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讀書時,最開心的日子便是開學那幾天,因為只有那幾天會發新書。
那個時候,從老師手中接過嶄新帶有墨香的課本,摩挲著封面卻不忍心打開來閱讀,怕弄出褶皺或者汙跡,要把小手洗乾淨了才去翻。
回到家裡,再鄭重其事地叮囑媽媽要好好地給它們穿一件「外衣」,就是包書皮,紙是從別人家討來的舊報紙。經過媽媽比對過大小、細心的剪裁,再輕輕地把它們覆在新書的封面上,稜是稜,角是角的把新書像嬰兒一樣地包裹起來,然後每個邊緣及平面再被媽媽慢慢地用手指撫平、用手掌熨平。
等拿到我的手裡時,我還是會左看看右看看,生怕有媽媽包得不平展的地方。
有時候看我那副寶貝的樣子,媽媽便會嗔怪道:「學著點,以後自個包,省得老怕我給你弄不好。」
每當這時,我便會吐吐舌頭,乖乖地把書平整地摞進書包裡,看媽媽不注意,還是會用小手在書上輕按幾下。
那時候最喜歡的是語文書,只要拿在手裡便不捨得鬆開,常常是老師還沒開始講,一整本書便已經被我讀了個遍。漸漸地,小小的語文書已經無法滿足我日益濃厚的讀書興趣了。
二年級的時候,偶爾在哥哥的枕頭下發現了合訂本的《故事會》,我像是發現了新大陸,好說歹說商量著哥哥把書借給我看,當時識字不多,又不能隔一會就去問哥哥,他肯定會煩我這個「小屁孩」擾了他的清靜。
所以,後來我自己想出了個絕招,就是「捋杆爬」,方法是:根據前一個字的含義推下一個不認識的字的含義,別說這樣一句話的大概意思就被捋出來了。等學會了查字典,讀起這本大書來又省了我不少力氣。
就這樣,一本厚厚的故事會,一個學期下來都快被我翻爛了,下課、午間,放學後,一切可以利用的時間都被我利用上。
下課的時候,幾個同學纏著我,非要我講給她們聽,我便「正危襟坐」,儼然一副小學究的樣子,繪聲繪色地把那些生動有趣的故事講給他們聽。
《金雞嶺的傳說》《上天堂》《會吐錢幣的褲子》《為什麼烏龜與蛇同穴》這些妙趣橫生的小故事,伴隨著我們的少年時光。
它們帶領我了解未知的世界,教會我做人的道理,像一顆顆遙遠又明亮的星星,在黑夜裡為我指引前進的方向,
現在那些時光已經遠去,但我依然能記得那本書中的某些片段,它們給我的少年時光帶來了極大的樂趣。
常聽人說,一個孩子看世界需要一扇窗,那麼書籍便是打開我眼界,讓我了解外界最明亮的窗子。
在鄉村裡,接觸到的書籍少之又少,連家裡糊屋頂與牆壁的報紙都是從村子裡別人家裡要來的,每次幫媽媽糊牆,我都會被報紙上各色的新聞,軼事吸引,幹起活來經常走神,便會挨媽媽的一頓數落。
媽媽總是說:「要是念書也這麼用功,沒準還能考上大學呢。」
上大學,那是一個遙遠又瑰麗的夢,對於小小的我來說,是一個未知的世界,雖然我並不了解它的真正含義,但是我心中的憧憬卻一日日地如野草般地瘋長起來。
記得晚上睡覺的腳邊牆壁上有一張報紙,上面刊登了一首杜甫的《春望》: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
那時候並不知道這首詩以後會在中學課本上出現,只是當時被詩中磅礴蒼涼的氣勢所震撼,每天臨睡前,我都會撅著屁股看上半天,現在想來那時小小的自己還真是執著。因為那張報紙是反著粘上去的,卻一點沒影響我看過幾遍後,把這首詩牢記在心。直到現在20多年過去,想起這首詩來,還如背誦李白的《靜夜思》一樣,張口就來。
從那個時候開始我便知道,此生與書本已經結下不解之緣。
當時苦於接觸的書籍太少,但這並沒有打消我渴求知識的信心與決心。
到小學三年級以後,老師每個學期也會例得公事一般地給我們出兩道作文題目,讓我們照著老師給的例文依葫蘆畫瓢地寫,而我卻在課餘時間寫出了十幾篇作文,家裡的小狗,小花,菜園,葫蘆一切我能寫的,都會成為我作文裡的主角。
山村裡的教學師資薄弱,到小學四年級,由於之前教我們的老師要調走,結果把學校裡的音樂老師分配給我們做班主任,語文,數學,音樂,他全權代理。四年級升五年級的期末考試前,他給我們出了個《記一次勞動》的題目,讓我們自己寫完並背下來,這就是所謂的「押題」,結果當卷子發下來時,40多個孩子都傻眼了,題目是「記一處景物」。
平時腦子裡一點作文概念都沒有的同學們石化了,明明是記一次勞動嘛,怎麼就變成了記一次景物,這要怎麼寫。
無巧不巧,當一個同學怯怯地站起身來問道:「老師,這作文寫什麼都可以嗎?」
而監考老師更是答得痛快:「嗯,寫什麼都可以。」而我知道當時老師的潛臺詞是:寫什麼景物都可以。只是我當時也沒想到大家的想法與我的會有那麼大的偏差。
這句話可是讓愁眉不展的同學們大大地鬆了一口氣,不是寫什麼都可以嘛,「記一次勞動」啊,這可是我們大傢伙都背得滾瓜爛熟的。
可想而知,當同學們一個個興高採烈,胸有成竹的把卷子交上去的時候,監考老師的眉毛會擰成什麼樣,可是已經晚了,全班同學只有我的作文沒有跑題,其餘的人無一漏網。
這次事件引起了校長的重視,試捲髮下來,校長拿著我的那篇《第一場雪》的作文作為範文,在全班朗讀,並且,把全班同學都狠批了一頓。
其實能怪同學們嗎,我替同學們惋惜的同時,更堅定了我多讀書的決心。
感謝自己視書如命的「怪癖」,才讓自己比別人多了一些優勢。讓那個個子最矮,長得不起眼,語言木訥的女孩子,成為老師和校長眼中的好學生,同學們中的佼佼者。
小學升初中時,哥哥已經去城裡打工,過年的時候他會回家來,並且講一些大城市的事情給我聽,在小升初的考試中,我根據哥哥的描述與我的想像,寫了一篇遊記,雖然大多都是虛構,但我投入了自己的真情實感,那個大公園就像是經常在我夢中出現的一樣,被我描繪得真實可信,讓人心生嚮往。
那次考試的整體成績,四個大隊200多個學生中,我考了個第二名,過後批卷的漂亮初中女老師,特意找到我,第一句話就是問我長大了要考哪一所大學。
我被問得一愣一愣的,面對著這個從縣城裡調過來的大學生老師,我竟然不知道要如何作答,傻傻地杵在那裡。
想來當時自己有一點膽怯,更多的便是真的不知道城裡到底都有哪所大學好。
現在已經記不清那個女老師都對我說過什麼鼓勵的話了,但她的笑容與那欣賞、讚許的目光,卻一直保存在我的記憶中,一生都不會消失。
時光如梭,後來的我因為家庭的原因並沒有去考哪一所大學,而是選擇不到20歲就到城裡打工,隨著生活壓力的一點點加大,文學夢漸漸地被現實取代,雖然那兩年在當地的報紙上發表過幾篇詩歌與散文,但是卻是漸漸寫得少了。
只是業餘時間讀書的這個習慣一直不曾改變,不管生活多麼艱難,只要是有空餘時間,書店,圖書館便是我最好的休閒場所,讀書可以讓人的心靈安寧,每次感覺浮躁的時候,我都會選擇與書為伴。
近幾年我又執起了有些生疏的筆,書寫生活的點滴,每每伴著書香書寫一個個發自內心的故事,都會有一種幸福感油然而生,這期間偶有小作會在文學大賽中取得名次,並且還有幸成為了作家網的籤約作家。
繁忙的工作之餘,有書香為伴,有把生活的感悟付諸筆端的小喜悅相隨,生活便多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樂趣。
文學之夢難圓,文學之路坎坷崎嶇,但是我相信,只要我上路了,不管前路多麼艱險,我都會一直堅持走下去。只要懷揣著夢想上路,人生之路才不會覺得孤單。
而此生有書籍相伴,我更是無憾無悔。