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酒的文章,總是很難落筆。
自從那個叫余光中的詩人,寫出了「酒入豪腸,七分化作月光,剩下的三分,嘯成了劍氣,繡口一吐,就是半個盛唐」這樣神來之筆的文字後,就再沒有勇氣寫關於酒的文字了。
因此,當我走進桃林酒廠,走進釀酒車間,頭腦中還始終沒有走出余光中的思維定式。
但是,車間熱氣蒸騰的場景真的讓我感到了震撼:那是我從沒見過的畫面,一縷縷七彩陽光從天窗的玻璃散射下來,蒸餾大鍋升騰的熱氣噴薄直上,瞬間呈現出雲蒸霞蔚的壯觀景象。
喝酒,是男人的競技場,釀酒車間,好像也是男人的天下。極富誇張的碩大鐵鍁,由一坨坨高高隆起的腱子肉隨意掌控,那堆積如山不斷刺激男性荷爾蒙的酒糟,在鐵鍁的翻飛下,便有了驚天地、泣鬼神的豪情,有了力拔山兮的精氣神。
《黃帝內經》中說:五穀為養。五穀雜糧,原是平和恬淡之物,經過酒麴發酵,高溫的涅磐,冷卻後的勾兌,由固體幻化為液體,由具象轉化為抽象,由現實主義升華為浪漫主義。於是,五穀不再是五穀,便有了詩的魂魄,遠方的情懷。從此,以靈感的名義,催生千千萬萬的美文名詩;以豪放的特性,培育古往今來無數的文壇巨擘。此後,一種叫酒的靈物橫空出世,天馬飛馳,縱情於天下。
在我神遊八荒之際,有釀酒工人端上數杯新釀之酒。也罷,將進酒,杯莫停,且飲一杯,酒入豪腸,滴滴香濃,何止於唇。
桃林酒廠的酒庫是在一座現代化廠房的地下。
從一樓拾級而下,轉了一圈又一圈,失去的時空感和距離感告訴我,我們已遠離地面,遠離喧囂的萬丈紅塵。
進入酒庫,映入我眼帘的是成百上千隻碩大的酒罈,呈方陣狀排列的整整齊齊,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如此眾多的酒世界、酒的海洋。
仿佛是一聲集結號令它們蜂擁而來,列隊待命。我們好像也受了感染,屏住氣息,躡手躡腳,穿行其中。
我分明聽到:每一個酒罈裡都有一個酒魂的脈動,都有一個關於桃林酒的前世今生的故事。
仔細聆聽,一陣嘈嘈切切私語傳來,似有似無,飄忽不定。
呆得久了,酒庫的幽閉環境,讓我感到了壓抑和不適,呼吸急促,心跳加快。
恆溫、恆溼,無音、無光,在這裡時間似乎也已經凝固。如果不是我們前來叼擾,這裡基本就是一個暗黑的世界,一個與世隔絕的空間。對於每一壇酒來說,蟄伏,是它們的使命,湮沒,是它們的職責,藏匿,是它們的本份。
這是一次漫長的等待,沒有期許,沒有承諾,沒有哪怕是一絲的暗示。
身後的庫房大門,轟隆隆地關上。除了我等偶然造訪者,在微弱的燈光下,用獵奇的目光在它們身上作短暫的停留,這裡永遠是一片黑暗,恆溫、恆溼,無音、無光……
不知是哪一年,哪一月,哪一天,不知是早晨,還是中午,還是晚上,總會有一天,它們會被喚醒。桃林酒,以更有質感和純度的生命,活潑潑地重返人間,他們被賦予的使命是:去激活千千萬萬個大腦,去點燃無數個靈魂。
在桃林酒廠參觀窖池,聽主人說:窖池的泥,就是桃林大地上的原土。俯身細察,黝黑粗糙、質樸無華。
誰能想得到,這一方土,也曾燒制過秦磚漢瓦,也曾造就過五穀豐登,如今這一方土,成為釀成桃林美酒的原始基因。
和其他地方相比,東海大地母親似乎更加慷慨,更多奉獻:她孕育出晶瑩剔透的水晶,收穫了「水晶之都」的美譽;她孕育的溫泉,收穫了「溫泉小鎮」的稱號;她孕育的柔軟濃香的大米,收穫了「中國國家地理標誌產品」的稱號;她孕育的桃林酒以入口綿、落口甜收穫中國名酒的稱號。
東海人,應該為有這樣偉大的土地母親為自豪,難怪東海人說的最多一句話是「福如東海」。
東海人,都是有福之人。
在桃林酒廠窖池中,五穀,重新撲進大地母親溫暖的懷抱,在淡淡的乳香中,做一個甘甜清冽的夢,去完成一個從糧食到一壇美酒的約定。
發酵,是五穀第二次成熟的鮮明標誌,大地給了五穀第二次生命。如果說第一次成熟是塑造了五穀外部形態,第二次成熟是給五穀注入了自由的思想,奔放的性格,燃燒的本能。
總是在夢醒時分,窖池有一縷縷酒香絲絲縷縷的溢出,氤氤氳氳,飄飄蕩蕩,醉倒了勤勞的釀酒工人,醉倒了東海大地母親,那是五穀獻給造物主最崇高的禮物呵!
劉毅,出生於1957年10月,山東日照人,媒體工作者,主任編輯。江蘇省作家協會會員,連雲港市散文學會副會長,詩歌學會副會長。曾任《大陸橋導報》總編,《蒼梧晚報》編委、總編辦主任。獲連雲港市新聞特別奉獻獎、連雲港市優秀新聞工作者。作品有《深度報導》(新聞作品集)、《神山行旅》(詩歌集)、《濟川之魂》(長篇報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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