分兩路,劍指成都。有意思的是,司馬昭夫人王氏早就對丈夫吹過枕邊風:鍾會是個見利忘義、愛生是非的「刺頭」,寵信重用必然引起禍端。作為三國時期「終結者」之一,司馬昭絕非識人不明之輩,為何把如此功蓋天下的項目大膽交給鍾會呢?司馬昭有怎樣更深層次的謀劃呢?
一、沒什麼比服從來得更「解渴」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魏高貴鄉公曹髦評價司馬昭如是說。
是啊,亂臣賊子的「鍋」,司馬家怕是甩不掉了,只有通過滅蜀、伐吳,一改持續40餘年天下分崩局勢,才能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名正言順地稱孤道寡。
可司馬昭也有難言之隱!長年來,諸葛亮、姜維組織北伐犯魏已是常態;反觀魏軍攻蜀,在司馬懿「畏蜀如虎」的「戰略忽悠」和「地勢險要、易守難攻」的刻意「人設」下,顯得「難於上青天」。甚至,連久戍西線戰場的「技術大拿」鄧艾,也認為時機未到,反覆提出異議。
出於兩個判斷,司馬昭需要扭轉局面。
一者屁股下的座位變了,過去老爹司馬懿忍辱負重,實質上是同諸葛亮互相證明重要性,避免在軍權方面被「鳥盡弓藏」,保證權力遊戲的參賽資格,才有了後來的高平陵之變;如今已經實際掌權,魏國已是自己的「買賣」,「做大蛋糕」已經接替「戰略忽悠」成為主線。二者實力差距大了,除了魏國「身大力不虧」的實力優勢,司馬昭廢除民屯解放生產力,「德攻淮南」收復人心,治兵修甲足足準備了6年之久;相反蜀漢劉禪寵信宦官、大將軍姜維窮兵黷武、內部各派系矛盾重重,司馬昭甚至掌握了蜀漢兵力分布,他人眼中的豪賭,不過是實力對比發生深刻變化下的順勢而為。
看似兇險,實則穩賺的項目,對於沒有掌握充分情報信息的群僚來說,看的就是服從度。老大言語一聲,心底期盼的就是小弟的「說幹就幹」。
鍾會的挺身而出,解了司馬昭決策落地「饑渴」,也為滅蜀項目再添了幾分把握:作為自己的主要謀士,鍾會的實戰能力,已在平諸葛誕之亂時已得到充分證明。
於是,司馬昭堅定果敢地任命鍾會為10萬大軍主帥。這不僅僅是能力上的信任,更是權力服從度的超額回報:鍾會挺身而出的那一刻,已經將滅蜀項目的個人成敗與司馬昭的根本利益深度捆綁了。
二、暗藏玄機的滅蜀項目布局
曾仕強先生曾經說過:「當皇帝把大軍交給將軍時,他對將軍無比信任;當大軍奔赴戰場時,皇帝就開始擔心將軍會不會謀反了。」
作為成熟的領導,寄希望於幹部本人是否忠誠是幼稚行為,高手從來都習慣於預先做好研判與布局。
剛好,司馬昭就是此類高手,夫人王氏的擔心,幾項人事任命中,已悄然布局了!
滅蜀項目的布局有四大玄機:
①鍾會為主,鄧艾為輔乃以鍾會為鎮西將軍,都督關中。徵西將軍鄧艾以為蜀未有釁,屢陳異議;昭使主簿師纂為艾司馬以諭之,艾乃奉命。《資治通鑑·魏紀十》
鍾會與鄧艾,一位是政治新星,一位是沙場宿將;一位是運籌帷幄贏得信任,一位是戰場搏殺贏得尊重;兩人迥異的成長路徑,決定著雙方難以形成親密無間的配合關係。另外,在職銜上,鍾會的鎮西將軍比鄧艾的徵西將軍還差一大截,卻贏得了司馬昭「愛的供養」,滅蜀項目的頭把交椅。
不平衡吧?要的就是不平衡!
「請將不如激將」。於鍾會,空降+火速提拔,屁股下的位子很燙,需要激發全部潛力,用勝利來證明自己;於鄧艾,熟悉對手+地形,手中的刀已經饑渴難耐,同需以不世之功告訴世人,誰才是國之幹將!
雙方必有一戰?鍾會、鄧艾的互相不服,才是有效防止其滅蜀後據土為王的根本。野心家與技術幹部在開疆拓土階段,各憑本事搞業績;到了「摘果子」階段,兩個特別「有主意」的人,誰願意屈居人下?
激發證明欲,用其鋒芒;各自為政,互相牽制。司馬昭把鍾會、鄧艾「一魚多吃」,怎一個「666」了得?
②「防火牆」諸葛緒詔諸軍大舉伐漢,遣徵西將軍鄧艾督三萬餘人自狄道趣甘松、沓中,以連綴姜維;雍州刺史諸葛緒督三萬餘人自祁山趣武街橋頭,絕維歸路;鍾會統十餘萬眾分從斜谷、駱谷、子午谷趣漢中。《資治通鑑·魏紀十》
在這次滅蜀任務中,除東線鍾會,西線鄧艾,還有一個存在感極低雍州刺史-諸葛緒從中線出擊。諸葛緒比起他的同族諸葛亮、諸葛瑾的軍事才能,堪稱雲泥之別。唯一值得稱道的是謹慎小心。司馬昭為何在兩位軍事大拿中間,塞一個「庸才」呢?把3萬兵馬交給鍾會、鄧艾不香嗎?
我們發現,司馬昭對於三線的作戰方略只有「上半集」:鄧艾攻至沓中、鍾會攻至漢中,諸葛緒更是簡單,輔助鄧艾阻擊姜維。
其實,諸葛緒的作用,妙就妙在「上半集」。
如前文分析,鍾會、鄧艾雙方在證明欲激發,又互不服氣的情況下,把精力放在滅蜀項目上,蜀軍必然東西線持續受壓,早晚出現崩潰;但如果雙方(甚至其中一方)攻下沓中、漢中後,把精力放在十餘萬大軍統治權上,很容易產生「兄弟爭雁」的悲劇。
諸葛緒就是這道「防火牆」。首先,諸葛緒夾在中線,鍾會、鄧艾兩線自然隔離;其次,諸葛緒配合鄧艾,雙方兵力達到6萬,野心家鍾會便在兵力上難以取得絕對優勢,「兄弟鬩牆」的想法只能延後;再者,諸葛緒的穿插、配合,影響著蜀軍的兵力分配,鍾會、鄧艾只能抓住戰機向南推進,隨著地形複雜化,雙方自顧不暇,鍾會攻劍南、鄧艾偷陰平幾成定局,矛盾爆發再次推後到蜀國滅亡。
如果沒有這道「防火牆」,鍾會、鄧艾如若提前火拼,儘管滅蜀項目可以獲得成功,但其中一方據圖為王的風險大大增加。
③隱蔽戰線衛瓘鄧艾、鍾會之伐蜀也,瓘以本官持節監艾、會軍事,行鎮西軍司,給兵千人。《晉書·衛瓘傳》
互相牽制、又有防火牆,總該放心了吧?司馬昭不這麼認為,因為滅蜀項目的「下半集」還缺一道「保險」,監軍衛瓘進入了滅蜀項目領導小組。很多朋友說了,監軍不就是殘害忠良的那幫小人嗎?他們作威作福,行軍打仗要「好吃好喝好招待」不說,還喜歡「瞎指揮」「冒功請賞」,能起什麼好作用?
不可否認,很多監軍不稱職,但衛瓘不在其列。
作為司馬昭的心腹,衛瓘深知領導「督察將帥,防範變亂」的權力心思,「早請示,晚匯報」的基本操作除外,衛瓘還手中握有1000兵士,這意味著,衛瓘隨時可以根據司馬昭的密令或者對形勢判斷,組織「斬首行動」,將鍾會、鄧艾火拼和據土稱王的風險降至最低。
事實的發展,也印證了衛瓘絕非「閒棋」。司馬昭決心收拾鄧艾時,衛瓘隻身入營,本著「首惡必誅,脅從不問」的原則安撫將士,一夜之間鄧艾屬將紛紛投奔衛瓘,鄧艾父子順利生擒;待到鍾會陰謀造反時,衛瓘虛與委蛇,潛回軍營,節度各軍擊敗鍾會,平息騷亂。
在鍾會、鄧艾兩位「軍事特長生」面前,衛瓘更具「權謀特長」,關鍵時刻以凌厲的操作手腕運作了2次「斬首行動」的成功,為滅蜀項目畫下了圓滿的收官句號。
④形勢比人強「夫蜀已破亡,遺民震恐,不足與共圖事;中國將士各自思歸,不肯與同也。會若作惡,只自滅族耳。」 《資治通鑑·魏紀十》
「人算不如天算」,不過,如果「人算」能把「天算」考慮入內,形勢基本上板上釘釘了。司馬昭在滅蜀項目的安排上,之所以能放心大膽地重用鍾會、鄧艾,更在於深刻洞察「形勢」後,對「造反」條件的研判。成功需要成百上千可條件的綜合配合,但失敗僅需一個而已。
恰恰,鍾會謀反失敗,缺的正是最重要的一個條件:「軍心」。
夫人心豫怯則智勇並竭,智勇並竭而強使之,適所以為敵禽耳。《資治通鑑·魏紀十》
司馬昭分析認為,滅蜀之戰結束後,鍾會唯一可恃的資源就在十餘萬兵馬和蜀漢遺民。戰爭結束,軍心思歸,十餘萬將士並不像鍾會打光棍兒,去國擊遠,期盼的是活著回去;而蜀漢殘兵,則軍心思定,特別是劉禪投降後,更沒有鬥爭的意義。鍾會唯一可用的資源,心有別想,自然談不上戰鬥力了。
三、愛讀君曰
經過上述分析,我們看到,司馬昭在滅蜀項目運作中,兼顧了業績增長與內部制衡,令原本存在較高失控風險的隱患消弭於無形,為未來西晉一統天下奠定了堅實基礎。
「十全十美」的下屬只存在於幻想中,很多時候,我們「七美」「八美」也難求。用還是不用?司馬昭給我們的啟示是,關鍵還得看怎麼用。
司馬昭的統御藝術,向我們展示了三大思維模式:
①階段性思維人盡其才是一項大課題。在滅蜀之戰中,司馬昭對階段進行了劃分:滅蜀前、滅蜀後;再由此衍生出階段風險的潛在爆點:提前火拼、據土反叛;進而安插了兩條階段保險:諸葛緒、衛瓘。這齣熱鬧的滅蜀大戲,大有你方唱罷我登場的節奏。細想之下,對於量才使用,只需人才在關鍵階段發揮關鍵作用即可,思維懶惰而選擇一竿子插到底,則會喪失對事物發展的主導權、控制權。
②制衡性思維制衡是控制的靈魂。制衡,可能來自於職務待遇差異、價值觀差異,也可能來自第三方攝入,還有可能來自於依託資源的力量對比。作為決策者,司馬昭的思維遍歷了入局者鍾會、鄧艾、諸葛緒、衛瓘甚至普通將士的方方面面,親身帶入了各種形勢下的利害取捨,從而查缺補漏。如此縝密的思維,確保了體系內形成了聯動的風險控制機制,不輕易出現崩盤失控。
③匹配性思維很多人能夠判斷鍾會將要謀反,但只有司馬昭確信盡在掌握中。這樣的判斷絕非盲目的自信,而是建立在對條件梳理的匹配性思維基礎之上。司馬昭在他人糾結於「是什麼」的時候,已然在用「憑什麼」來考量鍾會,用「怎麼辦」來謀劃應急處突了。因此,在低緯度思考中自以為抓到好牌,洋洋得意的鐘會,已然落入了司馬昭的布局。大潮退去,鍾會才發現自己在裸泳。
結語
往事並不如煙,司馬昭在操盤重大任務時,展現的布局與用人之術,值得我們的玩味和思考。
【愛讀行動派】始終相信:「以欣賞藝術品的角度觀摩歷史人物,善推理,求真經,只為過好今生今世!」我是【愛讀行動派】,別具一統解讀歷史職場,深耕帝王將相枯榮背後的究竟邏輯! 如果你認可我的回答,敬請關注、點讚、轉發、分享,讓更多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